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9、帝俊的選擇
思想的衝擊，從來都是大恐怖。
環境改變人，而改變環境的，也永遠都是極少數。
北俱蘆洲世界通道這百萬裡之地，就是典型的人改變環境，而後環境改變每一個加入這裡的人。
不管是在這裡駐守的天兵天將們，還是其中妖族，亦或者後續加入的人族，皆是如此。
他們共同創造了一個平和的環境，諸多限制在此中流轉，約束著他們內心最大的惡，迫使他們不得不提升自己對周邊的適應力。
在這個過程當中，自然有著許多被淘汰者，比如妖族之中，那些很容易就被點燃者，絕對是第一批被驅逐或者清理的，這一點，帝俊也沒有任何辦法。
他不知道需要這樣動不動就發飆的妖族嗎？
有這樣的妖族群體，妖族在北俱蘆洲世界通道附近就能夠被其他群體更加顧忌嗎？
他很清楚，但兩相其害取其輕，更知道這種較為暴虐的妖族留下，很大機率會促使整個世界通道附近的建設紛爭不斷，進而惡了對這裡十分看重的聖人們。
不得已，他只能退卻，只能選擇那些脾性較好的妖類組成駐守隊伍，去抗衡來自天庭的天兵天將們，去抗衡緊接著到來的人族遷移眾。
因為這些妖類的脾性不錯，也更容易接受一些規則，反而使得這一隻妖族大軍逐漸站穩了腳跟，與天兵天將和人類更加的和諧共處。
這卻是連帝俊都沒有想到的。
這其中看起來十分不錯，可實際上只有帝俊知道，這一隻妖族大軍的思想事實上已經出現的不少的偏移。
人是會習慣的，智慧生靈同樣如此。
這一隻妖族大軍在這些年駐守之中，已經習慣了安逸的環境，它們哪怕想要得到什麼，也早就沒有了當初作為妖族之時貪婪的搶奪之心，第一個想法，已經是想著如何將之兌換過來。
它們甚至學會了人類獨有的講價，為了將價格降低一些，哪怕來回扯皮大半天也在所不惜，哪怕這個過程當中吵得面紅耳赤，它們也不會選擇暴起。
這一定程度上，也是對這些妖族心中妖性的閹割。
用人類的話來形容，就是這些妖族已經逐漸融入了真正的文明也。
對此，帝俊絕對是不喜的，可他思來想去，似乎也沒有任何解決辦法。
他一度想著是否將這一隻妖族隊伍從中調換出來，可很快他又掐滅了這一心思，無他，因為他同樣不敢保證派遣前去的新的隊伍是否也會變成如今模樣。
當真如此，那才是鬱悶了。
此外，他也擔心這一隻妖族大軍回到北俱蘆洲妖族核心之地，會不會也將這些‘文明’屬性攜帶歸來，影響到自己真正妖族的核心戰鬥力。
與其如此，還不如干脆將這一隻妖族大軍放棄，只當是沒有這隻大軍了。
唯一讓他慶幸的，是這一隻妖族大軍依舊很好的維持了妖族在其中的利益，它們和天庭，和人類已經習慣了各種談判，已經無懼談判了。
但帝俊同樣明白，在這麼下去，這一隻妖族一定會被人族文明徹底同化，他可是很清楚的看到其中眾多妖族已經開始翻閱人類獨有的書籍，已經在明目張膽的學習最契合人族的百家之道。
這種文明的侵染，是全方位的，比如服飾。
哪怕這一隻妖族大軍之中最低等的小妖，如今也明白自己走出去需要遮掩，倘若自己富裕一些，那棉麻服飾也將第一個購買，放佛不如此，他們內心定然要羞愧難當。
它們看到天兵天將們身上那統一模式的甲冑，很快就慫恿自家大王也緊緊跟隨，最好還不是他這個妖帝買單？
它們原本那隨意的名字，如今也變得文縐縐許多，那比如奔波兒灞之流，也逐漸消失殆盡，比如姓氏之流，如今已然成為了潮流，不如此，就放佛根本不足以證明它們是文明妖一般。
面對這樣的情景，帝俊又有什麼辦法？
他是可以給予號令，強令這些妖族堅持過往的生活模式；
