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裡,皇上聽完暗衛彙報,整個人如遭雷劈。

他這一生每一天都在算計。

在齊王府時,齊王妃不賢,不允許庶出子女出去,每次舅舅送他東西都要打通十幾個關卡才能收到東西。

他從小便在他孃的教導下學會觀察人品,努力從中找出缺陷,而後給予對方好處,讓他們為自己賣命。事實證明,用錢砸,效果最為顯著,但對方背叛他時也是毫不猶豫。

他曾經吃過幾回虧,被齊王妃責罰,差點小命不保。

他玩過的心計,耍過的手腕不計其數,就從未見過林滿堂這樣,為了賺錢,連自己的臉面也不要了。這人的腦子到底是怎麼長的,虧他連這種主意都能想得出來。

可憐他的尉遲老愛卿清廉一輩子,剛硬一輩子,臨到了,被人這麼打臉。

黃章咂摸皇上這態度,一會兒生氣,一會兒笑,到底什麼意思?他琢磨好一會兒,他恭維道,“林大人這腦子才叫活呢。為了目的,什麼都敢幹。我聽說他百貨鋪子裡的雞鴨鵝都在京城鄉下采買,這鄉下的百姓今年肯定會改養雞鴨鵝貼補家裡了。”

皇上細細一想,雖然這人做事方法離譜了一點,可好歹辦的是好事,他那點被人欺騙的憋屈感慢慢消失了。

“但願他能在政事上多花些心思,別整天就知道搗鼓他破鋪面。堂堂正三品大員,難不成就缺那點銀子?”

黃章也不知該如何接話。

正如黃章猜的那樣,因為良國百貨的雞鴨鵝銷售火爆,京城附近的百姓家家戶戶都養起了雞鴨鵝,百姓又添了一筆收入。

這日又是休沐,林滿堂難得有個空閒時間,原本打算帶著孩子們去百貨逛逛,沒想到還沒出門,家裡來了客人。

這客人不是別人,正是與林家認識好些年的陸主簿。當然他現在不是主簿了,早已沒了官職,在家當個閒人。

這次前來林家,也不為旁的,想賣地給林滿堂,打算回老家,“京城居不易,我原本還做著當官的美夢,可這幾年撒出去那麼多錢,依舊沒人敢應。現在,再不離開,以後我恐怕連盤纏都沒了。”

林滿堂見他面色頹然,“你不是有孩子在京城讀書嗎?你把地賣了,讓他們怎麼生活?”

陸主簿面露苦色,“有了我這個爹,他們哪還有前程啊。還是老老實實回老家當個教書先生吧。”

“你又不是沈家黨羽,上次都沒事,應該也牽連不到孩子們。你切不可做此決定。”林滿堂對陸主簿印象倒是不壞。

先不說之前他們打了好些年交道,就算後來沈家劫了他們的土水泥方子,也是陸主簿偷偷寫信告訴。

這份情誼,林滿堂還是記在心裡的。

陸主簿掙扎再三,咬了咬牙,“實不相瞞,我之前得罪過一位官員,我聽說此次他要留京,要是我們不離開,我擔心他會打擊報復。”

林滿堂疑惑地看著他,“什麼仇?可能化解?”

陸主簿搖頭,“當初我用荔枝討好沈家,當了少卿。前任少卿就是因為沒被沈家拉攏,才被排擠出京。此次回來,我可能落不了好。”

雖然是前任和現任的關係,但林滿堂覺得也怪不了陸主簿,畢竟不是陸主簿陷害的他。

不過現在陸主簿已經到了杯弓蛇影的地步,一個沒有官職的讀書人哪裡鬥得過官爺,他會害怕也在情理之中。

林滿堂思忖再三,沒說買不買他的地,只說會考慮一下,邀請他留下吃飯。

陸主簿受寵若驚,忐忑不安吃完了這頓飯。

李秀琴和林曉也算是認識陸主簿好些年,從未見他如此戰戰兢兢,都有些唏噓。

林曉看著她爹一直在發呆,好奇問道,“爹,您想什麼呢?”

