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賀童生宴只吃中午一頓飯,客人們陸陸續續散了。林滿堂請了村裡人幫忙送成先生回去。

大人們開始收拾桌椅板凳。孩子們在旁邊洗碗洗筷。

送走廚子和文先生,李秀琴想起一事,問林滿堂,“對了,你不是請那個老叫花子來咱家喝喜酒嗎?我怎麼沒見到他人啊?”

經她這一提醒,林滿堂也想起來了,“咦,對啊?我怎麼沒見到他人呢?”

林福全聽到兩人交談,剛剛從飯桌上收拾的碗直接摔了下去,好在是掉進盆裡,並沒有摔碎,他急急忙忙將剩下的碗筷都放進水裡。不敢讓二弟看到他的臉色。

李秀琴想了想,“該不會有什麼事耽擱,所以才沒來吧?”

她拿著食盒,撿了幾個完整的菜放進去,“天熱,這些菜明兒就壞了,不如你現在送去給他吃吧。咱們之前可是答應好要請他吃飯的?”

林滿堂怔了下,“也行。那我親自送一趟。”

林福全再也聽不下去了,那老叫花子是張瑞和的仇人,他們夾在中間,幫誰都不太好,還是別摻和他們之間的事吧。

林福全站起身,勸道,“那個…二弟啊…我看你還是別去了,他自己不來的。你又不是沒請他?”

林滿堂笑了,“沒事兒,這菜放著也會壞。你說他那麼大年紀還跟人討食吃,也怪可憐的。我送些吃的給他吧。也讓他沾沾咱家的喜氣。”

李秀琴也笑道,“對啊,我看他上回好像挺想沾咱家喜氣的。”

她還是忘不了那老叫花子可憐巴巴的眼神。

林福全沒話說了,抿了抿嘴,“那你快去快回。”

他二弟不知道老叫花子就是張瑞和要找的仇人,再說哪那麼容易就碰到。

林滿堂拎著食盒,到河渠那邊等了一會兒,就上了一輛牛車。

入了城,林滿堂找到那個巷子,看到老叫花子依舊穿著他那身髒兮兮的衣服,頭髮亂糟糟,身上有股比之前還難聞的怪味兒。

林滿堂將食盒裡的菜端出來,“老人家,你今兒怎麼沒去我家吃席啊?”

老叫花子抿了抿嘴,看著髒兮兮的衣服,聲音發澀,“我身上太髒了,去你家,會招人嫌棄的。”

林滿堂嘆了口氣,從身上拿了一個牌子遞給他,“我家在寶華街那邊開了個香水行,叫天仙池,你拿著這個牌子可以去洗澡。這天太熱了,你這樣會生病的。”

老叫花子垂著頭,沒有接他的牌子,嗡聲回道,“我沒辦法回報你。”

林滿堂失笑,“沒事兒。我不用你回報。”

老叫花子定定看著他,目光帶了幾分複雜,好半晌才道,“你是個好人,怪不得有那麼大的福報。可我…我不配。”

“這有什麼配不配的?”林滿堂沒聽懂他的潛臺詞,只以為他是自卑,攤了攤手,“這是自家開的香水行。不值幾個錢。”

老叫花子拿著自制的筷子吃著菜,什麼話都沒說。

林滿堂安安靜靜等他吃完,想起他剛剛的顧慮,主動道,“要不然我帶你去吧?”

他擔心那些小二見他衣服邋遢就不讓老叫花子進去,就想先帶他認認門。

老叫花子心裡不停掙扎,他不想一直像狗一樣活著,他想堂堂正正做回人。穿著乾淨的衣服,梳著乾淨的頭髮,吃著乾淨的飯菜,睡著乾淨的被褥。這些對別人來說稀鬆平常的事兒,對他來說卻是奢望。

他受了林滿堂的好,卻不知道該怎麼回報他。

他試探問,“你想我為你算卦嗎?”

林滿堂一怔,隨即失笑,“也行啊。你就幫我算算我此次能不能中秀才吧?”

老叫花子掐指算了好半天,剛要開口說話,卻見林滿堂擺了擺手,“不如待會兒你找張紙給我寫出來。如果你說我今年中不了,我可能回去就懈怠了。還是等我考完再看吧?”

老叫花子一怔,“行。”

林滿堂提著食禾,與老叫花子並肩而行。

路上的行人聞到老叫花子身上的怪味紛紛逃竄。

二樓的茶樓裡,不少人正在品茶,聽到下面議論聲,紛紛探頭往向瞅,而後齊齊捏著鼻子,“哎呀,老乞丐怎麼當街走了?瞧這身上臭的,這是多久沒洗澡了?”

張瑞和正在二樓翻看從書肆買來的書。

他回城後,先是從書肆買了六本書,其中三本連著迷信一塊送到京城,另外三本他留著自己看。

三本書,他都只是草草看了一眼。第一本是小說,語言精煉,瞧著也還成,也算有點文學功底。第二本是白話文,怎麼俗怎麼來。跟口述沒什麼區別。可第三本就完全不一樣了,感覺就像兩個人寫的,他完全看不懂。幾乎每一句話裡頭都有字或詞標了出處,跟老學究沒什麼區別,看得那叫一個累。要不是知道林滿堂只上了一年半的學,文化水平不高,他都要以為林滿堂為了給女兒貼金,才說這書是女兒寫的。

事實上,他到現在還難以相信這信是林曉那個十歲的小丫頭寫的。

他拿著書到茶館,先聽聽其他人的見解,耳邊一邊留神周圍的動靜,一邊翻看手裡的書,看得正入神時,聽到周圍此起彼伏的議論聲,便也跟著探頭往下瞅了一眼。

看到是林滿堂,他下意識喊了對方,“滿堂?”

