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招待這些打京城來的尊貴客人,李秀琴特地做了一桌好菜,比如炒香腸、臘肉炒蒜苗、小雞燉蘑菇、紅燒小雜魚、炒花生芽、青豆炒香乾、爆炒田螺肉、白灼蝦、涼拌木耳和雞蛋蒜黃湯。

林滿堂原本讓媳婦也一塊上桌,李秀琴卻不上,“還是算了吧。這些文人規矩可多了,人家要是覺得咱們不合規矩,回頭採買再黃了。你們吃吧。”

林滿堂想想,也沒堅持,他讓喜鵲將許成祖、林昌盛和他大哥一塊叫來。

這三人早就聽村裡人說滿堂家來了官員,得知林滿堂要他們陪客,三人都換了身體面衣裳。只是來了後,三人都有些侷促,手腳都不知往哪放了。

林滿堂見他們拘謹,就主動給陸主簿斟酒,“鄉下人家,也沒什麼拿得出手的東西,這是咱們這兒最有名的秀才酒。您嚐嚐。”

陸主簿品了一口,在京城喝過那麼多好酒,這秀才酒算不得最好,但滋味也算中等。

他也是窮過的,這家人能如此盡心招待,已經不錯了。

林滿堂見他滿意,又招呼他吃菜,“這才剛進三月,許多菜剛撒下地還沒長成。家裡也只能做這些家常菜,您嚐嚐。”

“家常菜好。我就愛吃家常口味。”陸主簿笑道,一筷子夾了那個爆炒田螺肉,“我小時候家裡窮,買不起肉,我娘就到潭裡摸田螺回來炒給我吃。”

他放進嘴裡,滿嘴噴香,“嗯,你娘子的手藝比我娘好多了。我們家那會兒可不捨得放這麼貴的香料。你娘子這手藝雖比不上宮裡,但跟京城大酒樓的廚子差不了多少。這菜裡還多了點鄉味兒。這是那些大廚比不了的。”

這麼平易近人的官員,大夥還是頭一回見過。不過他們輕易不會下決斷。想想當初龔福海還了劉小杏的清白,村民們還都以為他是好官呢,後來發生的事證明他比誰都黑。

林滿堂笑容不變,“那您多嚐嚐。”

一塊香腸放進嘴裡,陸主簿眼前一亮,“小老弟,你也太謙虛了啊。之前還說這香腸不如鮮肉。這味道可比其他豬肉強上太多。怪不得蕭世子大老遠從這邊送到京城呢。”

林滿堂笑而不語。

陸主簿見他不接話,就試探問他與蕭世子的關係。

林滿堂也不是個傻子,他媳婦的手藝是不錯,但是也不至於能跟大酒樓的大廚媲美。這陸主簿擺明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果然,三兩句就露了目的。

也是啊,他算什麼東西,連個功名都沒有,人家隨手就能捏死,哪值得高看一眼。

林滿堂想了想,也沒什麼可說的,“蕭世子曾經救過小女,在下邀請他來寒舍吃過便飯。”

來吃過便飯,那關係不算遠了,陸主簿心裡豔羨,他年過半百,還盤桓在八品,就是因為沒有人脈,擠不上去。可眼前這人連個童生都沒考上,卻有這麼大的機緣,真是人比人氣死人啊。

陸主簿目露憧憬,“蕭世子年十五就中了狀元,他卻精忠報國,棄文從武,著實讓人欽佩。”

林滿堂挑了挑眉,好吧,從武這兩個字一出,應該是蕭定安無疑了。

吃完飯,林滿堂原以為陸主簿要打道回府,主動塞給他兩百兩銀子,誰知陸主簿根本不要,反而主動提點他,“咱們光祿寺有四種付款法子。你看看選哪個?”

往常那些人自然沒機會選擇,都是直接給的現錢。可陸主簿覺得蕭定安在邊城當兵,興許還會來這家吃飯,現在打好關係,興許能有用呢。

林滿堂一怔,啊?四種付款法子。難不成是銅錢、銀子、銀票和金子?

