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幾日,到了張順星和許草丫成親的日子。兩人成親後住在果園那邊,但辦喜事卻是在林曉家裡。

雖說是個下人,但林滿堂對老實能幹的張順星很滿意,也願意給對方作臉,他自掏腰包請村裡人過來家裡熱鬧,也不用他們添禮錢,只要賞臉來吃酒,給他們家添點喜氣就成。

這樣的好事,打著燈籠都難找,村民們自是樂意之至。

許多村民們都羨慕張順星好福氣。想想以前,他們也給那些地主老財當過短工,每次都被當成黃牛使喚,吃食不僅粗糙而且還填不飽肚子。

滿堂這個主家多好,不僅吃得飽,穿得暖,還給蓋房子,就連娶媳婦的酒席都給包了。這麼好的主家上哪找?

張順星也覺得自己運氣不錯,當著大夥的面向林滿堂保證,以後一定會好好守著果園。

林滿堂拍拍他肩膀,“我相信你。以後好好過日子就成。”

這次辦宴席日子定得太不好,居然是一年中最熱的天,李秀琴受不了,直接交由廚子辦。他們一家等著吃現成。

這次只請村裡人,兩百多口子,所有人都來也不到二十桌。

院子中間擺了三桌,堂屋一桌,屋外擺了兩桌,一共六桌,翻三回席足夠。

到了吉時,新娘子被喜婆扶進林家準備的喜房,村民們爭相擠進來湊熱鬧。

因為還沒到揭蓋頭那步,許多人到喜房瞧一眼就退出去吃席了。

一直在屋裡學習的林滿堂放下書本,在堂屋陪村裡有頭有臉的人喝酒。

林曉拉著好些日子沒出屋的大丫,問她針線怎麼樣。

大丫亮出自己新繡的褡褳,“怎麼樣?好看吧?”

林曉翻來覆去看了一遍,讚不絕口,“你這進步也忒快了。之前還一團糟,現在花是花,草是草了。”

大丫抿嘴一笑,“許嬸說我再繡兩年,也能接繡莊的活了。”

“能接也不要接。”林曉摸著這些用細線繡成的花紋,“好看是好看,但一針一線縫下來太傷眼睛。你可要好好愛惜你的眼睛。”

人一旦近視就會下意識眯眼。大丫這麼好看的眼睛眯成一條線,多可惜。

大丫還沒說話,二丫在邊得意地哼了哼,“我大姐才不用接繡活掙錢呢,她將來嫁進馬家就是少奶奶。吃飯都有人伺候的。”

這話一出,其他姑娘都一臉羨慕看著大丫。

大丫小臉通紅,作勢要打妹妹,“竟胡說,哪兒就到那份上了。”

二丫吐吐舌頭,她又沒說謊。

另一邊,李秀琴招呼文娘子坐到自己邊上,不知不覺兩人聊起了孩子。

文娘子提及最近孩子食慾不振。

李秀琴邊搖扇子邊道,“現在苦夏,大家都這樣。你給孩子多換些花樣呢。”

文娘子嘆氣,問李秀琴,“你們家啥時候再殺豬啊?我家孩子自打吃過你家的豬肉,再也不肯吃別家的豬肉。沒辦法,我只能殺雞燉給他吃。可也不能天天殺雞啊。再多的家當也給吃窮嘍。”

一般人家是消耗不起,但李秀琴也有些為難,“這才年中,豬還沒長成呢。也沒法殺啊。”

文娘子理解地點了下頭,眼巴巴看著她,“我算是知道你們的豬為啥連大酒樓都過來收了。那個…我們明年也想養一頭豬,也不圖掙錢,就想養一頭給孩子吃肉。你看能成嗎?”

原來是這事兒,李秀琴哪有不同意的,“行啊。”

文娘子趕緊向她道謝。

到了吉時,飯菜上桌,大夥都動起來。

李秀琴瞧著文娘子照顧孩子人有些疲憊,就讓她先吃蝦。

誰知文娘子夾了一個,放在嘴邊還沒吃,就側到一邊嘔個不停,李秀琴唬了一跳,“怎麼了?”

其他人也看了過來,“該不會受涼了吧?”

“可能聞不了腥味兒吧?”

李秀琴握住文娘子的手腕把脈,隨即有些發怔,“啊?你這是懷孕了?”

文娘子胃裡酸得很,一直不停地吐,聽到她這話,臉色越發白了,“你別跟我開玩笑了,怎麼可能。”

李秀琴哭笑不得,“怎麼不可能。你就是懷孕了,已經兩個月了。我說你怎麼這麼糊塗啊,這都生過一個了,這個懷上兩個月居然都沒發現?”

