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陽如火,知了在樹上唱歌,正值飯點,小莊村上方升起縷縷炊煙。林家堂屋自動風扇前面擺著一盆冰,涼風絲絲往不遠處的飯桌吹。

林滿堂熱情招呼蕭定安吃菜,“你嬸子做錯手藝粗糙,你別嫌棄。”

蕭定安笑道,“哪能呢。嬸子做的菜很好吃。有種特別的味道。”

他說不上是什麼味道,但總歸很好吃就是了。

林滿堂剛剛也就是謙虛,聽他誇讚,臉上立時笑開了花,又給他盛了一碗魚湯,“你嚐嚐這魚。”

蕭定安接過道了謝。

林曉看著她爹對蕭定安殷勤備至,抽了抽嘴角。

林滿堂裝作沒看到女兒揶揄的眼神,坦坦蕩蕩吃起了飯菜。

蕭定安手裡的那碗魚湯呈奶白色,裡面飄著幾塊方方正正的嫩豆腐,上面飄著幾片嫩綠的香菜,還沒有吃進嘴,就聞到一股鮮味兒,拿個小勺子喝一口,魚肉的鮮美、豆腐的清香、香菜的香味兒三者巧妙的結合在一起造就獨特的鮮香,香味在嘴裡漫延迂迴,令人垂涎欲滴。

吃一口魚肉,他立刻愛上了,這魚肉鮮嫩可口,有一種獨特的香味,香不是香菜的香,也不是豆腐的香,好似魚肉本身的香,很獨特。

他一碗魚湯很快下肚,林滿堂見他喜歡,又給他盛了一碗,蕭定安有些不好意思,“林叔,我自己來吧。”

林滿堂擺手,“哎,你受這麼重的傷,還是我來吧。你好好歇著。”

說著,問起蕭定安在軍營情況。

蕭定安撿好聽的說,“大榮那邊的皇帝好戰,一直視我們良國為囊中之物,光去年就發動不下三十次進攻。到最後都被我們大軍攔在關外。”

雖然他輕描淡寫,極力淡化戰爭的殘酷,但林滿堂還是唬了一跳,離這麼近,他們新陵百姓居然一點都感覺不到,“都是你們這些人浴血奮戰,勇往直前,我們才能過上安穩日子,你們都是好樣的。”

蕭定安被誇有些不好意思,“這是我們的職責所在。”

林滿堂側頭看向李秀琴,“他說軍營那邊許多傷患受了傷,軍醫救不回,到最後都白白犧牲了。你不是會縫傷嗎?要不然你給他講講怎麼縫吧?”

李秀琴都有點無語了,感情在她男人眼裡,她讀那麼多年的醫書都是玩的,一頓飯功夫就能把十幾年的書講完。這怎麼可能呢。

蕭定安見李秀琴神色糾結,以為她不想無私奉獻出秘法。要是以往,他也不會強人所難,只是想起那麼多生死相依的兄弟失去寶貴的生命,他到底還是厚著臉皮開了口,“嬸子,我代邊城那些將士求您。您若有什麼想要的,不妨說說,我定當滿足您。”

李秀琴見他誤會了,忙解釋,“我不是不願意。是我講給你聽,你未必懂,但是你可以叫軍醫過來,我教他。”想了想,又道,“縫傷口需要用我配的藥酒擦拭,然後還要特殊工具,我這邊有一套,我讓閨女畫圖紙給你,你拿回去讓軍營的鐵匠幫忙打製。對了縫傷口的線有兩種,一種是你們用的我自制的棉線,一種是羊腸線。”

麻線太粗,縫傷口時,不合適,李秀琴就自己用白疊子纏了兩卷細棉線,用來給衣服打補丁。

蕭定安見她願意傾囊相授,自是感激萬分,再一個他確實不懂治病救人,找軍醫來更為合適,他便起身鄭重給她鞠了一躬,“嬸子,您的恩情,蕭某必定銘記在心,將來……”

李秀琴擺手,“打住!快打住!你別以為我只是個婦道人家就覺得我心眼比針小,我教你不是為了你感激我,而是覺得你們當兵不容易。我身為女子不能治病救人已是惋惜,現在能將所學用來救人,我樂意之至。你要是真感激我,就好好守著邊城,保衛我們良國安全,讓咱們百姓都能過安穩日子,我就心滿意足了。”

蕭定安心裡湧起一股暖流,就像洶湧澎湃的大海在不停地激盪海岸,心裡只有感激和欽佩。

雖然他們出身低微,但愛國之心比許多人強上許多,他們慷慨大方,待人熱忱,這是他的福分,也是邊城所有將士的福分。

林滿堂瞧著他激動得說不出話來,上前拉他坐下,“快吃,一會兒飯菜該涼了。”

蕭定安點頭應是,又喝了一碗魚湯,越喝越好喝,“這湯可真鮮。”

林滿堂心裡自豪,連蕭定安這種貴公子都覺得好,說明他的稻田魚是真不錯,將來也能呈給皇上吧?

