該交代的交代完之後。
書房陷入長久的沉默。
屋裡落針可聞，黃忠垂著手忐忑地站著，沒多大會兒鬢角就滾下一串汗珠，他吞了口口水，“大伯，這十年來，我無時無刻不在經受良心的譴責，我想跟您坦白的，真的……可我不敢，你們原諒我這一回，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原諒？
他們原諒他，誰來可憐他們的女兒呢。
十年。
十年哪。
如果不是他私心作祟，一切明明都來得及。
老爺子渾濁的眼底滿是水霧，他按了按眼角，看向蕭世明，“讓他們滾，以後我不想在京城看到他們。”
黃忠一愣。
這是要把他趕出去啊，他搬出老婆孩子求饒，“大伯，大伯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不能離開啊，我老婆孩子都在京城，我不能離開他們啊。”
老爺子面容冷峻，“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訴阿菁，讓她自己選，她要捨不得黃忠，就讓她跟黃忠一起走。”
“我明白了。”
黃忠還要求饒，蕭世明一腳踹在他腿上，“趕緊滾，限你三天之內收拾好滾出京城，三天後你要還沒走，別怪我採取非常手段。”
“……”
事已至此，已經再無轉機。
老兩口沒讓他把這些年吃肚子裡的東西吐出來，已經是看在他岳父的面子上了，黃忠不敢再廢話，灰白著臉色帶著小弟退出了書房。
幾人走後，老爺子吩咐蕭世明，“讓人給孩子表舅在附近的酒店開個房間住下，明天來家裡吃頓便飯，我再安排人帶你在京城玩幾天。”
最後一句卻是跟慕向前說的。
慕向前也瞭解所有事情的來龍去脈了。
原來一切都是老兩口的養女搞的鬼。
人家家裡已經出這麼大的事情了，慕向前哪還好意思麻煩別人，擺擺手說，“叔，您不用管我，接下來的時間我自己安排就行了。”
老爺子卻很堅持。
是他們家有求於人，才把慕向前大老遠從渝城接過來，萬萬沒有用完人家就扔的道理，他擺擺手，讓蕭世明去安排。
蕭世明一個電話就安排好了。
老兩口臉色難看。
慕向前也沒有多留，簡單寒暄幾句，就由蕭世明親自送到大門口，再由司機把他送到下榻的酒店。
書房裡沒了外人。
周桂枝有些擔心地看著公婆，兩人從慕向前走後，一句話都沒有說。
“爸媽，你們……”
“沒事。”
老爺子擺擺手打斷她，“昨天就有了猜測，今天讓他們來對質……只是為了讓懸著的心徹底死掉而已。”
老太太一言不發地從椅子上站起來。
她兩腿發顫。
起身的時候還踉蹌了一下。
老爺子連忙扶住她，“老婆子，你怎麼樣？”
“……”
老太太腿抖手抖渾身抖，連說話的聲音都在抖，她死死扶著桌子，“十年！十年吶……這幾十年，我待她不薄，待她不薄啊！”
最後一句。
她幾乎是吼出來的。
情緒波動太大。
老太太胸口炸裂般的疼，她眼前一黑，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老婆子！”
“媽！”
“打120，快打120！”
……
慕晚晚幾個人是半個小時後接到蕭母的電話，知道了老太太住院的訊息。
“怎麼回事？”
蕭燁臉色當場就變了，“剛才我們出來的時候奶奶不還好好的嗎？奶奶情況怎麼樣。”
“氣著了，現在人還在搶救，你們幾個先過來，到了再細說。”
“我們這就去。”
蕭母在電話裡叮囑，“晚晚，你來開車，阿燁情緒不穩定，我怕他會分心。”
“好的大舅媽，我們現在就過去。”
蕭母報了地址。
幾個人火急火燎地趕了過去。
趕到搶救室的時候，搶救室外已經圍滿了蕭家的人，蕭燁的臉色變了又變，如果不是情況不好，爸媽怎麼會讓家裡的人都趕過來。
明明……
明明晚上吃飯的時候還好好的。
蕭燁只覺得手指冰涼，他大步衝過去，“媽，奶奶怎麼樣了？”
蕭母同樣一臉擔憂，“還在搶救。”
“到底是怎麼回事？”
聽他這麼問，蕭家其他人也紛紛關切地問出聲來，“是啊，大嫂，媽這兩年病情一直很穩定，除了找到小妹和早早姐妹的時候情緒波動有點大，其他的時候都是好的，怎麼突然就氣著了？”
“大伯母，奶奶是被誰氣的？”
所有人不約而同地看向蕭燁身後的唐微雨。
要說變數。
今天老宅最大的變數就是唐微雨了。
“……”
唐微雨人都傻了。
不是。
關她什麼事。
都看她幹嘛啊。
“是蕭念。”蕭母也是氣狠了，趁一大家人都在，就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媽聽完後，臉色一直都不好，怒火交加下就暈了過去。”
眾人臉色鐵青。
修養再好，蕭家的人這會兒也忍不住破口大罵起來，“蕭念她良心是被狗吃了嗎，爸媽這麼疼她，她就是這麼回報爸媽的？”
“她竟然若無其事地瞞了我們十年，這心思藏得也太深了。”
“她瘋了嗎？她是爸媽養大的，就算小妹找回來，又能礙得著她什麼，更可恨的是，她在海城的那幾套房子，都是當年她結婚的時候爸媽給她的陪嫁吧，用爸媽給她的財產，買走小妹的訊息，她這跟往媽胸口扎刀子有什麼區別。”
“奶奶沒事就算了，奶奶要有個三長兩短，我絕對不放過她！”
“……”
蕭母按住眾人，沉聲說，“告訴你們真相，是為了讓你們看清蕭念這個人，以前的情從這一刻開始全都給我斷了，以後蕭家所有人，誰都不許私下跟她來往，讓我知道了，別怪我跟他翻臉！”
蕭母很少端出長媳的身份說話，但並不妨礙她在大家心中的威信。
聞言。
所有人都點了頭。
二舅媽更是惡狠狠地說，“之前她為了孟鈺對付晚晚，招數就已經夠下三爛了，我以為她的極限就是這樣了，沒想到她還能不斷重新整理我的底線。爸媽把她養大，給她最好的物質生活，最好的教育，她卻在背地裡搞這種動作，真是個養不熟的白眼狼。”
蕭燁繃緊嘴唇，“還有一件事……”
“什麼？”
“剛找到晚晚的時候，我就偷偷弄到了她的頭髮，跟我爸的頭髮去做了親緣鑑定，但鑑定樣本被調包，顯示他們之間沒有親緣關係。”
蕭燁吸口氣，艱難開口，“是孟鈺調的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