文娘子低頭看了眼自己的小腹,情不自禁撫摸了幾下,那張柔順嫻靜的臉上隱隱泛著紅光,她心裡像吃了蜜,眉眼含笑看著李秀琴,“我真的懷了?”

李秀琴很肯定點頭,“是真的。”

文娘子小心翼翼扶著自己的腰,在人群中逡巡一圈找自己的男人。

李秀琴被她這動作弄得有點懵,至於激動成這樣嗎?又不是沒生過。不過她還是幫著找人,終於在堂屋那桌發現文先生,“在那兒呢。”

文娘子擦著人群往堂屋擠,周圍都是打鬧的孩子,她走的特別小心。

李秀琴目送文娘子找到文先生,看見得知喜訊的文先生當場失了態,打破一個酒杯,而後同樣傻呆呆看著文娘子。

文娘子推了下他肩膀,文先生這才緩過神,隨即就拉著文娘子出了林家院子,顯見是找大夫去了。

李秀琴忍不住樂了,看來孩子是越多越好。一個遠遠不夠啊。

旁邊許成祖的媳婦拍著巴掌樂呵,“哎喲,文先生家可是九代單傳,到了他這輩居然有了兩個孩子,真是可喜可賀。”

李秀琴奇了,“你怎麼知道?你們逃荒前,和文先生就認識啊?”

“可不是認識嘛。他家祖上就是讀書人。”許成祖媳婦笑道,“難為他對文娘子一直不離不棄。兩口子終於守得雲開見日月,多好啊。”

李秀琴深以為然。

另一邊,蕭定安提前三天回了軍營。

負責蕭定安病情的軍醫,名叫方六曲。

這個軍醫身份不低,皇上不放心蕭定安一個人到了邊城,特地派遣的御醫,為的就是保住蕭定安的命。

別的軍醫都是供職于軍隊,聽從上峰的命令,只有這名軍醫可以聽從蕭定安的指派出軍營辦事。

方六曲世代學醫,祖上也出過御醫,身上自然而然帶了幾分傲氣,當然他也有底氣傲,畢竟去年他好幾次將蕭定安從鬼門關拉回來。蕭定安對他也是相當尊敬的。

之前蕭定安傷勢嚴重,方六曲給他配了藥,送他到縣城養傷,給的是半個月假,可他十二天就回來了。

方六曲有些不高興,沒人喜歡不配合醫囑的病人,“你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我知道你想早點建功立業,但你也不能不顧惜你的身體吧?沒了好身體,你就算來了軍營也不能養傷,那又有什麼用?”

蕭定安搖頭,“我傷口已經長好了。”

方六曲不信,“怎麼可能。你刀口那麼深至少要半個月才能長好。”

蕭定安不想廢話,解開衣服,露出傷疤給他看。

方六曲這才信了,有些難以置信,“你用了什麼藥?”

他用的可是祖傳秘製金瘡藥,居然還有人的藥比他的更好?

蕭定安將剩下的藥酒給了他,“在塗你那藥之前,我還抹了這個。”

方六曲開啟塞子,立刻被這濃郁的酒燻得下意識眯眼。

他蘸了一點品嚐,裡面是酒。

“這哪來的?”

“這是藥酒。用棉籤擦在傷口處。”蕭定安確實不懂藥,但他受傷次數那麼多,也覺得這藥酒讓他提早恢復。想來應該有用的。所以他就將剩下的藥酒給了方六曲,想讓對方驗證一二。

方六曲拿著這藥酒,立刻給一個病人試用。

木棉蘸著藥酒在傷口周圍擦拭,病人疼得撕心裂肺,被兩個士兵按著。

蕭定安看著那血淋淋的傷口,“那人說,哪怕受很重的傷,用這個擦拭,然後再用線縫,也能將人救回來。”

方六曲比蕭定安還要震驚,“用線縫?”

只有被砍了頭的犯人,才會用線將頭顱縫起來。從未有人給活人縫線。這也太匪夷所思了。

“這怎麼可能呢?我不信。”

蕭定安也沒有說什麼,“你不信,不如試一試這酒到底有沒有。如果有用,說明她說的話是真的。”

方六曲愣了下,也行。試試就試試。

他給三個病人用過,每次換藥前都會擦拭一回。

用了這藥酒,病人恢復速度果然比沒用要快兩天。

方六曲欣喜若狂,拿著剩下的藥酒,想將方子配出來。

可他嚐了好幾回,始終參不透裡面用了哪些藥。

而且他奇怪的是這藥酒裡面真的一點藥都沒有,連一絲藥味兒也沒有,好像從未摻和藥在裡面。

沒有藥,還叫藥酒,偏偏還能治病,這東西到底是怎麼制的。

方六曲到底還是研製不出,找到蕭定安,想讓對方多采購這種藥酒。

“這藥酒有效?”

