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暑六月,烈陽如火。整片土地都被火辣辣的太陽毫不留情地炙烤著,赤腳的孩童踩在塵土上,猶如被煎了的魚兒,燙得呲牙咧嘴抱腳跳起來。整個良國就像被一個巨大的蒸籠罩住,讓人喘不過氣來。

李秀琴和範寡婦焦躁地看著望不到頭的河渠,等啊等。兩人流的汗越來越多,直至將衣衫都打溼。

就在這時,從河渠底下傳來小姑娘的叫喊聲,“李嬸?”

李秀琴低頭一瞧,竟是枝秀,她手裡提著個笨重的藤筐,裡面堆了半筐草藥,“你這是?”

枝秀雙手並用爬上坡,將藤筐放在邊上,衝她笑,“我在挖草藥。上次我去縣城,聽那藥店掌櫃說藥材也能賣錢哩。”

李秀琴閒著無聊,便蹲下來翻看幾眼,“嗯,這些確實是草藥。”

只是這些草藥太過常見,不怎麼值錢。

李秀琴看了眼月沙河,裡面還有不少水,應該還有魚,她為什麼不逮魚呢?

這樣想著,她也就這麼問了。

枝秀抿抿嘴,“我們村的管事不允許我們私下逮魚了,這些魚是屬於整個軍戶村的。”

李秀琴恍然,原來竟是這樣。這管事顯然是眼紅枝秀掙到錢了。

李秀琴不知該如何安慰她,卻聽枝秀衝李秀琴羞澀一笑,“李嬸,我兩個哥哥開始識字啦。我賣魚掙來的錢買了筆墨紙硯,請我們村的人幫忙抄了一份《三字經》。他們天天都在背這個,可用功了。”

這是個容易滿足的孩子,李秀琴衝她讚賞地點了下頭,“不錯。只要肯努力,將來就有機會得償所願。”

枝秀眼睛亮晶晶看著她,抿嘴一笑,重重‘嗯’了一聲。

就在這時,範寡婦輕輕拍了下李秀琴的胳膊,提醒她,“奶奶,牛車來了。”

李秀琴左右看看,發現右側盡頭駛過來一輛牛車,她衝枝秀笑笑,“我要去縣城,先走啦。”

枝秀忙退開一步,衝她點了下頭。

範寡婦攔下牛車,對方正好是去縣城的。

李秀琴與範寡婦合力抬木箱,枝秀見李秀琴這邊吃力,便也過來幫忙。

木箱搬上車,李秀琴衝枝秀笑笑,又讓範寡婦拖板車回去,她自己爬上牛車。

一路到了縣城門口,大家紛紛下了牛車,李秀琴將木箱搬下車,剛想叫個苦力幫忙抬進城,就見吳寶財拉著板車從城裡出來。

看到李秀琴搬木箱那個費勁樣兒,他當即跑過來幫忙,“林二嫂子,你這是去哪呀?”

李秀琴看到吳寶財有些驚訝,這人現在天天去大哥家拿涼粉進城賣,可是這會才晌午,他居然就出城了,“你那涼粉賣完了?”

吳寶財點頭,“賣完了,還有點少。”他嘆了口氣,“林二嫂子,你能不能跟大哥說聲,讓他們多做些涼粉啊。一天只有兩百斤,真的不夠賣。”

他之前攢的積蓄全部用到蓋房子上,下半年又要成家,正是缺錢的時候,就想多賺些。偏偏賣其他東西都不如賣涼粉掙錢,就有些可惜。

李秀琴愣了下,攤了攤手,“那沒辦法,他們只能做這麼多。就連他們小舅子也只有一百斤。你知足吧。”她眨了下眼,“你想不想賣點別的?”

吳寶財愣了下,“什麼別的?”

李秀琴偷偷開啟箱子露出裡面一角,待看到裡面的冰棒,吳寶財微微一怔,“這是?”