可這樣做，一時半會的還能彈壓，久而久之卻必然造成這些妖族的怨聲載道，這一點，帝俊太清楚不過。
他最擔心的，反而是著一股風潮，似乎已經從這裡蔓延開來。
也是，看到了這一隻妖族大軍那齊整的甲冑裝備，其他妖族大軍哪一個不眼饞？
北俱蘆洲世界通道附近煉製甲冑的方法，也根本沒有一絲隱藏的意圖，但凡是一個大妖經過，看上幾眼就能通透，第二日也就學會了。
這些大妖門回去之後，不過給一個吩咐，不過是流出一些時間教導一下，一年半載之後，還不是模仿得十成十？
這樣的變化，如今已然成為妖族正規軍的標配，這些也就罷了，怎麼說對妖族也是有利的，可那些人族服飾緊隨而來的模仿又是怎麼回事？
他不爽，可還不能叫停，頂多只是暗示對此的不喜，頂多也就是說喜歡妖族穿戴甲冑。
可就算如此，如今北俱蘆洲妖族內部從世界通道附近人族手中購買的布匹還不是一日比一日龐大？
幾乎可以說將其中人族服裝產業轉化成為了支柱，養活了多少人族？
帝俊一度看到了無法阻擋，也暗地裡組織過妖族模仿，不甘心自己妖族的財富這般大規模流向人類，可惜，最後還是失敗了。
他必須承認，就心靈手巧這方面，妖族和人族之間差了實在太多太多。
他只能忍了，好在很快妖族也發現了屬於自己的財富道路，那就是礦產。
無邊無際的北俱蘆洲，有的是各種礦脈，只要運到世界通道附近城池，就沒有賣不出去的。
他也知道很多時候，這些人族購買的礦脈最後煉製成為兵器之流，依舊會加價反賣給妖族。
也逼得他不得不將原本太陽宮諸多煉器之法下發給中下層妖類。
看起來這樣做的效果確實不淺，可很快，他又有些後悔了，因為一些妖族獨有的煉器方法，似乎很快又被這些傻乎乎的妖族傳給了人類，傳給了天庭那些天兵天將們。
他左右為難，不知道更高深的煉器之法到底是該繼續傳播，還是乾脆選擇隱瞞。
在他還沒有下定決心之時，他又發現似乎這些天兵天將們，這些人族們，並沒有想象之中的那麼摳唆。
他們從妖族學會的妖族獨有煉器之法，很快也被他們改良一番，而後又回傳給了妖族本身，放佛這根本無關緊要，放佛一切都不過是他帝俊一個人小氣而已。
這只是其中一個案例，煉器如此，煉丹何嘗不是如此？
帝俊直接看麻了，似乎除了躺平之外根本沒有任何辦法阻擋。
他知道歸根結底還是自己修為不足，根本無法和聖人對抗，必須遵循使得他任何想法都只能束手束腳，施展不開就意味著只能眼睜睜看著。
於是，北俱蘆洲世界通道附近，無數妖族和這裡做起了貿易，出現了無數妖族中間商，將眾多商品放佛波浪一般散播開來，幾乎將大半個北俱蘆洲妖族都囊過其內。
這些敢於做貿易商，做中間商的妖族，自然不可能修為淺薄，北俱蘆洲，可從來不相信眼淚。
從一開始的妖族小頭目，到後來的妖族中層人員，到如今哪怕妖族上層都有些蠢蠢欲動了。
財富是什麼？似乎很難定義。
可當財富可以購買到讓自己可能突破的丹藥，其價值立馬就會飆升，誰讓這裡可是修行者的世界？
修為越高，在妖族內部，所能佔據的地盤也越大，這根本就是妖族內部的天地至理，是任何一個妖族都認可的。
在以往，哪怕佔據的地盤再大，也無非是地盤大一些，也無非只能期待地盤內是否可以尋找到傳說之中的‘天材地寶’，比如各種先天、後天的靈根；
除此之外，似乎也沒有什麼可開發的價值了。
可現在卻完全不同，哪怕對靈藥種植並不精通，難道還不能灑下種子，等待它們自行生長了？
無非是尋找一批小妖照顧一下，薪水都不需要支付，自己不也給了這些小妖們安全的環境了。
作為交換，讓這些小妖幫助自己照看一下地盤內的靈藥怎麼了？
