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辰的心理，林鹿不是不瞭解。相反，他對此甚至稱得上“過分了解”。恰恰是因為他了解這種心態，所以更加不能在這個時候低頭。
因為顧辰對他沒有任何的信任，他現在示弱，顧辰反而會心生戒備，更不利於達成合作。
“當然。”林鹿雙手交疊，放在腿上，“我既然跟你提了，自然也就做好了拿出相應籌碼的準備。只是你不敢跟我賭罷了。”
顧辰不吃他這套：“你不必激我。”
林鹿身體後仰，靠在了沙發背上：“你瞭解我的，我想要達成目的，總有辦法。”
“既然你不信我，那我也只好坦誠一點了。”林鹿道，“你猜的沒錯，遊戲裡的我，確實沒有什麼可以跟你交換的。”
聞言，顧辰眼皮一跳，似乎想到了什麼。
“你猜得沒錯。”林鹿唇邊的微笑擴大，“我要跟你做的這筆交易，籌碼在現世。”
顧辰豈會輕易上當，更何況他這半年裡化身簡華洲，一直呆在林鹿身邊，對林鹿的現狀可謂是瞭如指掌：“這句話你也好意思說得出口，失控遊戲裡的你尚且有些價值，但現世的你，可是一無所有。”
“那是你以為的。”林鹿沒有半分慌亂，“而且很多東西，都無法用物質直接衡量，不是嗎？”
顧辰沒有說話，林鹿便接了下去。
“畢竟當整個失控遊戲毀於一旦的時候，人總得在現實中抓住些什麼。”
顧辰擰起眉，看著林鹿，半晌沒開口。
片刻後，他搖頭：“你做不到的。”
林鹿沒有說些“你怎麼知道我做不到”之類的話，只是看著顧辰，手指輕敲著桌面。顧辰看到他這副模樣就心煩，站起身正想送客，林鹿卻在他站起身的時候，拉住了他按在桌面上的手。
“徐文景留下了什麼，你比我更清楚。否則你也不會在衣服裡留下那張卡，變相地勸我遠離這些事情了。”
顧辰垂下眼，抽回了自己的手。
林鹿也坐直了身。
兩人忽然陷入了一陣無言的靜默，像是彼此對某些事心知肚明，卻不主動去戳破……或是等待對方戳破。
如果不是顧辰留下的那張黑卡，林鹿或許就不會在這個時候登上門。也是顧辰留下黑卡的這個行為，讓林鹿從中找到了一個突破口。
顧辰或許始終無法忘卻他的背叛，或許恨他，但有一點林鹿是確定的——
顧辰沒想過讓他死。
只要猜中了這一點，林鹿也就可以利用這一點反過來跟顧辰拉鋸，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你猜得對。”不出林鹿所料，顧辰還是率先鬆口的那個人，“我不希望你死。”
“但，”顧辰語氣一轉，“既然我不希望你死，就更加不可能告訴你徐文景的計劃。你自己應該也能回過味來，徐文景救了你不假，但他是要你還他這條命的。”
“這本來就是我應該償還的東西。”
顧辰差點被林鹿這句話氣笑了：“我之前怎麼沒發現你是這樣一個‘有恩必報’的人？”
他呼了一口氣：“而且欠徐文景人情的人是你，我跟他只是合作，我這種兩面三刀的人在他死後反水也沒什麼問題。”
林鹿嘆氣：“所以無論如何，你都不會告訴我的，對嗎？”
顧辰點頭。
“那好。”
林鹿聳了聳肩，站起身就往外走。此舉大出顧辰所料，他原本以為林鹿還會再說些什麼的，卻沒想到他走得這麼幹脆。
“等等……”
“既然你不打算告訴我，我也沒必要浪費時間了。”林鹿打斷了他要說的話，“我說過了，我要做的事情，沒有做不成的。你只是其中一條途徑而已。”
“有些生意你不想做，有的人……或者說是‘神’可是迫不及待呢。”
顧辰聽到這句話就猜到了林鹿的意圖，倏地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林鹿，你瘋了！祂們也是你能招惹的？！”
林鹿沒理會他，連步伐都沒有慢上半分，只對他擺了擺手。
時隔太久，顧辰都差點忘了林鹿是個怎樣的人。有更便捷的途徑，林鹿沒理由不走，但如果這條路行不通，刀山火海林鹿也是敢走的。
哪有他敢不敢做的？
這場博弈從出發點開始，他就輸給林鹿了。
“停下，別去。”顧辰的聲音裡多了幾分疲憊，“你想知道什麼，我告訴你。”
顧辰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林鹿恰好走到門邊上，並不意外地停下腳步，折回來坐到了顧辰對面。
這就是林鹿設下的局，然而他對此無可奈何。
“你知道的，每一任監察者作為系統在玩家中精挑細選的助手，在遊戲裡擁有額外的許可權。換成別的說法，就是‘神’的眷屬。”顧辰抿了一口水，潤了潤因情緒起伏而有些沙啞的喉嚨，“這一任的監察者是洛箖笙，徐文景的孫女，徐弈崧的妹妹。”
洛箖笙跟林鹿曾經下過同一個副本，林鹿對這個女孩有些印象：“是她啊。”
“利用‘神’的權能，將神從內部擊潰，這就是徐文景的思路。”顧辰垂下眼，“但在擊潰了系統之後，你將如何制衡其他的神明？要知道，系統被擊潰，但失控遊戲還會存在，至多會成為一個沒有主導者的空殼，其他神明自然會趁虛而入，在這之後的世界，並不會有什麼不同。”
林鹿：“你也說了，失控遊戲會成為一個沒有主導者的空殼。”
他在的咬字“沒有主導者”上落了重音，而後微微一笑：“不過是多個主導者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
猜到顧辰會說什麼的林鹿及時截斷了他的話：“放心，不是我。我這個人雖然自大，但也不是什麼不自量力的人，我一個凡人自然處理不了神明留下的爛攤子。我已經找到合適的人選了。”
顧辰對這句話沒有一個字是信的：“人處理不了這些事，你總不能找了個神明幫忙吧？”
林鹿眨眼：“……合作的事，怎麼能叫幫忙呢？”
所以你還真找了個神明幫忙……不，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