這個念頭在他腦海一閃而過,越想越可行。

吃完飯後,林滿堂帶著蕭定安在村裡溜達,給他看看他們村的變化。李秀琴帶著喜鵲去果園那邊摘果子和絲瓜,範寡婦在西院餵豬,林曉待在房間裡寫書。

也不知過了多久,門外有人敲門,範寡婦出來一瞧,來人正是張瑞和。

張瑞和帶著周木生來的,擔心錯過看玻璃鏡,他沒用周木生趕車,自己親自上陣,駕著車往小莊村逛奔。周木生被顛得七葷八素,出來時,腦袋還暈著,下了車,直接吐了。

“你找蕭公子吧?他和我家老爺去村裡溜達了,一會兒就回來。”

張瑞和抹了下額頭上的細汗,不動聲色看了眼緊閉的東廂房,壓下心頭的激動,故作鎮定道,“那我在這兒等他吧。”

範寡婦不可能將人放在院子裡,就將人請進堂屋,給兩人端茶倒水。

周木生好不容易吐完了,坐下後,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張叔,咱為啥趕這麼急呢?”

張瑞和隨口道,“當然是來接世子回去了。他受傷那麼重,要是攔不到牛車,難不成還讓他腿著走啊?”

周木生總覺得張叔一碰到蕭世子的事兒,平時的聰明伶俐完全沒有了,小莊村有好幾家有牛車,怎麼可能就讓蕭世子自己走回去呢

他看著張瑞和的目光帶了點一言難盡的意味兒,張瑞和將他忽視個徹底,眼睛直勾勾看著東廂房靠裡這間。

也不知今兒能不能看到玻璃,應該能吧?

他們做出來不就是獻給皇上嗎?

可是他們做出來就一直關在屋裡,沒有抬到縣衙讓縣令幫忙呈上去的意思,更沒有自己跑京城的想法。所以他們打算怎麼呈給皇上呢?

張瑞和在邊上胡思亂想半天,蕭定安和林滿堂終於回來了。

“上次我來小莊村,村裡到處都是閒人,這次幾乎都看不到,看來大家都忙著賺錢呢。”

上次蕭定安對那些長舌婦印象深刻,主要是他從小長這麼大,還是頭一回看到有人就在他眼皮子底下議論他的事非,京城那些人哪怕再嫉妒他,都只敢放在心裡,不敢表現出來。

林滿堂哈哈大笑,“確實是這樣。家家戶戶都忙著打豬草、餵豬、拔草,一個個都忙得不可開交。不過這樣的日子才有奔頭。”

兩人進了院子,張瑞和帶著周木生迎了出來。

看到這兩人,林滿堂微微有些驚訝,隨即又笑道,“張叔來了啊,剛我還和固方聊起您呢。他說您去鄰縣買藥了,這麼快就回來啦?”

張瑞和笑著拱手,“是啊,這不是擔心少爺的傷勢,不敢逗留。”

蕭定安揮了下胳膊,“我已經好多了,你瞧我剛剛在村裡轉悠一圈,一點事都沒有。”

張瑞和上下打量,又看了眼他的氣色,“比我走時,您氣色確實好多了。”

他看了眼天色,“少爺,咱們回去嗎?”

蕭定安還沒回答,林滿堂已經急了,拉著他的手不讓走,“著啥急啊,我這剛要請他吃咱們家的果子呢。我媳婦去地裡摘了,再坐會兒吧,我女兒待會兒帶你們看樣好東西,保證你們沒見過。”

張瑞和心頭一喜,蕭定安不明就理,但他現在養傷期間也沒有旁的事,點頭答應。

重新回堂屋坐下,範寡婦重新給每人倒了一杯茶,林滿堂敲了敲女兒的房門。

林曉從屋裡出來,剛剛她在查資料,翻了好幾本書死活找不到,人也開始變得煩躁,頭髮被她撓成狗窩,偏偏她出來開門也沒照鏡子,就這麼大喇喇出來,“爹,啥事啊?”