這不是天經地義的嗎？
藥材如此，其中的礦脈呢？
如今挖出來，運出去，那可都是錢，可都是可能交易到自己最需要丹藥的，有什麼不能努力一下的？
更何況挖掘這種事又不需要自己親自動手，帳下還不是有的是小妖？
它們唯恐的，反而是周圍其他和自己相當的大妖門積累財富更快一些，更早的拿到了突破的丹藥，修為上碾壓了自己，以至於讓原本自己佔有的地盤也成為了其他人的。
這種內部的競爭迫使他們不得不力爭上游，為了更快的積累到足夠的財富，中間商、貿易商就這麼出現了。
這種自下而上的變革，最後同樣席捲到了帝俊身旁，也逼得帝俊不得不大規模的擴建妖族內部的丹房，也逼著帝俊不得不加大對妖族內部的賞賜。
就好似在過往，一顆能夠讓某一個階位突破的丹藥賞賜下去，那得到的妖族恨不得破開自己的心臟，以證明自己對帝俊的忠心；
可如今，這樣的丹藥一夜之間有錢就可以購買到了，哪一個又願意拿自己的性命去交換？
他逼得帝俊必須提升自己的投入成本，可就算如此，他也明顯感覺到了整個北俱蘆洲妖族內部的人心動盪。
連北俱蘆洲世界通道諸多城池的思想都有著如此巨大的衝擊，更何況世界通道那頭的世界？
他已經不怎麼敢收取來自劉浩地球的妖族，各種提防更是使用到了極致，比如專門劃出地盤給這些妖族，美其名曰先習慣洪荒的環境，可其中意味也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他倒不至於驚慌，給自己尋找了佛門這麼一個大敵，多少也讓原本朝著散漫發展的妖族緊密的團結在一條繩內，到如今效果也越發的讓他滿意。
但他同樣知道，這依舊沒有解決最根本的問題。
他同時也明白諸天萬界的連結，註定了這樣的思想衝擊還會繼續，且還是連續不斷的，也只能逐漸去適應。
他有了閒暇，甚至會化作一頭小妖，前往世界通道諸多城池之內去逛一逛，也熟悉熟悉。
可一次次的觀察，卻讓他發現內心對此的牴觸逐漸減少了，這個發現一度讓他冷汗直流。
可又能如何？
他不知道文明最強大之處就是其具有‘覆蓋性’，但多少也想通了任何智慧生靈對美好的嚮往是天性的一種。
是哪怕他將來成聖了，似乎也無法阻擋的存在。
於是，他乾脆選擇了放開，比如看到眾多妖族中上層中間商的出現，他選擇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他也發現似乎這種改變也沒有什麼不好的，至少在妖族內部，如今那動不動就暴起，來一場你死我活的大戰場面少了許多。
唯一讓他擔心的，反而是因此會不會讓妖族內部的血性逐漸消沉。
他不敢賭，也不能賭，只能改變原本繼續觀望的心思，乾脆將妖族至於最前沿的戰線，哪怕明知道自己對佛門掀起的‘清算’，會使得妖族如今、未來都成為佛門首當其衝的敵人也在所不惜。
他必須給妖族一個巨大的壓力，他最清楚佛門身後有著兩大聖人，哪怕這一次沒落了，也總有再次崛起的時日，只要有著佛門存在一日，妖族就不可能放鬆。
必須承認，帝俊這次的選擇看起來十分莽撞，可也是深思熟慮的。
至於未來洪荒妖族到底因這份選擇出現何種後果，帝俊也懶得去想了。
他可不認為妖族會在洪荒消失，最不濟，無非再次龜縮會北俱蘆洲罷了，有什麼大不了的？
作為妖族妖帝，帝俊也絕對是合格的，只不過，這種合格有多少妖族能夠理解就很難說了。
作為旁觀者，劉浩本尊出了對帝俊這番做法點贊之外也只是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