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走遠後,大孫才站起身說道:“爹孃,他們來幹什麼。”

鐵牛沒有說話,婦人卻笑了笑說道:“是來救咱們家命的。”

“啥意思啊,娘。”

“聽那大人說,當今陛下和太子殿下在宮中節衣縮食,省下來了一筆銀錢,送到咱們桂州府來,換了吃穿用度要發給你爺爺。”

大孫聽到後,趕忙問道:“那爺爺是不是不用上山了。”

“本來我們都不會讓你爺爺上山呢,去說吧。”

大孫聽到爹的話後,朝堂屋跑去。

而當大孫走後,鐵牛卻是徑直的深深吸了一口氣。

“柱子,咋了。”

“你覺得他們說的是真是假,我怎麼不大相信呢?”

婦人看著眾人離去的背影:“待會你去耆長家問問,看看他是什麼個說法。”

“我現在就去。”說完鐵牛便徑直的朝外走去。

“先把餅子吃了啊,唉,人家這會兒和甲長在一起,又不在……”

鐵牛到了耆長家後,才發現已有好幾個人在這裡等著了。

看到鐵牛後都圍了上來。

“甲長是不是也去你們家了,說的啥……”

而後鐵牛如實回答。

眾人聽完後,一個婦人擦著眼睛說道:“十天,我爹若能再活十天,都能得到朝廷的恩賞,還是福薄命淺,沒有攤上這好時候。”

眾人都沒說話。

誰都知道婦人的爹是十天前自己將自己餓死的。

“別哭了,到時候傷了身子就壞了,我聽甲長說,太子說只要大宋朝不滅,就會一直奉養老人,到時候咱們活久點,還能有銀錢幫下兒孫。”一個漢子趕忙說道。

這名婦人聽完後,只是點了點頭。

眾人來此都是一個目的,向耆長確定,之前說的話到底是真是假。

大傢伙討論了一番,覺得應該是真的,不然甲長不可能專門跑一趟啊。

正當議論紛紛之時,耆長回來了。

眾人趕忙一窩蜂的擁了上去,七嘴八舌的問了起來。

“別吵,別吵,都安靜,聽我說。”

“這件事情啊,千真萬確,甲長大人說了,朝廷派過來很多京城的天官啊,就是去和知府大人交代情況的,據說還會隨時抽查,發現誰敢弄虛作假就砍誰的腦袋,縣衙裡這些天招了很多賬房,就是來發放銀子的,唉,我都羨慕家裡有老人的呢,躺在床上都有銀錢拿。”說著,耆長放聲大笑。

“大家擔心啥,我也知道,我現在明確告訴大家,這件事絕對沒有假,太子親衛都來了,就是告訴那些官老爺,不辦好就殺頭。”

這些百姓聽完之後,也是放了心來。

“所以啊,咱們回去都告訴自己爹孃好好活著,他們活的時間長了,咱們也有好處不是。“

眾人趕忙點頭。

“鐵牛,這次甲長大人誇了你,說你不餓老爺子,之前的事情,是我不對,但我當時也沒有辦法,你知道吧。”

鐵牛點點頭。

他自然是知道的,否則早就提著鋤頭把耆長腦袋砍了。

………………

尉遲江晚是三日後到的桂州府,看著桂州府的情況,長吁短嘆,他一邊感嘆太子殿下仁慈,一邊又想著這次自己既然來了,就要把事情變得漂亮。

他覺得自己來大宋來對了,哈密雖然好,但若自己能將大宋變得與哈密一樣,不是更美?

實際上桂州府的大小官員在沒有接到聖旨的時候,就已經看過了官文。

尉遲江晚在知府衙門中宣讀了聖旨,而後由陸寧知府張果強接旨。

張果強接旨的時候,尉遲江晚低聲叮囑道:“本官會在桂州留半年,這半年裡,若是有任何差錯,張大人,到時候別怪本官殺雞儆猴。”

“尉遲大人放心,本官絕不負聖恩。”

尉遲江晚滿意的點了點頭。

“各位大人,下官在府中已經備下酒席,請跟下官前來。”

尉遲江晚,與眾人互相謙讓後,最終還是尉遲江晚先出房間,而後其他人跟著他的步伐前進。

桌子上的八菜一湯,尉遲江晚臉色有些不好看,但卻也沒有出言訓斥。

他剛剛來到桂州府,不知道這裡的具體情況,他是太子殿下身邊的近臣,這些地方官員把最好的東西拿出來巴結他,說不定只是為了要更多的糧食和銀子。

官員們的這種行徑,很正常。

“大災之年,有些過了……”尉遲江晚沉默了半晌,還是輕聲說道。

張果強點了點頭:“僅此一次,接下來的日子,咱們只能吃餅子了,還望尉遲大人能夠體諒一番。”

