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衙裡,等她走後,幾個下屬面面相覷,“大人?她只是個孩子,剛剛說的有點危言聳聽了吧?”

縣令抬了抬手,回頭看了他一眼,“她小小年紀就能自己寫書,還能發明出打穀機,可見其聰慧。她剛剛說的也有道理。我也聽那書肆掌櫃說過此書賣得極好。你想想那麼多人買書不可能都是好奇,有的人真是衝著掙錢買的。明年這麼多果子全熟了,咱們縣能吃得了嗎?果子又不像糧食好運輸,賣不掉就只能賤賣,多可惜。”

大夥面面相覷,“那怎麼辦?”

縣令敲了敲桌面,“為今之計是讓大家不要將楊樹全部改種果樹。”

有人出主意,“要不然咱們把全縣的里正都叫來,讓他們督促村民們不要改種果樹。”

縣令抬了抬手,“這個不好。種植楊樹還是果樹是農民的自由,咱們管不著。而且你就這麼通知下去,那些里正可能會拿雞毛當令箭,以此盤剝百姓。”

官府嚴厲禁止百姓將農田改種桑樹、果樹、楊樹等等。對坡地就沒有那麼多限制了。種的是樹還是果子都隨農民自己決定。

師爺見大人心繫百姓,心中更加敬佩,“大人,某倒有一法子。”

縣令看向他,“師爺有話不妨直說。”

“大人,既然不能明面督促百姓,不如散播出去,說種植法已經傳遍全國,許多地方都開始種果樹。明年果子價格會很便宜。”

古代交通閉塞,百姓想要得到外界的訊息只能靠道聽途說。他們何不利用這一點,讓村民們自己慌了,不敢隨意改動樹木。

縣令捏著下巴,“行,就按照你說的做。咱們這樣也是提醒他們不要盲目跟從。如果他們還非要種,那就應該接受後果。”他點了下,“就說明年果子一文錢六斤。”

師爺點頭,“是。”

沒幾天,林曉就聽到許多村子都在傳,全縣許多村子都在種果樹,明年果子一文錢能買八斤。

那些蠢蠢欲動的村民們都被嚇住了,要真是一文錢八斤還不如直接種楊樹呢。最起碼楊樹不需要怎麼打理。果樹勞心勞力還不掙錢,圖啥呢?

本來大家日子就過得很苦,改種果樹也是想多些進項,一聽有這麼大的風險,大夥還真嚇住了。不少人打消念頭,選擇觀望。

林曉去大莊村買東西,得知不少人家不打算改種果樹,歡喜得跑回家。

進了院子,林曉就問範寡婦,“範嬸子,我娘呢?”

範寡婦一邊打水一邊回答,“回孃家了。”

林曉這才想起今天是李松塔縣試最後一場發案的日子。

說起來李家將成先生請回家,李松塔跟著成先生讀書。

有林滿堂奉送的歷年考題,再加上成先生從頭開始教導,李松塔學得很快。

除了作詩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學會,其他方面倒是學得似模似樣。

除了第一場,李松塔考了第二名,成績比較高之外,後面三場,他成績排在三十名。至於最後能不能透過縣試,還是很危險的。

說實話一個月還是太短了。要是多給他一個月,說不定就穩了。

林曉撐著下巴,等啊等,一直到了下午快吃飯,她娘才回來。

林曉見她娘面露憂愁問,“娘,松塔中了嗎?”

李秀琴點頭,“中是中了,但是他考的是倒數第二名。府試要篩下一半的人。你外祖一家正在發愁要不要送他考府試。”

參加府試,至少也得要十吊錢,這是一筆不小的花費,李家為了給松塔讀書,壓箱底的錢都掏了,現在還真拿不出這筆錢。

李家人口很多,偏偏地很少,家裡來錢路子是李廣角和李盧根給人看病和李盧丁進山打獵。

再過兩年,李松節就能成親了,李家的日子只會更拮据,其實也不用過兩年,他們現在日子就已經過得捉襟見肘。

林曉蹙眉,“要不然還是明年再考吧?以他現在的成績到底還是危險了,童生又不是他最終追求,外祖最終是要他中秀才,多點學習時間,明年院試名次也能高些。”

秀才可以見官不跪,免二十畝的稅,不服徭役,不交人頭稅。童生卻沒有半點實質性好處。

李秀琴重重嘆了口氣,“我也是這麼跟你姥爺說的。但是……”

看著爹孃為了錢財發愁,她心裡始終不是滋味兒。

林曉見她娘遲疑,頗有些不解,“娘,您想什麼呢?”