眾人齊齊看向她,蕭定安和張瑞和差點笑岔氣。

周木生沒兩人的忍功,一口茶直接噴了出去,指著她的頭髮,“曉曉,你頭髮怎麼扒拉成這樣?你不會還沒起吧?”

林曉眼皮一抬,就見流海翹起,她羞窘得不成,沒等她爹說啥事,就將門啪嗒一聲關上。

林滿堂抽了抽嘴角,隔著門衝她道,“你隨便梳兩下就成,這都不是外人。整那麼好看,得弄到啥時候啊。”

他女兒至今也沒學會梳古代的髮髻,讓她扎個雙丫髻,她能一邊大一邊小。

從這點來看,學霸其實也不是萬能的。

林曉確實沒有精心打扮,主要是她想打扮,她也不會,就隨便在腦後紮了一個長髮辮子。

因為頭髮太長,她將它窩成一個發包,用兩根發繩固定,看著跟前世的丸子頭差不離。

等她出來時,蕭定安看到她這髮型,怔愣好半晌,又覺得太失禮,飛快移開。

林滿堂瞧著很滿意,比雙丫髻好多了,而且也很清爽利落,讓女兒趕緊開東廂的門。

張瑞和有心想說兩句,你一個姑娘家扎婦人頭,讓外人瞧見不好。可聽到林滿堂的後半句話,他立刻閉嘴不說了。

現在啥事都沒有玻璃重要,頭型什麼的,他會選擇性忘記。

東廂房中間有一道門,左右兩間房的門都是從中間那道門開啟的。林曉在裡間那道門上加了五把鎖。

林滿堂示意大家稍安勿躁,“我閨女做這東西不容易,這間屋子被她裝了機關,你們進去後,千萬不要碰任何東西。”

張瑞和不能更認同了,他以前也偷過不少東西,難度都沒這個大。

蕭定安也聽出林滿堂話裡的沉重,也不自覺認真起來。

周木生則是完全懵了,“你在家裡裝機關,要是傷著人,可怎麼辦?”

“還不是上回曉曉被人抓走,她嚇壞了,想了好幾天,就在屋裡裝了點機關。”

周木生這次沒話說了,點頭表示認同。

啪嗒幾聲,所有鎖全都開啟後,林曉將門推到三分之一,示意大家跟她一樣從門縫溜進來。

等他們進了門,大家才看到,她在門後裝了幾根裝置,一旦門全部拉開,左邊,中間和右邊會各有一支箭射過來。而且這三支箭的高度還不一樣。輕功很好的人都有可能認栽。。

張瑞和可算看到傷了他一條腿的機關了。

上次他沒走門,走的是窗戶,腿上中了一箭,幸虧他當時帶了一隻老鼠,將那箭拔下來,插在門上,將老鼠放進來,才沒有引起他們的懷疑。

他四下看了看,這裡面的機關何止門和窗戶,這間屋子被打造成一個鐵籠子,除了門和窗戶,任何方向都甭想將東西帶出來。

也真難為他們設定這個機關,不惜弄來這麼多鐵。

一行人站在一個架子前,林滿堂和林曉一左一右,林滿堂捏緊布的一角,“來,給你們看看這好東西。”

唰!布被揭開的聲音。

一個足有四尺高的玻璃鏡亮相在眾人面前。

張瑞和呆愣半晌,他那天確實看到了鏡子,但他只是將布小心翼翼揭開一角,然後用油燈照看,天又黑,他根本沒有看清全貌,現在立在他面前的居然是這麼大的鏡子。

蕭定安出身富貴窩,見過這世上絕大數的好東西。許多人連玻璃鏡是什麼都不知道,他卻是用過好幾回。

那鏡子只有成年男子巴掌大,大老遠從波斯運過來,價值幾百金。

眼前這面鏡子是他姑母那個幾十倍,清晰照人,可卻在這麼偏遠的地方遇到了。

這也太匪夷所思了?

周木生站在鏡子前,看著裡面跟他一模一樣的臉,摸了摸自己的臉,狠狠掐了一下,確定會疼,他發出一聲驚叫,說話都開始結巴了,“滿…滿堂?你…你這是?”

林滿堂笑了笑,“這是我閨女做出來的。怎麼樣?”

周木生艱難得嚥了口唾沫,“太厲害了。真是太厲害了。這怎麼弄的?”

他已經語無倫次了,要是擱往常,他絕不會問這麼失禮的問題,可他現在完全是驚呆了,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問什麼。

另外兩人比他好不了多少,驚訝過後,望著林曉的眼神都帶著點難以置信,好似站在他們面前的不是人,而是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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