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霞燒紅半邊天空,太陽在地平線發出最後一束光,嬉笑的孩子們成群結隊撒歡,李秀琴端著做好的蛋糕到了大哥家。

林老太正坐在院子裡眯眼看著孩子們玩鬧,李秀琴叫了人,坐到她旁邊,將蛋糕遞給她。

“聽我男人說,您最近沒有食慾,我今兒特地做了這鬆軟的吃食,您快嚐嚐。”

林老太手上老繭多,接過蛋糕,將蛋糕按出一個深深的漩渦,整塊蛋糕差點塌陷了。

她瞧著稀奇,她活這麼大歲數還從未吃過這麼鬆軟的吃食呢,放進嘴裡,滿嘴雞蛋香,裡面又全是清香的麥香和羊奶的醇香,各種美妙的滋味在舌間纏繞,口感十分美妙。

“好…好吃。”

幾個孩子圍過來,眼巴巴瞅著,李秀琴給每人分了一個,就連劉翠花都有。得到孩子們一致好評。

李秀琴將剩下的點心全擺到桌上。

劉翠花問李秀琴,“你是不是打算賣這個?”

李秀琴又將之前跟男人說的話重複一遍。

劉翠花有些失望,但是人家都這麼說了,想必也早就考慮清楚了,她也就可惜一下,就將這事丟開了。

只是她扭頭見三個孩子吃了一塊還想拿,就怒了,“豬啊?怎麼不知道留點兒。”

二丫撇嘴,“娘,您上回留著點心,把螞蟻都招來了。這次還想留啊。”

“你這孩子說什麼呢。”見女兒提自己的醜事,劉翠花氣得面紅脖子粗,“你大哥還在縣衙當差,你爹還在地裡看莊稼,他們都沒吃,你們就不知道留點嘛,只想著自己。”

三個孩子面面相覷,忙把手裡的蛋糕又推了回去。

劉翠花又喋喋不休訓了幾句,直等三個孩子閉嘴低下頭,她才意猶未盡收了口。

李秀琴也沒有勸,看著三個孩子,溫聲道,“有好東西要記得與家人一塊分享。你爹在外面幫人耕地,你大哥在縣衙當差,都很辛苦的。”

大利有些委屈,“二嬸,我們剛剛就是想藏起來留給他們吃的。”

主要他娘藏東西一般都會藏很久,甚至要到過年才拿出來。他信不過她。

李秀琴心裡愧疚,原來是她誤會了孩子,歉意地揉揉他腦袋,“你們都是好孩子。”

她扭頭衝劉翠花道,“這蛋糕放久了就不好吃了。最好這兩天就把它吃完。”

劉翠花點頭應了,目送她離開。

臘月還沒來臨,大吉領到人生中第一份月俸。

他啥時候領過這麼多錢,心慌得不成,同僚們領了錢約著到飯館好好吃一頓,他擔心一不小心錢被人偷了,半點不敢耽擱,下了工,謝絕所有邀請,直奔出城,火急火燎上了牛車。

這副樣兒倒嚇了車上其他人一跳,有人還以為他做了什麼見不得的事兒。

可看到他身上穿的衙役制服,又不敢問,就只能裝作沒看到。

到了地方,大吉跳下牛車,懷揣沉甸甸的銅錢進了村,一路就好像被狗攆似的。

陳豔娘剛好送哥嫂出村口,離老遠就看到他,衝其他人炫耀,“這是咱們村的能耐人。在縣城當衙役。以前咱們兩家還是鄰居呢。”

陳豔娘大嫂當即兩眼放光,“哎呀,這麼年輕就當了衙役。前途大著哩。”

“可不是嘛。”陳豔娘滿臉堆笑跟大吉打招呼,“喲,林衙役回來啦?”

她原本想借著這機會,向孃家人炫耀,她認識衙役且關係處得不錯。

可誰成想大吉只敷衍幾聲,一溜煙跑過去了。

陳豔娘臉色漲紅,氣得直跺腳,衝他背後啐了一口唾沫,嫌棄得撇了撇嘴,“這孩子怎麼這麼不像話。我好歹是他長輩,主動跟他打招呼,他居然都不吱一聲,也太沒規矩了。”

她孃家嫂子猜想,“興許有啥急事吧?要不然也不會這麼急?”

“他能有啥急事!”陳豔娘隨口答道,“一向都是他們找別人的事兒。”

陳豔娘大嫂碰了碰她的胳膊,“你給保個媒怎麼樣?”

陳豔娘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大嫂的意思,“怎麼可能。”

“怎麼就不可能了。你小侄女今年十四,長得跟朵花似的,配他不是剛剛好嗎?”