“是。”事關將士們的性命,方六曲比誰都上心,“可以再採買些藥酒回來嗎?”

蕭定安搖頭。

方六曲失望不已,還是不死心,“要不然我去求求。”

蕭定安再次搖頭,“不用求。她免費將方子送給我們。”

方六曲整個人處於呆愣狀態,隨即欣喜若狂,“真的?可太好了。”

蕭定安眼含笑意,讓他去林滿堂家學習用針縫傷口。

方六曲這會半點懷疑都沒有。

俗話說“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就算他進了太醫院,也不代表他的醫術就是最精湛的。

蕭定安讓兩個士兵將他送到小莊村。

到了林家,得知發明這藥酒的是個婦道人家,方六曲也沒有多吃驚。

他媳婦也是從小跟父親學醫,嫁給他後,也一心琢磨醫術,他們很有話題,有些他拿不準的病,還要問一下他媳婦。

方六曲是個藥痴,除了專門負責皇上的醫正,整個太醫院,就屬他的醫術最高。他用藥也最為大膽。

他也是個極為認真的性子,到了林家,非要李秀琴受他拜師禮,“你肯教我醫術,只有拜你為師,我才能受了你的好意。”

李秀琴看著面前這個臉上皺紋深深的老者,有些哭笑不得,“這不合適吧?您到底比我年長。”

“我們太醫院,不講年齡,只論醫術。請受徒兒一拜。”

林滿堂和林曉都瞧傻眼了,也幫著說好話,“真不用。我們跟蕭世子說好了,要將這方子送給你們。”

“那也不成。這秘方是你們辛苦研製所出,分文不取已是仁義,怎可半點表示都沒有。”說著,執意要跪下。

李秀琴無可奈何,只能受了他三個響頭,聽他叫自己師傅。

於是林滿堂也成了師公,林曉也成了師姐。

林曉擺手,“不要叫我師姐,我又沒跟我娘學醫,你叫我師妹吧。”

一把年紀叫她師姐,她總覺得自己在占人家便宜。

方六曲想了想,倒也沒強求,從善如流改了口,“師妹。”

林曉笑眯眯答應一聲。

方六曲拜完後,眼巴巴看向李秀琴,“師傅?咱們現在能開始嗎?”

這還是個急性子,李秀琴看了眼天色,“你剛到,吃飯了嗎?”

方六曲搖頭,“沒吃。”他擺手,“沒事兒,你就給我一個餅子吧?我吃那個就成。”

李秀琴:“……”

你能成,我不行啊,我可不想只吃個餅。

林曉打圓場,“現在還不急。我先打發人去買酒,正好趁這段時間咱們吃飯。”

方六曲擰眉,頗有些不解,“為什麼要到外頭買酒?不自己釀呢?”

李秀琴在邊上解釋,“是要自己釀,但是酒不是要發酵嗎?你們那邊城不是挺急嗎?我尋思這一步先省了,咱們先用普通酒代替,你看成嗎?”

方六曲聽她處處為自己考慮,想著邊城戰事一直很緊張,也不想耽誤時間,點了點頭,“當然成。”

林曉叫了喜鵲跟她一塊去大莊村買散酒,範寡婦到灶房做菜。

李秀琴帶方六曲到釀酒房看裝置。

“我這是陶瓷的,我閨女已經給你們做了兩套玻璃的。正好我現在拿出來,你看得能更直觀。”

她抬了一張桌子進屋,重新搭個蒸餾裝置。

方六曲看什麼都新鮮,一個接一個問題拋向李秀琴。

可憐李秀琴早些年學過的化學忘得一乾二淨,這套蒸餾裝置,她也就知道能蒸餾,至於是何原理,她是半點不知道的。

到最後,只能乾巴巴道,“等我閨女回來,你問她吧,這裝置是她弄的。原理她比我懂。”

方六曲有些糊塗,“藥酒不是您弄的嗎?”

李秀琴點頭,“我和我閨女兩個人弄的。我會釀酒,然後我們無意間發現蒸過的酒,酒味更濃,我女兒就弄了這個裝置,反覆蒸餾。”

方六曲恍然,原來竟是這個緣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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