“冰棒,吃著比涼粉還解暑。”李秀琴笑道。

之前她沒想過讓吳寶財幫忙賣,那是因為她覺得涼粉是在東市,買菜都是大娘大嬸。而買冰棒都是稍微有錢的人。兩者並不重合。

但看到吳寶財這麼快就把涼粉賣完了,她就動了心思。

與其賣給那些酒樓,還不如賣給吳寶財,也省她來回跑。

“這個多少錢?”吳寶財眼睛發亮。這個可比涼粉解暑,肯定更賣錢。

李秀琴算過成本,三種口味成本差不多,定價可以一樣。

冰窖每開啟一次,外面熱氣就會湧入一次,化冰的速度也就會加快。

如果不算磨具和冰的錢,每個冰棒的成本大概在文錢。

如果算上磨具和冰,賣五文錢一個,至少可以賺三文錢。

當然給吳寶財的批發價就不能是五文,起碼得讓對方賺一文錢。畢竟冰棒容易化,化成水就賣不上價,也是一筆不小的損失。

“四文錢一個,我這裡是一百個。”李秀琴攤手。

吳寶財看著木箱,咬了咬牙,“好,我試試看。”

李秀琴和他一起將木箱抬上板車,“你自己一個人能成嗎?”

吳寶財點頭,“能成。”他看了眼木箱,“可是這木箱?”

李秀琴擺擺手,“沒事兒,你明早去我大哥家拿涼粉,記得送到我家就成。”

吳寶財答應,“我明天去拿涼粉,你這冰棒能一塊拿嗎?”

雖然要提早兩個時辰,但李秀琴考慮到他來回不方便便爽快答應,“可以。明天你要多少個?”

“明天也要一百個吧。跟今天的一樣。”這冰棒比涼粉貴多了,他今天先賣一次試試看效果。

李秀琴點頭,“那個純白的是雪糕口味,每天只能做六十個。你可別賣多了。”

吳寶財答應下來,數了四百個銅錢給她,李秀琴提著包袱上了牛車,回了小莊村。

村民們見她這麼快就兩手空空回來,不覺詫異,“你的木箱呢?”

李秀琴無事一身輕,笑容也輕鬆不少,“我遇到個熟人,讓他幫忙賣,我自己就先回來了。”

村民們一陣無語,這賣東西還能讓別人代賣?何著她不僅饞還懶,也就是林滿堂才會慣著她。

李秀琴可不知道村民們正在編排自己,回了家,她就攤坐在凳子上。

在外面跑了一圈,熱得她整個人如同掉進河裡,渾身溼漉漉的。剛上身的新衣服幾乎黏在她身上。回了家,李秀琴換回原先的舊衣。

從堂屋出來,李秀琴想著要不要從冰窖抬一塊冰出來涼快涼快。

今年這天怎麼這麼熱啊?簡直要了她的命。

範寡婦正在院子裡打水,看到李秀琴不停抹汗,示意喜鵲給李秀琴打扇。

李秀琴坐在前院廊簷下歇了一會兒,等身上的熱意去了大半,才想起來問她有沒有餵豬。

範寡婦一五一十答了,“都已經喂完了。”

範寡婦遲疑道,“不過順星剛剛過來一趟,說是桃子、葡萄、杏子和李子都熟了。他讓我問您,什麼時候摘?”

李秀琴心中一動。上去集市拿鐵桶,她特地跟人打聽過,桃子和李子都是兩文錢三斤,直接賣根本不划算。她可以直接做成冰棒,既豐富了口味又省了成本。

說幹就幹。

下晌,天氣不太熱時,李秀琴帶著喜鵲去坡地摘果子,她讓喜鵲待在樹下撿果子,她爬到樹上摘。

剛開始摘果子,李秀琴還興奮得不成。可等她摘了一會兒,蟲子爬到她身上,胳膊又被尖刺劃了一下,人還差點從樹上掉下來。她再也沒有了新鮮勁兒,只剩下麻木、

快到天黑,兩人和喜鵲每人摘了一籃水果,路過村口時,李秀琴給村口乘涼的村民每人分了一個果子,大人小孩都有。

回到家,李秀琴挑了小半籃送到老宅。

林福全和劉翠花正在打水,準備再過一會兒就熬涼粉。大丫二丫在旁邊搓豌豆皮。

這個夏天,兩個孩子一天都沒有出去玩,每天都要幫大人收豌豆、搓豌豆、運豌豆、撿柴禾、燒鍋,才十一歲的丫頭居然當半個大人使喚。

李秀琴見不得這麼點孩子就吃苦,現在家裡有水果,自是送過來讓她們嚐嚐味兒。

劉翠花小氣歸小氣,但她這人不愛佔人便宜,見她拿來這麼多水果,就有些不好意思,“你說你這果園剛結果就拎過來給我們,去集市賣錢也是好的呀。”