陳豔娘忙打斷她,大嫂也太敢想了。大侄女因為跟人偷情,被夫家休回來。就衝這樣的人家,誰敢娶她小女兒。哪怕長成天仙也不成啊。

“大嫂,他可是衙役,又是家裡的長子,家裡還有三間大瓦房,他爹孃挑剔著呢。你想啥美事呢。”

陳豔娘大嫂不高興了,“那你不會說說好話嘛。你不是說你倆是鄰居嗎?”

陳豔娘沒想到自己砸了自己的腳,“我們以前是鄰居不假,可我們關係處得不好。”

陳豔娘大嫂白了她一眼,“你說說你有什麼用。連保個媒都幫不上。”

要擱往常,陳豔娘早就懟回去了,可現在麼?她只想趕緊把大哥大嫂打發走。

見她屁都不敢話,陳豔娘大嫂知道沒了指望,只能怏怏不樂走了。

**

“哐當!”

大門被人從外面狠狠撞開,大吉神色倉皇進了院子,抱著胸口,不停喘著粗1氣。

林福全看了眼天色,“咦?你今兒怎麼回來這麼早啊?”

劉翠花見他額頭滴汗,停下手裡的活,走過來,“你這是怎麼了,犯事了?”最後三個字明顯帶著顫音。

其他人也一臉緊張圍過來。

大吉抹了把額頭上的汗,把大門關上,壓低聲音衝大夥道,“先進屋再說。”

大傢伙被他這副緊張兮兮的樣兒弄得七上八下,還以為出了啥事,就連林老太都拄著柺杖進了堂屋。

林福全看到親孃,擔心兒子說啥不好的事,再嚇著老人,就拼命給大兒子使眼色,讓他心裡有點數,別啥話都往外倒。

可惜大吉心裡惦記他懷裡的銅錢,根本顧不上看他爹。

他解開衣服,從懷裡掏出一包銅板,將裡面的銅板倒扣在桌上,銅錢嘩啦啦灑了滿桌,甚至有幾個滾到了地上。

幾個孩子忙彎腰將錢撿起來。

林福全鬆了一口氣,原來不是壞事。

劉翠花眼睛一亮,“你這是發工錢了?”

她話音剛落,大吉就喜滋滋糾正,“娘,我是衙役,官府發的錢叫月俸,不叫工錢。工錢那是鄉下說法。”

要擱往常,劉翠花早就罵他沒大沒小了,可她現在眼裡心裡全是銅錢,哪顧得了訓兒子。

林福全也搬凳子坐過來,幫著一塊數錢,可是他怎麼看這錢都不止四百文啊,“怎麼會這麼多啊?”

大吉也搞不清楚,“我是從師爺那邊領的。他說除了月俸,還有茶水錢,孝敬錢,鞋襪錢,酒飯錢等等,加在一塊一共是八百三十四文錢。”

這個數目一出,全家人都驚呆了。

這可是大吉頭一份工錢,居然就能有這麼多,照這麼算下來,他一年起碼能掙十吊錢,比種地可強太多了。

大吉見他們驚訝,面上帶了幾分自豪,像竹筒倒豆子似的說個不停,“我是剛招進去的,資歷最淺,每天都是外出巡邏,拿的是最低等的孝敬。那些負責巡街,看守牢房的獄卒,負責打板子的衙役,那才得錢呢。一個月起碼得這個數。”

他比劃下手指,大家齊齊吸氣,“竟然這麼多?”

大吉點頭,“我親耳聽到的。”

林福全暗暗咂舌,“怪不得有句老話叫,官字兩個口有錢沒錢莫進來。”

普通百姓打不起官司,哪怕明明是苦主,到縣衙都得給衙役好處費,要不然人家就拖著你,不給你盡心辦案。

嘴上這麼說,林福全卻也沒耽誤手上的活,兩個人眨眼之間就將錢全串好了,一百錢一串,串了八串,還剩下四十三個銅板,他全劃拉到手裡,打算拿回屋。

大吉有些委屈,“爹,我發月俸了,咱家是不是該買肉慶祝一下啊?”

林福全咬咬牙,“好,我現在就去割肉。”

孩子們齊齊蹦起來,可是他們很快就高興不起來了。

“吃飯嘍!”