“我就是覺得你姥爺這輩子好像過得也太難了。”

前世李廣角受了十多年的苦,前半生和後半生都過得很安寧。可這世呢,他一直在為兒女忙碌。

李秀琴頗有些自責,“我就是覺得自己太沒用了。我應該將養豬法教給他的。這樣他們也不會過得這麼苦了。”

她其實沒辦法拿這世的父母當前世的父母。哪怕他們長得一模一樣,但是他們性情差了很多。

前世她父親是個慈祥愛笑,事事為她考慮的好父親。這世的父親,也不能說他不疼她,只是他過得太苦了,他有一大家子要照顧,自己都照顧不好自己,就更不用說照顧她這個外嫁女了。

每次節禮,她都儘可能多給他們東西,為的是替原身盡孝。如果換成前世的父親,她會給得更多。

林曉知道她娘是想姥爺了,她其實也很喜歡姥爺,小時候她娘忙著上班,她爹忙著進貨,她就由姥爺帶著。

姥爺總是抱著她坐在躺椅上給她講各種有趣的故事。

後來,姥爺年紀大了,頭髮都白了,依舊是個乾淨利落的老頭,臉上常年都是笑。不像這世,姥爺那眉頭一直緊鎖著。

“娘,也不是你的錯。你要是開了口,咱們村的人一定會有樣學樣的。到時候咱爹就管不了了。”

不過她到底將這事放在心上,在屋裡寫寫劃劃好幾天,又跟著範寡婦去集市找鐵匠定了些東西。

沒幾日,村裡人趕集順道將東西幫她帶了回來。

李秀琴從外面回來,一進院子就看到女兒在搗鼓東西,“娘?您看?”

李秀琴看著女兒拍著老式爆米花機微微有些發怔,“你怎麼會做這個?”

林曉攤了攤手,“就是有一回咱們回鄉下,我看到集市上就有人炸這個啊。”

不過那時候炸的是大米、玉米。現在沒有玉米,只能炸大米、蠶豆、黃米之類的。

李秀琴還是有些不可思議,“你看過一遍就會了?”

這東西不是挺複雜的嗎?她閨女怎麼會看過一眼就會了?

林曉攤了攤手,“這個其實跟高壓鍋原理是一樣的,就是透過加熱,讓裡面的壓強慢慢升高,等壓強足夠高時,停止加熱,然後開啟蓋子,裡面的東西就出來了。”

林曉眼睛發亮,“娘,我覺得這個能讓舅舅一家發財,你覺得怎麼樣?”

李秀琴沒想到女兒這麼善解人意,她前幾日擔憂爹孃,她閨女轉眼就化為行動,這麼快就琢磨出一個賺錢法子,她心裡熱呼得不成,“能用嗎?”

林曉抿嘴一笑,“試試看唄。”

這個爆米花機由機頭螺桿、大彎頭、小彎頭、機蓋、加力杆、開口銷和搖手組成。

她將機蓋開啟,放了些大米和水,然後將兩個鐵架子支上,在兩個架子中間擺放一個火盆,往裡面添置焦炭,點燃後,將爆米花機架在支架上,燒的時候要不停搖動爆米花機,這樣可以讓裡面的東西受熱均勻。

她自己設定了沙漏,等沙子全部漏完,停止加熱。她將爆米花機從架子上提到一側,用麻袋罩住機口,將加力管套在小彎頭上,用力扳動小彎頭時,小彎頭與大彎頭的搭扣就會鬆開,機蓋開啟後,砰得一聲,機內東西全部噴到麻袋裡。

隨著這聲響,西院裡的豬嚇得四下亂躥,時不時吼幾聲。範寡婦和喜鵲在西院餵豬,差點被豬踢了一腳。

沒過多久,外面就傳來村民們陣陣驚呼聲。

“剛剛哪來那麼大的聲響?”