李秀琴擺擺手,“沒事。孩子們能吃多少。再說果園割草那會兒,大丫二丫也幫了我們不少忙。這果子能長成也有她們倆的功勞。”

劉翠花說不過她,便讓大丫洗幾個果子,給每人都分了一個,就連林福全都有。

劉翠花問起晌午她去哪兒了,準備賣什麼東西。

李秀琴倒是沒瞞著劉翠花,“你也知道咱家去年挖了冰窖。我就用冰做了新吃食。本來我想自己賣的。後來在縣城門口遇到吳寶財,我就讓他幫忙賣了。”

劉翠花一怔,“你確實不能去賣。你一個女人當街叫賣像什麼話。”

想到兩個弟弟,她又追著問,“你那吃食能在咱鄉下集上賣嗎?”

李秀琴還沒回答,林福全就蹙眉打斷她,“弟妹就一個人,她能做多少。你就別讓弟妹為難了。”

既然用冰做的,那這東西就容易化,要是兩個小舅子賣不完,化掉了,來找弟妹算賬,他臉都要丟光了。

李秀琴心想,她其實能做很多。但是她總覺得林福全不想她答應。雖然搞不清事情緣由,可她不想摻和這兩口子的事兒,便預設了。

劉翠花見她沒否認,就有些失望。

她兩個弟弟每天過來拿涼粉。不趕集的話,半天就能賣完。要是趕集,一個多時辰就能賣完。

她想多做些給兩個弟弟賣,可吳寶財那邊一早就說好了,每天按照兩百斤給人家。那是個老主顧,每次來拿貨都是當場結算銀錢,從不拖欠,她男人死活不同意丟掉這麼好的主顧。

這會的劉翠花只顧著傷心,萬萬沒想到自己心願很快就達成了。

第二天天不亮,吳寶財過來拿涼粉,訕訕地搓手,“以後我每天只要一百斤涼粉,成不成?”

林福全有些奇怪,“你之前不是一直想讓我們多給你一些嗎?怎麼又變了?”

吳寶財便把自己打算說了,“這不是你二弟家做了冰棒,那個更解暑。我打算多進些冰棒到縣城賣!但涼粉要趕早集賣完,我才能沿街叫賣冰棒,那個容易化,我就想早點賣完涼粉,早點去賣冰棒。”

劉翠花迫不及待點頭答應,“行。你今天只拿一百斤都成。”

林福全欲言又止,卻也沒有反對,罷了,就讓兩個小舅子多賣些吧,要是他們賣不完,他再找村裡人幫忙。

吳寶財再三感謝。

拿完涼粉後,吳寶財轉頭去了林滿堂家。

李秀琴昨晚就將冰棒做好了。如果冰棒一直存在冰窖沒有拿出來,又沒有新增防腐劑,冰棒至少可以儲存五天。

李秀琴下了冰窖取出冰棒,這才有空問他,“昨天生意怎麼樣?”

吳寶財笑道,“冰棒賣得挺快。我打算明天拿兩百個。你這邊能做到嗎?”

李秀琴笑了,“不用等到明天。今天就有。我還多做了桃子冰棒和杏子冰棒。”

吳寶財大喜,種類越多越好,“太好了。”

李秀琴又問,“你冰棒賣多少錢一根?”

“我昨天經過一家餐館,看到他們正在賣飲品,拳頭大小的碗,一碗就要八文錢,我就覺得賣五文太虧了,所以我就六文錢一個,十一文錢兩個。”

李秀琴有些驚訝,他居然無師自通學會打折。古人的智慧真的不容小覷啊。

收完錢,李秀琴讓吳寶財在外面等候,她去冰窖取桃子冰棒和杏子冰棒。

六十個雪糕,三十個紅豆冰棒,三十個綠豆冰棒,四十個杏子冰棒和四十個桃子冰棒。

兩百個冰棒一個箱子自然裝不下。李秀琴不得不回屋騰出一個木箱,然後又取出範寡婦昨天幫忙縫的小被子。

將所有冰棒裝進箱子裡,範寡婦和吳寶財一起抬到板車上。

看著牛車緩緩離去的背影,李秀琴想起了丈夫和女兒,也不知他們怎麼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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