林滿堂敲了敲桌面,“我是覺得他其實不該受此牽連。”

“他到底是沈家拱上位的。皇上連沈家門生都給斬了,饒了他一命也是看在他從未貪墨的份上。”

林滿堂眼睛一亮,“對了,就是這個。他當了那麼多年的官,一直兢兢業業,不敢貪汙。我聽說他只敢收下頭的孝敬,賬面上的清清楚楚。想當初他去咱們村下生豬單子,可咱們家裡沒那麼多銀子孝敬他,可他也不嫌少,也不從中使壞。可見他還是很好打發的。”

說陸主簿是清官,不能算,因為他收孝敬。可你要是不給,他也不會找你麻煩。

他當時可是主簿,要是真找林家麻煩,以路途艱辛為由,讓林家多送十來頭豬,林家拿他也沒辦法。可他沒有這麼做。可見心還是善的。

要是擱那鄭欒,要是不樂意將雙滑犁拱手相讓,估計鄭欒也會給他個教訓。從這點來看鄭欒的底線不如陸主簿高。

這也是他對陸主簿印象比鄭欒好的緣故。

李秀琴撐著下巴,“我就是覺得他好可惜啊。之前一直想升官,當了十幾年主簿,好不容易升上去。突然眼前出現個大機會,他沒忍住,心動了,也抱住了。誰能想到呢,居然這麼倒黴,趕上靠山倒了,一下子被擼到底,連個九品小官都當不成,雞飛蛋打,之前再多的好都沒用了。”

林滿堂也是唏噓不已。

林曉覺得她爹這意思好像不太一樣,試探問道,“爹,您是不是想推薦他當官啊?”

林滿堂也沒否認,“我想推薦他到戶部當個主簿。他好歹也是能踏實辦事的人。”

林曉沒當一回事,“那您推薦試試唄?”

林滿堂雙手交握在一起,“如果由我推薦,那他就跟咱們綁在一根繩上。到時候他犯錯,我也會受牽連。我有些下不定決心拉他一把。”

李秀琴倒是能理解自家男人。這古代講究連坐。像那沈家謀反,不是九族,就因為拜了沈家為師,小命就丟了。她男人能約束自己人,未必能約束其他人。尤其這陸主簿之前沒禁得起誘惑。

林曉想了想,替她爹出主意,“爹,您要是不放心,可以讓他先給你當個幕僚。”

官員一般都會在家裡養幕僚,有些事情不方便官府的人插手,就讓幕僚去辦,辦起事來會方便很多。

李秀琴一愣,也覺得這主意不錯,“你要是不放心他性子,我覺得留他在身邊幾年也成。誰知道他這幾年有沒有改好。萬一心性沒養成,回頭再犯錯誤,你可就要受連累了。”

林滿堂也覺得這主意不錯。

當幕僚就不用擔心對方會牽連自己。要是自己遇到事,他還能幫自己出主意,一舉兩得。

“那成,我給他寫封信,先問問他願不願意吧?”

陸主簿曾經當過官,可能未必願意在他府上當個沒官沒職的幕僚。

林滿堂寫了信,讓莊文親自送去,並且囑咐莊文,“他要是不願意,你也別勉強。”

莊文明白大人的意思,接了信出去了。

林滿堂便帶著一家老小上了馬車直奔良國百貨。

這天是休沐,不止林滿堂,許多官員也都帶著家眷前來良國百貨看看。

良國百貨定位在中高檔,窮苦百姓看到外面奢華的玻璃窗,輕易不敢進來,來的顧客大多數都是讀書人或是官眷。

門口有塊極大的空地可以停放馬車、牛車。

七七和寶柱下了馬車,眼睛都看直了,“這裡也太漂亮了吧?”

七七拉著林曉的手,“姐姐,這玻璃不會有人搶嗎?”

她可是知道這玻璃鏡有多貴的。

林曉帶兩個孩子到門旁,指著旁邊一個隱藏木門,“等晚上關門,可以將木門拉過來。就沒人能動這玻璃了。”

七七和寶柱左右看看,兩個小傢伙越看越新奇。

這在現在是多麼平常的事,可這邊沒有,林滿堂和李秀琴心疼兩個孩子,牽著他們的手進了店。

上回開業,門口只有竹子編的籃子,後來小推車做好,這邊又多了小推車。小的孩子可以坐小推車上。下面有四個軲轆。

七七坐在小推車上,看著下面的軲轆,看著平坦的水泥地,“坐上一點都不顛,比馬車還舒服。”

李秀琴被她逗笑了,“馬車之所以顛是因為外面路不平。”

京城這邊的路還不如雲南好呢,這邊只有大戶人家門口才鋪了水泥地,主幹道都沒鋪。主要是國庫沒錢,鋪不起。

七七愜意地捧著小臉,指著架子上的松子糖,“我要吃那個。”

林滿堂不慣著孩子,笑道,“只能買半包。”

