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初十,林滿堂家的香水行正式開業,他給取了個俗到家的名字:天仙池。

開業頭天,林滿堂沒帶妻女,自己一個人去了香水行。

主要古代的香水行只招待男子,不接待女客,要是看到她倆,別回頭衝撞了。

到了寶華街,還沒拐進院子,他就看到門口左右各立了一個燈箱,上面飄著幌子,門上還掛著一個造型極大的壺。

這古代,有三處地方都會掛壺於門,一是茶館,二是醫館,三就是這個澡堂子了。

進了裡面,左右兩邊的牆上面紮了一層籬笆,頗有些田園風氣。每隔一段距離就有一根木樁子,上面掛著一盞燈籠。

往裡走幾十步,最裡面三間是香水行,每個門上都掛著壺。

這三間香水行,根據不同客人,價格也各不相同。

最裡面那個香水行只有大塊石磚砌成的浴池。裡面可以同時容納三四十人。

浴池右側這面牆,上面有管道,牆對面就是灶火間,裡面有一個大水鍋和火灶。轆轤把井水注入池中,大水鍋裡的水加熱後,可以透過隔牆中的管道將熱水灌入浴池。

熱水與池中冷水交混,池水可以變溫,透過不停加熱,水溫可以一直保持這個狀態。

通常浴池一天只換三次水,其間有上百人洗過。所以又有人將香水行稱為香水混堂。

為此,那些愛乾淨的客人為了趕頭湯(這時的池水最乾淨),一大早就到香水行。

這是最低等的混堂,最右邊的香水行,為了滿足有錢人的需求,用盆湯或是浴桶。

一間屋子擺放多個浴桶,區別只在於:一屋兩個浴桶,一屋三個浴桶,一屋四個浴桶,最多一屋六個浴桶。可以帶著親朋好友一塊洗,洗完後,可以坐在隔間的炕上,一塊烹茶,一塊聊天,私密性極好。

而中間這個香水行,就是兩者兼備了,既有大水池又有浴桶。

這三個香水行的客人都有一個方便存放衣帽的櫃子。每個浴室都備有烘托子,屏風,葫蘆瓢等。

他們還售賣洗澡用品,比如:擦背的絲瓜絡,皂角和藥材製成的“肥皂團”,束頭髮的簪子,頭巾,發冠等等。

當然除了洗澡,他們還有其他專案。

所有服務款項都列在牆上:湯錢五文錢,撓背兩文錢,搓背五文,梳頭五個錢,按摩五文錢,修腳五文錢,藥浴五文,全做只需要二十九文錢,便宜了三文錢。

所謂“湯錢”相當於浴室的門票,僅需五文銅板。

除了這些,店裡還提供茶水、酒類及果品等,都是從旁邊的六個鋪面中拿的。

當然要是餓了,也可以支使小二到旁邊餛飩店幫忙跑個腿,買碗餛飩。

周簡帶著林滿堂到處參觀,林滿堂遇到不懂的地方,他在邊上解釋。

比如林滿堂問,“用什麼燒水?煤炭,焦炭還是柴禾?”

周簡回答,“是石炭,這個比柴禾成本要低、火力猛,加溫速度也快。”

林滿堂點頭,出了院子,卻發現這石炭煙很大,這樣下去,要不了多久,新陵縣的藍天就會變成霧霾。

想到前世首都那糟糕的天氣,林滿堂就一陣後怕,衝周簡道,“以後不要用石炭,還是改用柴禾吧。”

周簡微微有些驚訝,明明用石炭成本低,燒火速度快,為什麼東家要改成柴禾?這樣會增加成本的。

林滿堂卻指著煙囪,“煙氣太大了。周圍都是住戶,對他們不好。再一個,用柴禾也能讓村民們多賺些錢,一舉兩得。”

周簡驚奇地看著他,真的,從小耳濡目染,他見過很多很多的商人,無一不是老奸巨猾,甚至有不少商人為了掙錢,昧著良心以次充好。

他真的頭一回看到林滿堂這樣願意捨棄自己的利益肯為別人著想的。

周簡想勸東家節省些錢,可林滿堂卻不容拒絕,“其他地方,你做得都不錯。”

說實話,這周簡很懂男人心思,根據不同身份,每個院中佈置得也不一樣。

大水池的那間香水行就是儘可能節省,小二的穿著也都是樸素,待人接物也都實在。

只有浴桶的那間香水行就是儘可能雅緻,小二的衣著也都是細麻,人也都機靈,會來事兒,甭管你是何身份,人家就衝你笑。

走馬觀花看了一遍,林滿堂拍拍他肩膀,“行,我這香水行就交給你了。”

