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花需要綠葉襯,這是自古不變的道理。”

“所以我利用牛平安目前的名聲,為你創造最好的條件。他就是你身下的葉子,別人看得到你,才有興趣湊近了聞你的香氣,欣賞你的才華。”

“你必須明白,全世界不是隻有你喜歡詞曲,有天賦,比你有天賦卻泯然眾人的,大有人在。”

“這麼說,”於若菊盯著眼前冷漠到幾乎無情的女人,雙目發乾,嗓音發澀:“我當時以為的一切,都只是你欺騙我的計量?”

嶽玲奇哼笑兩聲:“這怎麼會是欺騙呢,這個世道就是如此啊。哪有那麼多隨心所欲,每個人都要活在規則之下,不管你選擇哪條路,或多或少,都要受到更強者的操控和擺佈,有的你能意識到,有的無關痛癢。勤奮未必能得到回到,成功也需要走對路。我是幫你的人,不是害你的人。”

“希望你早點清楚這個理,”嶽玲奇慢騰騰呷了一口茶,口氣慢慢冷下去:“你不服氣,可以立刻離開,回去找尉遲文哭訴,回去找任何一個你想找的抱怨,你一身輕地過來,投靠我,不就是為了想將你創作的詞曲展現在所有人面前嗎。”

“為此你已經放棄很多東西,難道現在想回頭了?”

“留下來,你有機會實現你的夢想;現在轉身就走,把你寫出來的東西隨便念,隨便給任何人看,看看有沒有多理你一眼。”

“你自己考慮。”

…………

於若菊獨自一人,在屋子裡坐了許久,也沒有和任何說話。

直到徐怡過來通知她準備出場的時候,她才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跟著她停在了通往大堂的屏風後。

於若菊能清楚聽見屏風那邊的對話,女人故弄玄虛地吊人胃口:“牛先生,其實今天來了一位很特殊的人,據說是對你而言非常重要的人,你要不要猜猜是誰?”

牛平安語氣帶笑,“難道是我娘?”

另一個男人笑呵呵提點,“牛先生好好猜猜,是你提過很多次的那個人。”

牛平安假裝留了個冥思苦想的表情,一臉震驚的說,“總不會是……”

也是此刻,於若菊面前的屏風倏然敞開。

一瞬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她的身上,大堂裡滿滿登登的全是人。

於若菊眉心微皺,但她以最快的速度,接受並適應了一切。

她微微吸了口氣,找到了臺上的三個人,他們也望著她。

她看到了,牛平安臉上刻意為之的、那些近乎逼真的驚訝和激動……

於若菊嘴唇微微揚起,毫不猶豫的,邁入了所有人的正中心。

於若菊走到大堂中間,在牛平安身邊站定。

大堂裡的客人們,很配合地給出雷鳴般的掌聲,並且起鬨的叫起好來,當然,也不乏一些女人紅了眼眶。

酒店的掌櫃笑著和她打招呼:“於姑娘,是吧。”

於若菊看向他,頷首道:“沒錯。”

掌櫃的煞有介事地點頭,望向臺下:“我終於知道牛先生為什麼對於若菊小姐念念不忘了,我要是有過這麼漂亮的女同鄉,應該也會想要……嗯,哈哈,可惜我沒有牛先生的才華,說起來,牛先生之所以將自己的名字改回最開始的名字,也是因為她吧。”

一名女子忍不住開口:“怎麼叫同鄉,於姑娘應該是牛先生的學生才對吧?”

牛平安點頭笑道:“都算。”

“跟他學過什麼?”

於若菊回:“作詞。”

“他那會兒還小吧,是怎麼教的呢?”

“說隨心就好,我自己心裡想的,也是所有人心裡想的。”

這個回答引起了眾人一陣鼓掌。

掌櫃的見他們倆保持距離,生硬地站著,笑著拍手說道:“這麼多年沒有見,今日好不容易見面,不擁抱一下嗎?”

牛平安聞言,側眸瞥了於若菊一眼,彷彿在詢問她意見。

女人倒是不假思索,旋即小幅度敞開兩臂。

牛平安微微詫異,擁抱了她,一個簡單短促的擁抱,也引起了臺下成片一片叫好聲。

接下來就是掌櫃的在旁邊問一些問題,提問的物件也多為牛平安。

於若菊只有寥寥數語,但主旨始終圍繞在於若菊的剛做出來的詞上。

掌櫃的:“聽說《若菊》這首詞曲都是牛先生親手寫的?”

牛平安:“對,是這樣。”

掌櫃的笑著點頭:“我看過牛先生寫的這首詞,非常美,也很有畫面感,眼前能自動浮現一個十分美麗的女子形象,所以這首詞的主人公就是於姑娘吧?”

牛平安點頭承認:“當然,就是寫給她的。”

掌櫃的:“牛先生這麼說不怕很多人難過嗎?”