“嚇死了,啥聲啊?”

“好像是滿堂家?”

“真的嗎?那咱們去問問。”

李秀琴示意女兒先別將米花倒出來,出去衝大夥解釋,“沒事兒,是曉曉在院裡鼓搗東西,把缸給脆了,現在已經沒事了。”

關屠夫家就住在對面,他聽得最清楚,剛剛那聲音真的老響,不像是缸碎裂的聲音啊,他探頭往院裡瞅了一眼,林曉正背對他們安安份份坐著,不由鬆了一口氣,“真沒事啊?滿堂家的,有事,你就說一聲。”

李秀琴笑笑,“真沒事。我剛已經說過她了。”

村民們聽說沒事,家裡還一堆事,寬慰幾句,也就告辭離開了。

大夥也沒想進去看一眼,畢竟滿堂還在家讀書呢,打擾到他就不好了。

等人全都走了,李秀琴回了院子。

喜鵲和林曉窩在一塊吃米花,看到她進來,林曉喜滋滋給她塞了一捧,“娘,您嚐嚐。可好吃了。”

這米花爆得很徹底,膨脹了四五倍,李秀琴嚐了一口,又香又酥又脆,裡面沒加糖,所以味道很淡,只有大米的清香。

她可是想了好幾天才想到這物美價廉的賺錢法子,林曉眼巴巴看著她娘,等著她娘誇獎,“娘,這個應該能賺錢吧?”

李秀琴吃了幾口,搖了搖頭,“我覺得這個還不太好。”

林曉微微一怔,“啊?這個可是物美價廉。只要一點穀物就可以了。”

如果連這都不行,她真想不到更好的賺錢法子了。

“不是東西不好,而是鄉下人家很少捨得吃米。要想掙錢,還是掙那些城裡人的錢。”李秀琴突然想到一個好主意,“其實我們可以用它做成米花糖。”

城裡有錢人連蜜餞都捨得吃,米花糖就更捨得了。

李秀琴說幹就幹,當即就讓喜鵲到灶房燒火,她要熬糖做米花糖,走了兩步又衝女兒道,“這一點不夠,你再炸一鍋送過來。”

林曉撓頭,看了眼院外,“娘,待會兒又把村民招來怎麼辦?”

李秀琴擺擺手,“沒事兒,你待會跟他們說,你在鼓搗東西。等他們習慣就好了。”

“好吧。”

李秀琴端著米花進了灶房,先是炒了些黑芝麻。

炒完後,鍋熱,倒水加白糖,燒開熬製糖漿,熬到可以拔絲的程度,等糖漿粘稠,變成細密的泡泡,然後加入米花翻炒均勻,再加入熟的黑芝麻,停火。等溫度降下來後,用手團成圓。

想要方的,把之前做涼粉的磨具刷上一層油,然後將米花盛出來,放到磨具中,用鏟子壓平,自然冷卻後,就著磨具的痕跡,裁成一個個小方塊。

半個時辰後,林曉端著已經做好的米花糖進了父母房間。

她躡手躡腳靠近,將盤子放在她爹旁邊,林滿堂頭也不抬,“你現在輕手輕腳,是不是有點晚了呀?我又不是聾子。”

林曉訕訕,“爹?您剛剛嚇倒了啊?”

林滿堂手一僵,剛剛他看書看得正著迷,突然來這麼一下確實嚇到了。可他能承認嗎?必須不能。

“沒有,爹哪有那麼容易嚇。”他側頭看著團成一團的米花糖,“這是你娘手筆吧?她倒是會吃。”

咬了一口,香甜酥脆,“嗯,不錯。比我以前吃的好多了。”

林曉小心翼翼試探,“爹?我娘要把這方子送給我外祖。”

林滿堂斜睨她一眼,“看到沒?嫁給我,你娘還惦記孃家父母呢。”

林曉剛要替母親說好話,卻聽林滿堂繼續道,“你一定要跟你娘好好學學,丈夫孩子再好,父母也是無可替代的。”

林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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