周簡拱手,“必不辜負東家信任。”

林滿堂點頭。

就在這時,莊哥帶著幾個下值的衙役過來,林滿堂和周簡一塊過來迎接。

同一個村子,周簡自然與莊哥相識,但是因為他以前看不慣莊家兩兄弟遊手好閒,所以也就是面子情。

不過人家現在攀上了縣令大人,比自己還有出息,周簡自然不好再用從前的態度。

莊哥也很給林滿堂面子,“這是我好兄弟開的香水行,以後你們泡澡,都過來洗。今兒免費,以後可記得給錢。”

那幾個衙役忙點頭應是。

周簡受寵若驚,這些衙役居然也給錢,可真是太稀奇了。

他忙帶幾個衙役進去洗,莊哥和林滿堂到背靜處說話,“關青正在當值,說下了值會過來捧場。我二弟去府城辦差了,要過幾天再回來。”

林滿堂忙道,“能來這幾個就已經不錯了。還是莊哥肯照顧小弟生意。”

莊哥拍拍他肩膀,“咱們誰跟誰。你還給我整這些虛頭巴腦的。”

林滿堂哈哈一笑。

另一邊,李秀琴和女兒正在屋裡商量怎麼掛窗簾。這還是娘倆特地從集市上買的粗麻布,布上打了洞,讓郝木匠用木頭做幾個圓圈,上面在布上掏幾個洞,然後將木頭縫在上面。

之所以這麼做,主要是因為古代的工藝做不成釦環,只能最笨的方法了。

好在拆下來時,洗好後,放在太陽底下曬,木頭應該也不會有什麼妨礙。就算萬一木頭生蟲發黴,只要拆掉,重新換個新的就成。

主屋的窗簾是黛藍色,女兒房間掛的水綠,青青綠綠,很鮮亮。

兩人掛好後,左右看看,越看越美。

等林滿堂從縣城回來,李秀琴就迫不及待向他顯擺,“怎麼樣?好看吧?等到了冬天,咱們再也不用擔心窗戶紙被風吹破了。”

林滿堂點頭,“好看。”

李秀琴這才問他,“香水行怎麼樣?”

“好著呢。”林滿堂有些得意,“關青介紹的這人不錯,做事很踏實,心思也細膩。”

李秀琴不懂做生意,便也沒再追問,只道,“那就好”。

她比較關心另一個,“咱們啥時候能見到錢啊?”

林滿堂笑她財迷,不過還是道,“說好了,前三個月免租。咱們得等年後才能見到錢了。”

李秀琴點了點頭。

林滿堂吃完飯,就去了大哥家,跟他商量把九頭活豬運到府城。

沒錯,他只打算賣九頭,自家要留一頭殺著吃。這一整年,他們家除了吃魚肉,雞肉,再也沒吃過豬肉。

賺錢是重要,但也不能虧待自家人。

林福全都聽傻了,“我跟你去府城行,但是這一路上要有路引,還有各項花銷。你真的覺得去府城划算嗎?”

上次去府城,六個人光路引就花了六吊,再加上進城費,租房費,吃飯費等七七八八加在一起,也有十吊錢了。

就算他們不住在府城,可是光路引就要六吊,一頭豬才值幾個錢?

二弟不會算賬啊。

林滿堂一早想過了,“我上次去府城專門跟人打聽過,府城的豬肉比咱們這兒貴兩文。您想想啊,一頭就是兩百斤,那就是四百文,九頭就是三吊六百文。”

林福全擰眉,“那加上路引呢?”

林滿堂撫了撫額,大哥啥時候這麼會算賬了,“我這不是為了去府城辦事嘛,順帶的。”

林福全定定看了他半晌,打破砂鍋問到底,“你去府城辦啥事啊?咱這縣城辦不了嗎?”

林滿堂搖頭,“不成,咱們這兒不賣。”

見他鐵了心,又實在問不出,林福全拿他沒轍,可又不放心他一個人出遠門,只好道,“那成吧。我跟你一塊去。對了,還有哪些人啊?”

林滿堂掰著指頭數了人選,“還有廣源廣仁,關大郎和王高。大冬天,他們在家閒著也是閒著,還不如跟我跑一趟府城。”

林福全點頭,“那你九頭豬怎麼運啊?你不怕它們跑啊?”