隨著一聲喊,大吉幾個以最快的速度爬上桌。

往常他們都是磨磨蹭蹭到桌前吃飯,可現在呢,劉翠花剛喊一聲,四個孩子已經全部跑過來了。

盛飯的盛飯,拿碗的拿碗,洗筷子的洗筷子,擺凳子的擺凳子。

林福全看著幾個孩子,“你們要是每天都照這個速度,省了你娘多少口水。”

劉翠花端著剛剛出鍋的紅燒肉進了屋。

大丫喜滋滋道,“香吧?這裡面可是加了花椒,我特地去二嬸家要的。二嬸給我抓了二兩呢。”

其他孩子點頭,“嗯,確實香。怪不得二嬸做飯那麼好吃,原來她每次都放了花椒。”

劉翠花將肉放到大吉面前,衝其他孩子道,“光知道好吃,你們也不想想這玩意有多貴。”

紅燒肉放上桌,幾個孩子迫不及待用筷子夾,劉翠花把其他三個孩子的筷子全握住,警告道,“這是特地給你們大哥做的,你們每人只許吃一塊,不許多吃。”

大利三個不樂意了,齊齊撇嘴,“娘,你不公平。”

“就是。憑什麼我們不能吃啊?我們天天割草給牛吃。”

“我還天天撿柴禾呢。”

劉翠花一一瞪了過去,“幫家裡乾點活就要吃肉,那我天天都能吃肉了。這紅燒肉是用你大哥掙的錢買的。他吃多不是應該的嗎?”

話是這麼說沒錯,可他不是不想去當差啊,他是年齡不到,他能怎麼辦?大利委屈。

大丫二丫也委屈,她們不去是因為縣衙不招女的。

大吉到底有當大哥的樣兒了,見三個弟妹鬧騰,忙道,“娘,不用了,吃肉就得一家人一起吃才香。您不用搞特殊。”

劉翠花欲言又止,林福全大手一揮,“對,大吉說的對,都一起吃吧。”

大吉給阿奶和父母每人夾了一塊肉,“爹,娘,阿奶,你們也吃。”

林福全一臉欣慰,“真是長大了。”

劉翠花這是頭一次感覺兒子真的長大了,都會孝順爹孃,疼愛弟妹了。

想起大兒子婚事還沒個著落,劉翠花又開始著急了,“大吉啊,你張嬸又給你介紹一個姑娘,你過幾天不是休沐嗎?到時候我帶你去相看吧。”

大吉抿了抿嘴,悶聲道,“娘,我暫時不想找媳婦。你先給二弟找吧。”

大利滿嘴流油,嘴裡全是肉,含含糊糊道,“我…才不要!”

等嘴裡的肉嚥下肚,他忙不迭道,“我才十四,大哥都沒媳婦,我急什麼。”

這一個個都不相看媳婦,劉翠花有些發愁。林福全衝她使了個眼色,“別急,等過完年再說吧。到時候大吉放假,咱們多相看幾家,總有一個讓他滿意的。”

劉翠花見大兒子這油鹽不進的樣兒,嘆了口氣。

吃完飯,劉翠花讓大兒子拎了兩斤豬肉林滿堂家,“你能當衙役也是沾你二叔的光,頭回發工錢,也讓你二叔跟著一塊高興。”

大吉有些無語,“您怎麼不早點讓我送去啊。吃完飯才讓我送?”

劉翠花朝他翻了個白眼,“你還好意思說。每次去你二叔家,你有哪次回來了。我這不是怕你去了他家,就留在人家吃飯了嗎?”

她做菜什麼水平,自己清楚。同樣的肉,孩子肯定選弟妹做的。

大吉瞪圓眼睛打量他娘,一臉恍然,“啊?娘,原來你也有小心思。我算是認清你了。”

說完,提著肉嘻嘻笑跑走了。

劉翠花笑罵一句,“臭小子,居然也會打趣他娘了。”

另一邊,林滿堂一家正在招待關青。

他是特地來給林滿堂送東西的,足有兩大箱,一箱是關青利用空餘時間抄錄的歷年考題,另一箱是近十年間上面發下來的邸報。

這時候的邸報相當於國家新聞機構,重在向地方傳達朝政訊息,大多數都是皇帝諭旨、臣僚奏議以及有關官員任免調遷等。

比如林滿堂就是看了其中一份邸報,才得到知道一條很重要的資訊。今年是宣興十三年,皇上八歲登基,也就是說皇上今年才二十二歲。這麼年輕的皇帝心裡以拯救蒼生為己任,在政務上也是勵精圖治,登基沒幾年就減稅,也算是為百姓著想的好皇帝。

林滿堂放下邸報,這兩箱東西可是一份大人情。他知道給關青錢,他是不會收的,打算等他成親時,給他送一份厚禮。

關青細心囑咐,“好好學。縣試不難的,難的是院試。如果你有不會的,可以寫下來,讓大吉帶給我。”

這連老師都有了,林滿堂覺得自己要是考不上,就是辜負他這一番苦心了。

“好,我一定會的。”

兩人閒聊一會兒,關青還有事,就告辭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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