陸主簿顯然也沒覺得他會懂,就說得更詳細一點,“第一種是現款。第二種是折科,就是以物易物。咱們光祿寺在全國採買,都是採買最好的東西。許多東西,你有錢都買不到。第三種是提供各種引。比如鹽引、茶引、藥引、香料引等等。第四種是賜爵授官。”

林滿堂瞪圓眼睛,原來是這四種付款法子。

第二種折科挺不錯,可以考慮一下。

至於第三種,這種引子,他兩百頭豬賣的錢連人家零頭都不夠,不說也罷。

第四種賜爵授官,說白了,就是白送東西給皇家,皇帝賞不同等級的爵位和官銜。

爵位就不必說了,普通東西可換不來,那必須得是金山銀山。

至於官銜,只能得到員外郎這種虛銜。在鄉下有這種官銜,縣令都會高看一眼,輕易不敢得罪。

林滿堂掙扎再三問,“要是賜爵授官,姑娘家可以嗎?”

陸主簿都被他問懵了,顯些以為自己聽錯了,“啊?”

林滿堂點頭,“對,姑娘家,可以嗎?”

陸主簿見他表情不似作偽,顯見是認真的,只好道,“從古至今也沒有女人當官的。”

林滿堂失望不已。居然不行。他還以為女兒將玻璃方子獻上去,皇上能封他女兒一個縣主呢。可見這古代帝王是男尊女卑的絕對擁護者。

陸主簿剛開始以為這人是傻了。有好處居然只想著給女兒。不過細想了下,人家只有一個女兒,有好處可不就得想著女兒嘛。要是他自己弄個爵位,死後也傳不了女兒啊。

陸主簿好心提點他,“若是你真想給你女兒弄個封號,除了蕭世子能幫忙提一嘴。我只是個八品小官,在這位子上幹了三十年,只在考中進士那一年進過宮。我真的幫不了你。”

每年都有大商人買些閒官虛爵,人家那都是撒大筆銀錢。林滿堂想給女兒弄個封號,一來沒人這麼幹過,二來這人未必出得起價錢。他頂頭上司光祿寺卿絕不會冒這個險。

這絕對是善意提醒了,還是看在蕭世子的面上。

林滿堂一聽,這話倒也有些道理,忙拱手致謝。

只是他心裡也泛起嘀咕,蕭定安天天待在軍營,他輕易都見不著。怎麼問人家。還是算了吧,他還是得靠自己。

等他當了官,有機會給皇上呈摺子,可以明目張膽的提。

送走陸主簿,林滿堂要到府城參加府試。

府試由秦知府主持,考試內容和場次與縣試相同,考試日期定在四月初二。府試透過稱為童生,可以參加院試。

李秀琴不放心他一個人,就讓大哥跟著。一塊同行的還有劉文麟和林廣源,林昌盛擔心他們去府城沒人照顧,不太安全,非讓大兒子也跟著一塊去。

四月十五晚上,文娘子生下一個六斤重的男嬰。文先生家新買的小丫頭前來報喜。

洗三那天,李秀琴帶著林曉上門賀喜。

林曉看著剛剛出生的嬰兒,真的小小一隻,身上又紅又黑,面板皺巴巴的,像個小老頭。

回到家,林曉還覺得不可思議,“娘,文先生和文嬸那麼好看,那小嬰兒怎麼那麼醜啊?還有面板居然是黑的。”

李秀琴搖頭失笑,“小嬰兒還沒長開,等長開就好了。你生下來也跟他差不多的。”

至於面板,李秀琴揉揉女兒的頭,“可能他們是後天變白的。比如吃一些美白食物。像葡萄、柑桔、菜花、冬瓜、大蒜、沙果、刺梨、鮮棗等蔬菜和水果,裡面含有豐富的維生素C。可以讓面板變白。”