張果強得脾氣和付子嬰很像,他非常不願意巴結尉遲江晚,可尉遲江晚是太子殿下的近臣,甚至某些情況,他比付子嬰還要受寵。

桂州府雖然已經開放了官倉,但張果強同樣也害怕萬一明年,後年還是這樣,到時候官倉遲消耗完,還是需要從其他地方往桂州運糧,到時候尉遲江晚一句話,就能追加,或是減少。

他不得不這麼做。

“理應如此。”

“尉遲大人先請。”

尉遲江晚也不推辭,動了筷子,吃下一口肉後,將其放下,開口說道:“殿下仁慈,明日起,本官就會去各個州縣走訪,諸多的事務一干不管,七日之後回來,只負責監察,所有事情各位大人需要一概做好,有什麼問題嗎?”

張果強說道:“沒有問題,若中間出了任何差錯,本官願意將腦袋交給尉遲大人。”

尉遲江晚點了點頭,而後端起酒杯:“這杯酒為諸位大人敬。”

戶部的官員全部都留在了陸寧,而尉遲江晚則帶著幾名東宮親衛,換上便服後便離開了陸寧城。

尉遲江晚盡心盡力,七日的時間一刻都沒有歇息,不斷在各地暗訪。

官倉中得官糧第一日便流入到了市場上,由官府設售賣點,價格只有市價的一半多點。

實際上在尉遲江晚還沒有到來之前,桂州府的商戶都已經知道了朝廷要開倉放糧,但所有糧商都沒有降價的打算。

他們不相信官糧能便宜到哪裡去,更不相信官糧的數量能補上那麼大的缺口。

可當官倉放開後,看到官府給出的價格,所有糧商都驚呆了,比起他們賣的價格便宜了四倍還多。

百姓們紛紛湧到官府設立的售賣點前,而糧商的商鋪自然而然的沒有人去購買。

官倉開放的第一日,整桂州府的糧價降了二成。

第二日,糧價降了一倍。

第三日,桂州府糧價降了三倍,幾乎恢復到了正常的價格,而這一舉措也影響到了附近州府的糧價。

當恢復到正常範圍內後,官倉的糧價才開始逐步上調,到了正常的水平。

這些,尉遲江晚都看在眼裡面,當下七日期滿,眾人也重新朝著陸寧城趕去。

在路上的時候,能看到路上推著糧食來來回回的百姓們。

尉遲江晚等人騎著馬,跟在前進的百姓身後慢悠悠的走著。

鐵牛帶著他的大兒子推著一輛小獨輪車走在隊伍的最後面。

聽到身後的馬蹄聲。

耆長轉過身來,正看到了騎在馬上的尉遲江晚。

“呵呵,鐵牛,看到了沒,這些應該就是東京來的大官。”耆長看到了尉遲江晚後,轉過頭來便立馬對著身邊的鐵牛說道。

“耆長,你咋知道。”

“他們雖然穿著粗布衣服,但非常乾淨,尤其是領頭的那個,看到沒,白白胖胖的卻有一股上位人的氣勢,我看那,肯定是比知府還大的官,你信不信。”

“不信。”

“那咱們賭銀子?”說完之後,耆長又覺得不對,趕忙換到:“算了,若是我贏了,你進山裡砍柴的時候,給我家多砍一捆,如何。”

“不用,就算你不說,我也打算多砍幾捆柴送去你家。”

“不行不行。”耆長趕忙擺手拒絕。

“咱們村只有我家一人,你陪我走這麼遠的路,我肯定不能讓你敗走,俺爹都說了,領到東西后,一定要感謝你一番。”

耆長正想拒絕的時候,尉遲江晚騎著馬走到了兩人的身旁。

這耆長趕忙喊道:“大人,您是不是京城來的大官。”

尉遲江晚駕馭著馬匹,稍稍停息,看向這耆長說道:“哦?這位老者,你怎麼知道。”

“你面相那麼白,不是大官還能是什麼。”

尉遲江晚聞言苦笑不已,自己居然還以為自己隱藏的很好,沒想到露出這麼大的破綻在外面。

正想隨便說兩句就告辭離開的時候,跟在鐵牛身邊的大孫,忽然走了出來,朝著尉遲江晚跪下,腦袋重重的在地上連磕三個頭。

尉遲江晚一愣,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

“這是幹嘛?”

“你是我們家的救命恩人,我沒啥好報答的,就跟你磕幾個頭。”大孫說完之後,就站起身,給尉遲江晚讓開道路。

尉遲江晚深深吸了口氣,微微點頭。

“大人,這次這要不是你們來,他爺爺就要進山了。”耆長開口說道。

耆長絲毫不介意將這句話說出來,因為這是傳統了,而且也不僅僅是他,幾乎所有村子的耆長都是這麼做的。

自古以來,便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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