林滿堂聽到聲音,尋聲望去,就見張瑞和正拿著本書衝自己招手,見到熟人,林滿堂自是停下來跟對方打招呼。

只是下一秒,他就發現張瑞和瞳孔縮了縮,視線緊緊落到他旁邊。

剛剛有人叫林滿堂的時候,老叫花子也下意識抬頭看去,然後與張瑞和四目相對。

下一瞬間,張瑞和直接從二樓跳了下來。

這一躍,周圍人齊齊發出驚呼聲,張瑞和卻連半點心神都沒分給這些人,只顧著逡巡四周尋找那個老叫花子,可惜對方早已跑得無影無蹤。

張瑞和氣急敗壞跺了跺腳,“可惡!又讓他跑了。”

林滿堂還一頭霧水,“張叔,你認識他?”

張瑞和回頭看著林滿堂,“你怎麼會和他在一起?”

“我之前就跟他認識啊。”林滿堂將女兒與老叫花子相識的過程簡簡單單說了一遍。

張瑞和一聽他知道老叫花子住在哪兒,連連催促,“快帶我去!”

林滿堂面露猶豫。也不知是不是他錯覺,他總覺得張瑞和尋找老叫花子時,那目光中透著股陰狠。總之對方不是表面看得那麼純良和善。

林滿堂試探問,“我聽木生說,你和他是仇人?”

他得問清楚兩人之間到底有何仇怨,張叔居然從那麼高的地方跳下來,萬一摔個好歹,可不得了。

“不是我,是蕭定安和他是仇人。”張瑞和恨得咬牙切齒,“他就是個招搖撞騙的江湖術士。聖上發海捕文書在找他呢。原來他竟躲到新陵來了。”

林滿堂聽到招搖撞騙,心裡有了不好預感,這老叫花子以前該不會做過許多壞事吧?那他可不能包庇他。

林滿堂帶張瑞和去老叫花子住的那個宅子,對方根本沒回來。

張瑞和一拳頭砸在屋子上,恨聲罵道,“又讓他給跑了。”

消失整整三十年的人,好不容易遇到,竟然一天兩回讓他從自己眼皮子底下溜掉。張瑞和恨不得抽自己一鞭子。

他回頭看向林滿堂,懷疑的目光打量著他,“你之前就認識他,那怎麼不跟木生說呢?”

林滿堂愣了一下,啊?這是連他都懷疑上了嗎?林滿堂心裡有些不是滋味兒,“我之前不知道木生說的老人家就是這個老叫花子啊。我今兒忙著招待客人,根本沒看到他。”

張瑞和愣了下,這解釋倒也說得過去,他輕輕點了下頭,“算了,都是我命不好。竟然三翻兩次讓他跑了。”

林滿堂也不知該怎麼安慰他,“縣城就這麼點兒,一定能找到人的。”

張瑞和嘆了口氣,“但願吧。”

林滿堂說自己還要去書肆,就先離開了,張瑞和點了點頭,看著他的背影,眸間閃過一絲疑惑。

那老叫花子為何一直纏著林滿堂,難不成對方在圖謀什麼?

另一邊,林滿堂去了書肆,書店掌櫃將人請進雅間,他眉眼間都帶著笑,剛進來就朝林滿堂翹了個大拇指,“你閨女真是大厲害了。這些天咱們書肆一波一波客人上門,指名道姓要你閨女寫的三本書。我一開始還以為小姑娘寫的書沒人願意看,沒想到,賣得還挺好。”

林滿堂心裡得意,面上卻謙虛,“都是掌櫃的功勞。”

他雙手交握,“我今兒也是想來再定些書的。”

書店掌櫃一怔,“啊?還要啊?你這把我們書肆生意都給做了,讓咱們書肆賣啥呀?”

他言語雖不滿,但臉上卻是笑著的,林滿堂笑道,“我賣得比你們書肆貴,你們應該賣得出去才對?”

書店掌櫃哈哈大笑,“真有你的。我做這麼多年書肆掌櫃,真是頭一回碰到你這麼個賣法。”

買書送先生,真是聞所未聞。

林滿堂難得有些羞窘,“我們這是農書,理論要與實踐相結合。買再多的農書,如果沒下過地,就不知道種地的道理,而且嫁接需要兩年時間才有成效,如果失敗,耽誤的也是兩年時間。如果有人在旁邊指導,那就不用擔心失敗了。我賺的不是書的錢,我賺的是指導的錢。”

“算你有理。”書店掌櫃說不過來他,再說他也確實不怕林滿堂跟他搶生意,林滿堂最多隻能在新陵賣,他可以在全國各地售賣,那些才是有錢人,他笑問,“你想要多少本?”

林滿堂仔細想了下,“白話文一百本,文言文五十本吧?”

之前就已經刻好了雕板,他現在只印五十本也行。

書店掌櫃聽他要這麼多,也笑了,“你還別說,別看文言文便宜,但是多數人都要白話文。我昨兒才讓底下人多加印白話文。你也是湊巧了。待會兒,就可以給你。”

林滿堂向掌櫃道謝,又問起一事,“你們往府城那邊銷了嗎?”

書店掌櫃搖頭,“下一批印五百本,七月就送到府城。至於京城得要年底了。”

林滿堂暗暗咂舌,“這麼晚?”

書店掌櫃知道他急著揚名,但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已經不晚了。京城的小說傳到下頭最快也得要一年時間。你這半年就能傳到,已經很快啦。”

林滿堂嘆了口氣。好吧,這古代交通不發達,跟現代不能比。他再等等。

付完錢,書店掌櫃就讓小二幫林滿堂將書送到縣城外。

將書放到牛車上,林滿堂回了小莊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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