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時間。
醫院。
這個時間，也是老太太平時睡覺的點兒。
蕭父去照顧老爺子，蕭母和護工留下照顧老太太，老太太愛乾淨，每天都要洗澡，躺在病床上澡是不能洗了，但身體是肯定要擦的。
本來有護工，是用不到唐微雨動手的。
但唐微雨要表現啊。
她在床邊走來走去，像一隻勤勞的小蜜蜂，一會兒問，“外婆你要喝水嗎？”一會兒又問，“外婆你要不要吃水果？”
“……”
蕭母看得眼疼。
看著不停獻殷勤的唐微雨，再想著蕭燁臨走前的交代，蕭母乾脆使喚起她來，“微雨，你去衛生間打盆熱水過來吧，咱們給你外婆擦擦身子。”
“好的，我這就去。”
終於找到活了，唐微雨高興極了，端著盆就去接水了。很快她就接了半盆水放在地上，眼睛亮亮地問蕭母，“大舅媽，水來了。”
“乾淨毛巾去拿兩條，等會兒跟我一起給你外婆擦身體。”
“好。”
這種頂級病房，所有的東西都是備好的，唐微雨從櫃子裡拿了兩條幹淨的毛巾過來，護工已經手腳麻利地幫忙給老太太解開了病號服。
“可以擦身體了，趕緊的，別讓你外婆著涼了。”
“好。”
唐微雨趕緊拿著毛巾過來了，她沒伺候過人，但她會學啊，看蕭母把毛巾擰了半乾，她也學著蕭母的樣子，抓著老太太的手順著她的胳膊開始給她擦拭。
老太太快九十歲的人了。
她很瘦。
手臂像一節乾枯的樹枝，握在手裡，那皺巴巴的面板，讓唐微雨有種強烈的不適感。
年紀大的人，身上避免不了會有一股老人味兒。
衣服解開，那味道尤其明顯。
唐微雨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她低頭。
老太太樹皮般皺巴的面板上生著難看的老年斑，唐微雨看一眼後，整個人都不好了。
“微雨，速度快點，別讓你外婆著涼了。”
“哦，好。”
唐微雨錯開眼睛，硬著頭皮給老太太擦起了手臂，畢竟沒有伺候人的經驗，動作快起來，力道就有些不好控制。
她留著纖長的美甲。
鋒利的美甲直接在老太太手臂上劃了一道口子。
老太太悶哼一聲。
“外婆對不起。”唐微雨看著老太太破皮的手臂，有些手足無措地道歉，“外婆我不是故意的，我沒有伺候過人……動作有點不熟練。”
“……”
老太太對唐微雨安撫的笑笑，“沒……事。”
蕭母心裡窩火。
這裡有護工，本來也沒想讓唐微雨伺候，是她非要擠過來……她還以為唐微雨有點本事，沒想到她才動手就把人弄傷了。
沒有金剛鑽，你攬什麼瓷器活兒。
一旁的護工看氣氛不對，連忙走過來把唐微雨手裡的毛巾奪了過來，“唐小姐，你指甲太長，照顧人不太方便，還是我來吧。”
“……”
唐微雨還沒反應過來，毛巾就被搶走了。
她咬著唇，表情有些不好看。
本來是想趁機表現的，誰知道弄巧成拙……看著蕭母和護工手腳麻利地給老太太擦好了身體，唐微雨發現自己什麼忙都幫不上。
擦好上半身，護工迅速給老太太扣上了釦子，防止老太太著涼。
唐微雨覺得自己已經學會了。
正要開口說接下來的事情交給她，就看到護工給老太太褪下了寬鬆的病號褲子，連同褲子一起褪下的，還有貼身內衣。
而此時。
蕭母已經換了條幹淨毛巾，神色如常地給老太太擦拭了起來，她動作熟練自然，彷彿已經做慣了這種事情。
蕭母的確做慣了。
五個兒媳婦，她進門最早，她結婚生子的時候，老太太正值壯年，她生大兒子的時候，蕭世明是工作最忙的時候，那時候她孃家媽身體不好，所以她月子期間，全都是老太太親手照顧。
她生孩子撕裂太嚴重，縫了三十多針，一個多月都不能下床。是老太太把她當親生女兒，給收羅補身體的變著花樣的給她補身體，給她洗頭擦身。還完全不嫌棄她，給她擦惡露，洗弄髒的內褲。
當時她就默默發誓，以後老太太年紀大了，她也給老太太端屎端尿，把她當親媽一樣伺候。
她的確做到了。
這些年，老太太年紀大了身體不好，躺在床上的時候，基本都是她伺候的。
習慣了，自然不會嫌棄。
可唐微雨哪見過這種場面。
大腦還沒反應過來，她身體已經本能地後退了兩步，眼神也不自覺地露出了一絲嫌棄，這一絲嫌棄，恰好被投毛巾的蕭母看個正著。
蕭母心裡越發不高興。
幾個意思？
沒人逼著她留下，是她自己為了表現自己孝順，非要留下伺候人，現在露出這個表情是存心讓老太太看著難受嗎！
“微雨。”
“啊？”
蕭母目光一閃，把老太太的尿袋換下來遞到唐微雨面前，“你去衛生間把尿袋倒了吧。”
“……”
倒，倒尿袋？
唐微雨看著推到面前的袋子，半透明的尿袋裡是微黃的液體，她瞪大眼睛，身體本能的抗拒。
她連連退後了兩步。
蕭母表情冷了下來，“嫌棄你外婆？”
“沒，沒有，我怎麼可能嫌棄外婆。”
“那去倒吧。”
“……好。”
唐微雨僵著身體，硬著頭皮接過了尿袋，嘴上說不嫌棄，但肢體動作騙不了人，她用兩根手指頭捏著尿袋，像是生怕裡面的液體會灑出來，她僵硬地轉身，又邁著同樣僵硬的步伐往衛生間的方向走去。
兩分鐘後。
她捏著空空如也的尿袋走出來。
“大舅媽，好了。”
“嗯。”
蕭母面色如常地把尿袋接過來，重新把管子接上，唐微雨連忙說，“大舅媽，我肚子不太舒服，去個洗手間。”
“去吧。”
唐微雨飛快地鑽進了衛生間。
片刻後。
蕭母就聽到衛生間裡傳出嘩啦啦的水流聲，她幾乎能想象到唐微雨正擠了洗手液，瘋狂揉搓雙手的樣子。
蕭母表情諷刺。
給老太太蓋好被子，婆媳倆對視一眼。老太太笑容無奈，隔著氧氣罩小聲說，“你何必故意膈應她。”
蕭母眨眨眼，“是她自己想表現，我這個做長輩的，總不好攔著她盡孝心。”
“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