牛平安只是笑,並不回話,似在默許。

掌櫃的又笑道:“好了,再不說廢話了,不如我們先聽下牛先生的這首新詞和曲子,在場應該不止我一個人對此非常期待。”

掌櫃的望向一直緘默的於若菊,示意她可以可以了。

一瞬間,所有人的注意力再次集中在於若菊身上,按照嶽玲奇要求,於若菊抱著琵琶,非常盡職的先將整首詞唸了一遍,隨機開始伴隨著曲子唱起來。

牛平安站在旁邊,一眨不眨地凝望著舞臺中央的女人,眼底充滿懷念和滿意。

詞曲結束,大堂中掌聲雷動。

牛平安上前迎她,於若菊依舊微微笑著。

兩人一起坐在一張桌子前,開始接下來的攀談。

掌櫃的故意曖昧不清地問話,刻意製造讓所有人感興趣的話題。

中途牛平安還被要求現場寫了為於若菊寫一首詞,裡面的內容是兩人的過去,牛平安寫的很好,兩人過去關係,顯而易見。

這個事情傳播開後,在東京城引起了一波不大不小的波浪。

於若菊坐在一旁,自始至終話的確少,偶有問題,也只是簡單附應。

直到掌櫃的八卦地問於若菊,“知道牛先生為你寫了《若菊》後,於姑娘有沒有一些回到當初的感覺呢,比如,關係變得更親密一些?”

於若菊知道掌櫃的意思,她只是稍稍低了低頭,而後掀眼,毫不猶豫的否認:“沒有。”

掌櫃的面色微變。

但於若菊仍是安靜模樣,繼續往下說:“事實上,我一開始並不知道這首歌是他為我寫的。直到剛剛在後臺,我才得知一切,想必這一定是他想要給我的驚喜吧。”

這一回,連牛平安都驚訝地望了回去。

女人並未受影響,嘴角弧度未變:“所以,我剛剛也一直在心裡構思,想寫一些東西出來,回應他。”

眾人都露出驚訝的表情,掌櫃的更是回頭,看向徐怡。

這樣出其不意的變動,徐怡卻沒有感到不妥,相反生出了興趣,想接著往下看。

他點點頭,示意掌櫃的不必多問,繼續就行。

掌櫃的飛快跟上:“是於姑娘剛剛想到的嗎?”

於若菊看了眼手旁的琵琶:“是的。”

掌櫃的抬手:“請。”

於若菊站起來,取了自己那把琵琶,回首看身邊的牛平安一眼,“粗糙濫制,大家隨意聽聽就好。”

所有人都笑了,直道:“怎麼能隨便呢,我們肯定要好好欣賞於姑娘的詞。”

牛平安也沒想到於若菊的舉動,目光一動不動看著她。

於若菊向所有人點點頭,動指撥絃,輕聲吟唱。

直到聽完了整首詞,所有人才徹悟過來,與其說是即興創作,倒不如說是刻意針對牛平安。

一字一眼,把牛平安原本的題詞,一句句反駁了回去。

高下立判。

牛平安如坐針氈,勉力維持著笑容。

現場鴉雀無聲。

掌櫃的一直聽到她唱完,才回頭問身旁得徐怡:“這和我們說好的不一樣吧?”

徐怡望向臺上,鮮見地笑出了聲:“有區別嗎,反正都是為了讓新人上位。”

…………

回到盛源酒樓後,得知此事的嶽玲奇,沒有計較一個字。

短短三天,於若菊寫的詞就傳遍了東京城的大街小巷,連小兒都能朗朗上口唸上幾句。

當晚,牛平安和於若菊這兩個人,就成了東京城討論最多的兩個人。

王志吃東西的時候,就聽到了旁邊桌子的人談論這件事。

作為尉遲文在東京不多的好友,他沒有立即把這件事告訴尉遲文,而是找到尉遲文喝酒時,若有若無的提點。

尉遲文一開始完全沒聽懂王志的意思,聽這人一直說莫名其妙的話,還忍不住罵了幾句。

王志:“你真不明白,假不明白。”

尉遲文:“有話說有屁放。”

王志又講了一個故事,是鄰家少婦與他人歡好的事情。

尉遲文:“你到底要說什麼?”

王志嘆氣:“你自己去打聽吧。”

尉遲文當即讓姜武去打聽,等姜武回來把訊息告訴他後,尉遲文就揉起了太陽穴,頭疼的厲害。

他自己也出去走了走,到處都是說牛平安和於若菊的人,所有人基本分成兩部分。

一面是罵於若菊不知好歹、目無尊長、不是好人家的女孩兒,另外就是罵盛源酒樓,為了讓自家酒樓出名,什麼招數都往外使。

當然也不乏心疼牛平安的人,或者支援於若菊,認為她是個當斷就斷的好女子。

更有甚者,雖然表面上誰都不支援,只說於若菊是個才女,寫的詞好,曲子也好。

尉遲文讓人把於若菊寫的詞曲仔仔細細寫下來,唸了很多年,也唱了很多遍。

不錯,他喜歡。

尉遲文不斷感慨。

到最後,他才找回重點。這肯定不是嶽玲奇的手筆,於若菊什麼性格他會不清楚?

她肯定不是這種輕易認命、接受安排的性格,更不可能自願唱那個腦子有點問題的牛平安寫的詞。

這一點,他比誰都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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