林曉恍然。

四月二十五,天氣一天天熱起來,晌午熱得人汗流浹背,村民們難得有了點休息時間。

一幫老太太帶著各家孩子在村口納涼,偶爾吃上一碗劉翠花家的涼粉。等太陽不那麼毒了,就挎著籃子去地裡割豬草。

此時,一群孩子正三三兩兩聚在一塊打鬧。幾個老太太坐在村口大樹底下說起周圍的八卦。

突然從河渠方向來了一幫人,這些人還沒進村就開始敲鑼打鼓。

“哎呀?那些是不是官爺啊?你瞧領頭那幾個身上穿的跟大吉一模一樣。這是有啥喜事啊?還搞得這麼隆重。”

“該不會是村長小兒子考上秀才了吧?”

“啥就考上了?他還擱家裡呢,說是八月才考試。”

“那咋回事?”

“說不定又是那啥啥寺來找滿堂的。”

“哎喲,這可怎麼好?滿堂去府城了,他可不在家啊。”

老太太們齊齊站起身,孩子們也都停止玩鬧,等著那幫人靠過來。

“老人家,我想問下,林滿堂家怎麼走?”

有個老太太伸手一指,“就是靠右邊的這家。你們找他啥事啊?”

“他中了童生,我們給他賀喜來了。”

大夥聽說林滿堂中了童生,一個個都嚇傻了,有人滿肚子疑問,啥?滿堂中了童生?他啥時候唸的書啊?

哦,不對,他跟他閨女念過?但是……

有幾個孩子腿腳靈便,飛快跑去通知李秀琴。

李秀琴得知男人中了童生,立刻回屋拿賞錢,出了屋,就看到有幾個衙役上門報喜,“新陵縣,小莊村,林滿堂,中童生第二十二名。”

全村人都樂瘋了。主要林滿堂科舉之事瞞得太死,就算去府城也是藉口找徐方商量養豬之事。

誰能想到,突然他就考上了。

大夥反覆確認三遍,還是覺得這事有些難以置信。

有人碰碰旁邊人的胳膊,“哎,滿堂啥時候讀的書?我怎麼不知道?”

那人也搖頭,“我也沒看過他讀書。他不是連學堂都沒去過嗎?”

林滿堂識字,這是大夥都知道的。之前聽他提過,跟女兒學的字。

可是科舉跟識字完全就是兩回事。科舉那是相當難的。就拿村長家來說,供了三個兒子讀了十幾年,最終只有小兒子中了童生。

突然有人告訴他們,林滿堂中了童生,完全沒有想到,太出人意料了。

有人不確定道,“可能在家自學的吧?從去年開始,他好像就沒去集市賣過冰棒了?還有他地裡的莊稼也都是找人收的。”

這話一出,立刻就有人反駁,“你啥時候見他收過莊稼?他不是一直找別人幫忙收的嗎?”

“可他確實很少出來,之前一天三回往果園跑,打去年開始,我好像都沒怎麼見他去過?”

村裡人也都想起來了,好像是沒怎麼管過。

有人持反對意見,“我聽秀琴說,他家果園去年好像沒怎麼長果子,所以他才沒去的。”

“啊?為啥就不長果子了?”

“那誰知道。算了,管他呢。反正他中了童生,咱們也能跟著沾光。咱們好好恭喜人家就是。”

李秀琴包了紅封,送走了衙役。

村民們齊齊上門賀喜,李秀琴笑得臉都僵了,“等我男人回來,請大家喝喜酒啊。”

童生算是半隻腳邁進讀書人行列了,這是個好意頭,請大夥喝酒,也是沖沖家裡的晦氣。

之前李秀琴不迷信的,可之前男人和女兒差點沒命,她直到現在還心有餘悸。就想讓大夥也跟著高興。

劉翠花聽到訊息,顛顛跑過來恭喜,得知二弟妹要請客,還主動說等他們回來,讓她男人去找算命先生挑個黃道吉日。

李秀琴點頭,“也行。”

劉翠花激動得直搓手,突然想起自家男人回來時,那個老道士說過的話,“上回那個老叫花子說了,你們家三個月內必是雙喜臨門,你瞧瞧怎麼樣?是不是雙喜臨門?”