說著,拎著那半袋松子糖放進小推車裡。

寶柱羨慕地看著她,林滿堂一回頭就對上他渴望的眼神,“你不能吃糖,你現在正在換牙呢。”

寶柱正趕上換牙,現在說話都有點漏風,輕易不張嘴,生怕大家嘲笑他。

寶柱癟著嘴,將視線移開。

一樓逛完,去二樓逛。

古代沒有電梯,只能走樓梯,好在這小推車不重,可以抬上去。

樓上賣各種衣服,大人、孩子、老人、男人、女人都有。甚至還有各種書籍。

寶柱對衣服不感興趣,看到有書,登登登跑過去,“這也太多了吧?咱們挑幾本喜歡的。”

七七也仰著腦袋看著這一排排書。從上至下有八層,每一層都擺放各種各樣的書籍。

有經史子集、遊記故事、小說傳記、律法雜論等等,包羅永珍,應有盡有。

兩個孩子看花了眼,林曉在邊上瞧著,幫忙挑書。

李秀琴和林滿堂逛著衣服區。

李秀琴指著一款面料給林滿堂看,“這就是棉布做的衣服。瞧瞧是不是還挺像模像樣的?”

林滿堂當初把棉花種子送到京城,皇上便讓人在京城周邊種植,他沒有強制種植,根據大家意願自己選擇種還是不種。

當初種子不算多,第一批種植的人家都發了一筆小財。

第二批種植跟著喝了點湯,後面再種植收益就很一般了。

棉布的價格也漸漸趨於穩定。

李秀琴打聽過京城附近的白疊子多數都是用來保暖,很少紡成線,織成布。

她要開百貨,她就找人收購白疊子,然後請人紡織出來,織成布,染上色,再讓桂香的鋪子製成各個年齡段能穿的外衣以及裡衣。

她之前看過賬本,大人的外衣和小孩的裡衣賣得比較好。

林滿堂摸摸面料,“織得還可以。”

“就有一點不好,這邊棉花不是很多。只勉強能撐到過年。”

林滿堂笑道,“那也不錯了。等今年棉花下來,你帶他們掙到錢了,估計明年他們肯定願意多種。”

只要能掙到錢,百姓跟風速度很快的。

李秀琴想到雞鴨鵝,笑了笑。

一家人在這邊逛了兩個時辰,期間有不少低層官員跑到林滿堂面前露臉。

林滿堂態度和藹,與他們寒暄幾句,這些低層小官沒想到林滿堂如此平易近人,激動中又帶了幾分雀躍。

林滿堂半點沒放在心上,與他們告別後,就帶著家人到一樓用餐區,吃了蓋澆飯就告辭離開了。

倒是兩個小傢伙興奮得不成,上了馬車,七七一直說個不停,“我還是頭一回吃到米飯上面有菜的飯。”

李秀琴撫了撫額,“這有什麼難的。等回了家,你直接用個盤子裝,然後把菜夾在飯上,不就是蓋澆飯了?”

七七歪著腦袋,眼睛裡全是懷疑,“是嗎?”

蓋澆飯居然只是米飯加菜?

“當然是了。”

七七看向撂車安簾的姐姐,在她看來,姐姐就是家裡最全能的人,任何事只要問姐姐,必定能給你答案。

可惜姐姐一直看著外面,沒理會她,她不提不得提醒,“姐姐?”

林曉剛剛總覺得有人盯著自己看,可掀開簾子,卻什麼都沒發現,她暗暗蹙眉,難不成她看錯了。

林曉收回視線,放下簾子,點頭,“是啊。沒什麼區別。”

七七撅了嘴,她還想回學堂跟同窗顯擺呢。原來只是米飯加菜啊?

馬車越駛越遠,一直躲在暗處的蕭定安才從一輛馬車後面現了身,看著馬車越來越小。

勝邪瞧著主子這樣,心裡默默嘆氣,主子一大早就起來,守在這兒。明明早就看到人來了,卻不敢靠近。就這麼痴痴望著。

就因為有人說未婚夫妻婚前見面會衝撞,主子就只能躲在後面痴痴看著。這都快趕上望妻石了?

回了家,莊文過來彙報情況。

陸主簿接到林滿堂的信,當場就跪下地叩謝林滿堂,並且讓莊文給他代話,“一定會好好辦事。”

林滿堂長長舒了一口氣。

“他讓我把田契送過來。我給拒絕了。”

林滿堂點頭,“拒絕挺好。咱們不缺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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