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朗抱著舊衣服往孫憨子家去，他家住在水渠的窪地處，一下雨就淹水，可是沒法子，宅基地分在那裡了。
實際上村裡也是欺負人，見孫憨子是個憨子，便把沒人要的窪地給了他，連同還有村裡一塊塊邊角的耕地。
全部都是零散的，湊在一起給了他，憨子孫憨子也不挑，老老實實的拿了地，一句怨言也沒有。
孫憨子家的屋子是茅草的，現在夏天還好，到冬天就真的要命了，秦朗記得前幾年被幾個頑劣的孩子給點過一次。
秋天，天乾物燥，茅草房著的跟個火把似的，連同孫憨子家不多的糧食，衣服燒了個乾淨。
當時在村裡的協調下，幾家人湊了五十斤白米給孫憨子，算是賠償了，秦朗記憶深刻，因為當時是他代表村裡送去的米糧。
想到這裡，秦朗對孫憨子的印象終於清晰了起來，那個秋日寒風裡，跪在窪地哭嚎的乾瘦憨子。
恍惚中，秦朗已經到了窪地，孫憨子家的茅草房漆黑一片，不過這位正常，如果沒有必要，他家是絕對不會點燈的。
“孫叔，在家麼？給你送點衣服給小唯！”秦朗說道，自己其實是確定孫憨子應該在家的。
這個點，大家都在老爹那看西遊記，但孫憨子決計不會去，自從有了小唯，他就改了湊熱鬧的毛病，整天看著孩子。
實際上秦朗覺得這是好事，畢竟如果去湊熱鬧，孫憨子也是被人調侃戲弄的那一個。
茅草房的門被推開，秦朗看見個小小的身影走出來，這是一個長著兔唇的小姑娘，眼睛很亮，只是目光中有一種天然的膽怯。
“小唯，看叔叔給你帶什麼了？”秦朗微笑著說道，自己和小唯是有淵源的，比如她這個名字就是自己給起的。
秦朗記得很清楚，那天孫憨子捧了一捧花生來自己這裡求個名字，因為秦朗是村裡最有學問的人。
秦朗最終給起了小唯這個名字，因為孫憨子說，這小丫頭是他生命裡唯一的光亮，別人不知道，那天孫憨子去河邊，原本是想自殺的……。
“秦叔！”小丫頭除了兔唇，其實長的很可愛，而且乖巧的讓人心疼，一點點大，會幹的活很多。
“你爺呢？”秦朗摸了摸小丫頭的腦袋問道。
“我爺睡覺呢！”小唯說道。
“睡這麼早？”秦朗有些驚訝，這才八點多，不管怎麼說睡的都太早了。
小唯點頭道“爺這幾天睡的都早，他身體不舒服。”
“是麼？我看看。”秦朗說道，低頭進了茅草屋，就看見憨子孫憨子躺在簡易的床板上睡覺。
“叔，身體不舒服別硬抗，該看病還是要看的，對了，我給小唯拿了些衣服，小唯身子小，你改一下給她穿，還有這兩件……孫叔？”秦朗抖摟著衣服，可話還沒說完，就感覺有點不對勁。
床上孫憨子用被子把自己裹的緊緊的，這太不正常了，這可是五月天，馬上就要進六月了，這樣捂著，怕不是要熱死。
秦朗隱約覺得不對勁，趕緊扒開被子，只見孫憨子躺在床上渾身顫抖，臉色則是慘白無比，眼看著有進氣沒出氣了。
“壞了！”秦朗心裡咯噔一下，孫憨子這病的太重了，這樣放著不管，十有八九隻有死路一條。
“小唯，去我爹那叫人，你爺生病的厲害。”秦朗立即說道，同時把手電筒塞到小唯手裡。
小唯一聽，馬上就慌了，不過不得不說這孩子性子堅毅，很快就反應過來，拔腿往外跑。
秦朗又補充了一句道“讓人去趟胡燕燕家，把她家驢車帶上。”
看著小唯消失在夜色中，秦朗也不知道後面一句她聽沒聽到，而且此時也沒時間猶豫了。
秦朗直接把孫憨子從床上架起來，然後背在背上，也好在孫憨子瘦弱矮小，不然秦朗還真未必能背的動。
揹著孫憨子往外跑，秦朗一邊跑，一邊咋舌，暗道孫憨子這也太瘦了，估計都未必有七十斤。
黑暗中，小唯不顧一切的跑著，雖然手裡拿著手電筒，但她根本沒有心思仔細去照，深一腳，淺一腳的跑著。
等遠遠能看見秦朗家老房子的燈光，聽見那熱鬧的笑聲，鬧聲時，小唯已經不知道自己摔了多少跤了。
她頭髮凌亂，胸口劇烈的起伏著，但腳下卻不敢有絲毫停頓。
小丫頭跑到門口時，已經喘不過氣來，呼啦一下癱倒在地上。
可是所有人都被電視機裡，六老師精彩絕倫的表演所吸引，根本沒人發現她。
小唯喘著粗氣，艱難的爬起來，此時一個身影出現，正是安安。
“小唯姐姐，你很累麼？為什麼一直在喘啊喘？”安安好奇的問道。
小唯一把抓住安安的手，喘息著道“跟秦爺爺說……我爺生病了，秦叔讓大家趕緊去。”
“哦！”小安安立即哦了一聲，然後趕緊往屋裡跑。
很快秦朗老爹抱著安安跑出來，小唯對秦朗老爹道“秦叔讓去胡姨家借驢車。”
老爹畢竟曾經是做口子廚的場面人家，轉瞬間就大概猜到什麼情況了。
“源子，你跑一趟，去隊裡借拖拉機去！”老爹吩咐道，然後吩咐秦朗老孃在家看著小的，又叫上幾個年輕人就往孫憨子家跑去。
半路上幾人就遇到揹著孫憨子往外走的秦朗。
“怎麼回事？”老爹問道。
秦朗搖頭，猜測道“我看像肺炎，人都恍惚了，趕緊往醫院送。”
“朗子哥，人給我！”有人從秦朗身上接下人。
秦朗也沒客氣，把人遞過去後道“爹，我先騎車進城安排醫院，你們用驢車往醫院運人。”
老爹急道“你趕緊去，別的你別管了，這時候還用什麼驢車，我跟生產隊借了拖拉機！”
秦朗眼睛一亮，自己倒是忘了還有這東西，當即也不再廢話，跑回家騎上腳踏車，本來想跟沈幼薇打聲招呼，結果發現媳婦好像已經睡下了，屋裡油燈都熄滅了。
“算了，不打擾媳婦睡覺了。”秦朗把腳踏車一推，蹬上就往城裡騎了，並未發現沈幼薇並不在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