說起這個,林滿堂早就想好了法子,“我已經叫了郝木匠幫我搭了三個囚車。到時候咱們在囚車外面鋪上厚厚的稻草,再蓋上油紙布。”

一看就是早就打算好了,林福全還能說什麼,只能隨他去了。

林滿堂從大哥家出來,轉道去了村長家。

一輛車只能放三頭豬,他運九頭,得要三輛牛車,大哥家和大伯家都好借,剩下一個就找村長家。

村長得知他來意,就有些為難,“我三個兒子要去縣城上學,每十日就要休沐一天,我要送他們去縣城,這牛車沒辦法借呢。”

人家要用,林滿堂自然不可能強借,善解人意道,“沒事兒,那我再找別家吧。”

村長客客氣氣送他出來。

等回了屋,村長媳婦探頭瞅了一眼,“他幹啥來了?”

村長有些奇怪,“他剛問我借牛車,說是去府城賣豬。”

村長媳婦愣了好一陣兒,不可思議問,“府城豬肉很貴嗎?”

這正是村長奇怪的地方,比起其他村民,他算是有些見識的,也見過縣城那些有頭有臉的人家,越富貴的人家就越不吃豬肉。

聽說這規矩還是從京城那邊傳來的。

府城的物價就算比新陵貴,但也沒道理貴很多啊?

想不通,村長索性就不想了,“算了,隨他折騰去吧。賺不賺錢,這些都是小道,只有科舉才是人間正途。咱們好好培養三個兒子吧。”

村長媳婦縫針線的手頓住,隨即又若無其事扯閒篇,“昨兒我聽到劉家村有個閒話。劉翠花的兩個弟弟讀了那麼多年書,連個童生都沒中,最近鬧分家,因為不滿分到的田產太少,跟大哥都老死不相往來了。他們也不想想自己讀書這麼多年,可都是大哥大嫂供他們的。連良心都給丟了。”

這話太好聯想了,想到自家三個兒子也是至今沒考上功名,村長神色僵住,隨即看向西屋,“我去督促他們讀書。我就不信他們考不上。”

說完,也不等她說話,大步出了堂屋。

村長媳婦重重嘆了口氣,無力放下手中的繡活。

話說林滿堂從村長家出來,就去了大伯家。

林昌盛倒是爽快答應借牛車給他,也答應讓兩個堂兄跟他一塊去府城賣豬,還問他何時出發。

雖然林滿堂還沒借到最後一輛牛車,但他還是道,“等進了臘月。”

從大伯家出來,他又去了趟王高家。

王高家地少,常年養羊貼補家用。上回他們家借了他五吊錢,後來也一直沒要回去。直到今年夏天,他才將錢全部還給他。

林滿堂問王高有沒有時間跟他去府城賣豬。

王高問得比林福全還細,“府城生羊多少錢?”

林滿堂還真不知道,不過他知道羊肉是十一文,比縣城貴兩三文。

王高喜得不成,“那我能一塊將羊帶上嗎?”

林滿堂有些為難,“可我三輛牛車裝滿,沒辦法再裝羊了。”

王高一聽,“沒事兒,我去跟人借牛。我女兒婆家就有牛。到時候我把家裡的三頭羊一塊帶去。我也不要你出工錢,成嗎?”

他知道自己提這要求不厚道,可是他家窮,兒子又生得那麼多,兩個小兒子還等著說媳婦,彩禮至今還沒個著落,這眼瞅著都要十七了,再不成親,該讓人笑話了,他能怎麼辦?他就只能厚著臉皮,請林滿堂通融一二。

林滿堂捏著下巴,沒回答,仔細一想,這是讓自己替他出路引,他來賣羊,看來這人比他還會做生意呢。

王高見他遲遲不答應,黝黑的臉龐漲得黑紅,一個勁兒搓著自己的手指,搓了好一陣兒,才訕訕道,“那不帶就不帶吧。我去!”

林滿堂擺了擺手,“行,你想帶就帶吧。”

罷了,這也不是壞人,都是被生活所逼,能拉一把就拉一把吧。更何況對方條件這麼差都肯借他五吊錢,這心還是不錯的。

王高喜得連連給他鞠躬,“林兄弟,我就知道你是個好人,你放心,要是真出了事,哪怕我的羊丟了,我也會先護住你的豬。”

林滿堂哭笑不得,“行,那我就先謝謝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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