第一件喜事就是光祿寺上門訂豬。別以為只定了兩百頭豬,生豬價格也是二十文每斤,好像沒什麼了不起,但是光祿寺代表的是皇家。這就意味著他們家的豬是貢豬。有了這個招牌,以後源源不斷有人上門買豬。

第二件喜事就是考中童生了。

李秀琴經她這一提醒也想起這事了,她還真沒辦法說老叫花子是瞎猜的。畢竟當時她男人已經錯過報名時間。

想到上回答應他的事兒,李秀琴就道,“到時把他也請來吧?”

劉翠花點頭,“好。正好咱們找他算個吉日。”

劉翠花也是信命的,替李秀琴可惜,“哎呀,你上回咋不讓人家給你批呢?反正又不要錢。不算白不算嘛。”

李秀琴哭笑不得,“不要錢的才是最貴的。你瞅瞅曉曉在他那兒住了一晚,他就讓我親自給他蓋房子,誰幫都不行。把我累夠嗆。要是他真算得準,還不知要我幫他做什麼呢。還是算了吧?”

算得準不準,對她來說都沒什麼意義。

劉翠花嘀咕,“這麼怪。”她一拍大腿,“那也值啊。”

算了,兩人價值觀不同,李秀琴也不好說什麼。

等了三天,林滿堂一行人才姍姍來遲。

到了家,林滿堂就舒舒服服洗了個熱水澡。換上乾淨的衣服,李秀琴問起劉文麟,“他中了嗎?”

她是知道劉文麟跟她男人不相上下,她男人過了,也不知劉文麟有沒有過。

畢竟那些衙役知道軍戶村沒錢,懶得上門報喜。

林滿堂點頭,“報了。他考得還成。名次比我高四個名額。”

李秀琴也為他高興,“這孩子太不容易了。”她又說起辦酒席的事兒,“咱們家客人多,大概辦十五桌。你看行吧?”

林滿堂揉了揉臉,“再加五桌吧?”

李秀琴一呆,“啊?為什麼加這麼多?你還請誰了?”

林滿堂讓她給自己擦頭髮,喜滋滋道,“這次咱們縣參加府試的學子,我每人都發了一張請帖。”

李秀琴手上動作僵住,“八月就要院試,他們會來嗎?可別準備那麼多菜,人不來了,現在天熱,菜可留不住。”

“一定會來的。咱們家果園的花已經開了。我叫大夥過來一塊欣賞。並且還跟他們吹牛,說一棵樹能結五種果子,那些人都不信,說我口出狂言,要過來打我的臉呢。”

李秀琴哭笑不得,“你倒是豁得出去,但是咱那果園許多花都落了。”

“沒事兒,花落了,葉子沒落。開始結小果了吧?事實擺在眼前,他們不會抵賴的。”

李秀琴沒再說話了。

林滿堂問起女兒寫書情況,“寫好了嗎?要是寫完,我明兒去縣城,順便讓書肆掌櫃給印出來,到時候每人送一本。”

“白話文早就寫好了,她非要寫一本文言文,也不知道受了啥刺激,非要難為自己。”

林滿堂倒是能理解女兒,“她之前寫白話文只是為了幫助農民種地,讓他們多賺錢。但是那些真正的讀書人是不屑看白話文的,寫文言文是為了名。咱閨女想得就是周到。”

李秀琴何嘗不知道這個道理,“但是我看到她一個詞一個詞翻出處,心疼得不成。我以前是真沒想到寫書居然這麼累。”

“這才是真正的文化人呢。”在林滿堂看來,女兒這叫嚴謹,讓人找不出漏洞。

當天晚上全家人吃了一頓團圓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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