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停在樓下。

下了車,珩寶夜寶像是忘了自己的禮物,下了車後就往單元樓跑,沉默地看了眼兩個小傢伙,傅行司開啟後備箱,認命地抱起所有的禮物。

慕晚晚對此也很無奈。

從他懷裡接了一半東西,幫他分擔。

“我知道你很生氣,但你先別生氣。”慕晚晚頭疼地安慰他,“他們倆平時不這樣,對誰都挺有禮貌的,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是不喜歡你。”

“……”

又一把刀扎進心臟。

傅行司瞥她一眼。

安慰得很好。

下次別安慰了。

兩人跟著三小隻進了電梯,小傢伙踮著腳尖,主動按了頂樓的電梯,想了想,他又幫傅行司按了二十六樓。

“不用謝。”

“……”

這是多不待見他。

連二十七樓都不讓他去了。

傅行司輕而易舉地看穿了小傢伙的心思,仗著胳膊長,他取消了二十七層的電梯,小傢伙立馬回頭瞪他,“你幹嘛?”

“去二十六樓。”他在小傢伙質問前解釋,“有事兒跟你們說。”

珩寶跟慕晚晚求證。

慕晚晚對他點頭。

小傢伙撅著小嘴,小聲吐槽,“我們之間有什麼好說的。”

聲音很輕。

但電梯裡安靜得很。

傅行司聽得一清二楚,他深深看了眼小傢伙,當沒聽到。

小傢伙不怕他聽到。

他這話說出來就是給傅行司聽的。

“叮!”

電梯抵達二十六樓。

開啟門。

沈妄川沒在。

進了屋,傅行司換了鞋,開啟鞋櫃給慕晚晚找拖鞋的時候,他動作僵了僵。

鞋櫃裡拖鞋很多。

但基本都是大人的。

孩子的只有兩雙,都是粉色的,那兩雙都是星寶的。

傅行司這才驚覺。

他帶著星寶搬到帝景花園之後,一直都是他和星寶往樓上跑,兩個孩子從來都沒有來過二十六樓。

“怎麼了?”見他半天沒動靜,慕晚晚問他。

“沒有。”

傅行司淡定自若地關上了鞋櫃,“你的拖鞋應該被阿姨洗了,不用換鞋了,直接進來吧。”

他不是有潔癖嗎?

慕晚晚驚疑不定地看著他。

傅行司給她使了個眼色,慕晚晚雖然不解,卻也沒有多問,她拉著珩寶夜寶進了客廳。

同樣的戶型。

同樣的裝修。

要不是軟裝不一樣,珩寶夜寶還以為回到了自己家。

“坐啊。”

小傢伙看了眼客廳裡雪白的地毯,再看看自己在學校裡瘋玩了一天弄髒的鞋子,搖搖頭,連書包都沒有放下來,“不是有事兒要說嗎,說吧。”

傅行司不知道該從哪裡說起。

見狀,慕晚晚主動開口,“我來說吧。”

“好。”

慕晚晚深吸一口氣,走到兩個小傢伙面前蹲下,分別握住兩個小傢伙一隻手,看她神色鄭重,兩個小傢伙對視一眼,神色有些不安。

“小姨,你怎麼了?”

“不是小姨。”

慕晚晚心裡不是滋味兒,“以後叫媽媽。”

“……”

兩人愣住。

下一秒。

兩人反射性地看向傅行司。

他都知道了?

珩寶下意識退後半步,小臉嚴肅,表情也跟著變得防備起來。慕晚晚心裡越發難受,摟著兩個孩子柔聲說,“以後不要叫叔叔了,叫爸爸。”

“媽媽!”小傢伙非常抗拒。

“……”

傅行司早知道事情不會這麼順利,他提著一顆心,同樣走到兩小隻身邊蹲下,目光跟兩人齊平,“對不起,我最近才知道你們的存在,我……不是故意不要你們,一下子讓你們改口,你們可能不習慣,所以……”

“所以我們繼續叫你叔叔?”

“不!”

傅行司一本正經,“所以你們要多叫爸爸,多叫叫就習慣了。”

珩寶,“……”

夜寶,“……”

好狗的男人!

珩寶惱了,“你想的美,我跟弟弟什麼時候說要認你了,我們只是血緣上有那麼一丟丟的關係。”

小傢伙比了個指甲蓋的大小,氣憤地說,“媽媽非要跟你在一起我們攔不住,但你想當我們爸爸,也沒門。”

“為什麼?”

兩個孩子很聰明,傅行司乾脆用對待成年人的方式對他們,他認真地問,“你們先說,為什麼這麼討厭我。”

“你壞。”

“展開說說。”

珩寶咬牙,“你欺負媽媽,你們全家都欺負我媽媽,需要她的時候讓她當牛做馬伺候你,不需要了,就一腳把她踹開。你心情好了,跟媽媽好得跟一個人一樣,心情不好,就跟她吵架冷戰,她每次傷心偷偷哭的時候你在哪裡!”

珩寶越說越惱火,“你說你是我們的爸爸,我跟弟弟長這麼大,你沒有盡過一點當爸爸的責任,你沒有給我們衝過一次奶粉,沒給我們換過一塊尿布,沒給我們洗過一次澡,也沒帶我們去過一次公園。”

“我跟弟弟被人嘲笑沒爸爸的時候你在哪兒,我跟弟弟生病,媽媽大半夜扯著一個,抱著一個往醫院跑的時候你又在哪兒?”

小傢伙情緒有些失控。

他跟弟弟記事早,小時候很多事情都還記得。

媽媽要照顧昏迷的傅行司。

所以他跟弟弟小時候大多時間都是跟著杜姨和乾媽。

那天家裡只有杜姨。

他跟弟弟睡著了,杜姨身體不舒服鎖了門去小區門口的診所輸液,夜寶半夜壓塌圍欄從床上掉了下去,摔得哇哇大哭。

他也被驚醒。

房間裡黑漆漆的。

他嚇得哇哇哭著喊杜姨,卻沒人回應。

他跟弟弟哭得嗓子都啞了,聽弟弟喊疼,他穿著尿不溼,順著床尾爬了下去。他跟弟弟雖然聰明,但說話比別的孩子晚,會走路也晚。

搖搖晃晃開了小夜燈。

弟弟腦門上磕出一個大包。

他抱著弟弟給他呼呼,好不容易才把他哄好。

“哥哥,怕怕。”

“弟弟乖……哥哥,在。”

哭累了。

兄弟倆很快就困了。

可床上裝了圍欄,好高啊。

他們根本爬不上去。

房門被鎖上,也打不開,他們也沒辦法去搬小板凳。

兄弟倆試了無數次,累得筋疲力盡,都沒能爬上床,最後,他們只能從櫃子裡翻出衣服鋪在地上,互相抱著對方取暖,就那麼在地板磚上睡了幾個小時,直到杜姨輸完液回來。

瓷磚好涼啊。

他有些委屈地想。

如果媽媽能跟別人的媽媽一樣,每天陪著他和弟弟就好了。

可他知道不行。

媽媽很忙。

後來他才知道,媽媽不能在他們身邊,是因為每天都要去照顧他們的爸爸。

原來他和弟弟有爸爸。

那時候他還只有委屈,沒有恨。

因為爸爸生了病,是個病人。

恨上傅行司,是那天媽媽提著行李箱,回到出租屋,抱著他們告訴他們,以後她可以一直陪著他們了。

媽媽在笑。

可他和夜寶看出來了,媽媽的心在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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