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安娜？”
阿爾薩斯先說出那個飄然落地的人的名字。王子狂怒的腦子不可思議地降了溫，無論是心理的還是物理的。
阿爾託莉雅也是。過熱的情緒讓這發強力的冰霜新星冷卻了許多，握著聖劍的手也不那麼緊繃了。
吉安娜落在兩人中間，先喘口氣。
她的傷沒完全好，又跟著修瑪顛簸一路，這會兒傷口正在疼，差點崩開。
然後，她對著阿爾託莉雅一揮手。騎士王身上的冰霜馬上消散。
“進城前發生的事，立香透過修瑪告訴我了。你快去幫忙吧，阿爾託莉雅。”
“嗯。”
把阿爾薩斯交給吉安娜，阿爾託莉雅是放心的。方才與阿爾薩斯打得太上頭，她現在更擔心立香那邊是什麼情況。
騎士王匆匆離開，留下吉安娜和阿爾薩斯。
王子將聖錘立在地上，長嘆一聲。
因為汗水而變得凌亂的長髮胡亂搭在臉上，縫隙間露出他充滿希望的眼神。
“這麼說你都知道了，吉安娜。”
“是的。你的決定，烏瑟爾的決定。”
“我相信你，你一定會理解我，一定會幫助我，是吧？”
但是，王子這充滿希望的眼神，對上的只有略顯冷漠的搖頭。
“我不理解，阿爾薩斯。”
阿爾薩斯的眼睛有一瞬間凝固了，彷彿失去光澤的寶石。
不過怎麼說呢，好像內心受到的衝擊並不大。以吉安娜的性格，這樣的回答多少在意料之中。
又或許是衝擊過大，自己已經感覺不出來了？
王子連雙手也垂下去，苦笑。
“連你都這麼說嗎……你也認為我的決定有問題嗎？”
吉安娜慢慢走過去。
“我不曾站在你的高度上看問題。我也不懂得在這殘酷的環境下，個人的生命和國家的利益該用怎樣的眼光去觀察，怎樣的心態去衡量。即使進城前我在場，我也無法拿出更好的方案，更無法說服你，或許只能默默離開吧？”
她走過去，靠近阿爾薩斯。
“來這裡的路上，我冥思苦想。最終想到一個對我來說能接受的答案。”
手中法杖在地上一敲，阿爾薩斯身上的冰塊碎成飄散的雪花。
隔著它們，他看到了微笑的吉安娜。
“我不理解你的做法，但我願意陪你到最後。不管你是功成名就，還是墮入地獄。兩個人，總比一個人強，不是嗎？”
“我……吉安娜……”
王子一時無言以對。
不理解，卻願意奉陪到底。阿爾薩斯從未想過還有這樣的回答。
“呃……”
他想了一會兒也不知道該說些啥。因激烈戰鬥而狂跳的心臟，正在因為新的理由而繼續狂跳不止。
吉安娜微笑的表情快要繃不住了。她現在特別想大笑，放聲大笑，恨不得滿地打滾。
然後感謝刑部姬，感謝公主在她和修瑪前往斯坦索姆的途中教會了她這些詞。要不然她還真不知道怎麼能勸住阿爾薩斯。
憋了幾秒鐘，吉安娜扭過頭去，望向北面，順便放縱了一會兒表情。
“好啦阿爾薩斯，多餘的事情先不要想，嘿嘿……迦勒底和洛丹倫的將士們都在血戰，天災軍團的指揮官也被引出來了。至少讓我們先把這個問題解決吧。”
“嗯。”
阿爾薩斯的情緒不可思議地冷卻下來，聽話地跟著吉安娜。
吉安娜又暗暗感謝了刑部姬幾句。謝謝，太謝謝了。
這個氣氛也恰到好處。說真的，哪怕是順勢跟阿爾薩斯牽起手，吉安娜都不覺得奇怪。
但是總有些人，或者不是人的東西，偏偏喜歡在這個時候出來潑冷水。
兩人走出沒幾步，就遇到了這樣的傢伙。
“呵呵，王子殿下興致不錯啊。”
於風雪中飄落，又用死亡的氣息將風雪吹散的巫妖。
克爾蘇加德出現了。
“該死的……迦勒底！！！”
望著被爆裂魔法二次蹂躪的戰場，瑪爾甘尼斯的憤怒和不爽到了極點。
上一次有這種心情，還是在人類聯盟攻佔黑暗之門，而他只能倉皇逃走的時候。今天的狀況和那時也差不多。
明明佔據著優勢，明明已經計算到了敵人所有能威脅己方的攻擊點，也進行了限制。
但這幫凡人一到關鍵時刻就跟開了掛一樣，總是能出乎自己的意料。
現在，天災軍團死傷慘重，最重要的是死靈法師全被炸死了，無法快速增加亡靈。
追跡者不知道是不是在爆炸中蒸發了，連影子都看不到。人類軍隊開始反撲，最前面計程車兵已經跑到人事不省的哀木涕身邊，把他帶到安全的後方。
大優的局面打成這樣，瑪爾甘尼斯已是氣急敗壞。
“集合！全過來！！”
恐懼魔王帶著魔力的怒吼，化作一道暗影光波升上高空。
這是對全城亡靈發出的訊號。無論它們在哪裡，在幹什麼，通通停下。
被帶到斯坦索姆的全部天災亡靈，迅速向瑪爾甘尼斯集結。
“不是吧……”
剛剛開始帶隊乘勝追擊的法瑞克和馬維恩，才突擊了沒多遠就不得不停下。
瑪爾甘尼斯身邊的地面在顫動，翻起碎土。不多時，一隻接一隻的蛛魔就鑽出地面。
空中，成群的石像鬼圍著幾隻冰霜巨龍，逐漸出現在人們的視野內。
瑪爾甘尼斯則是開啟了一個簡易的傳送門，從裡面不斷走出亡靈和死靈法師。他們原本屯兵於城市北部，現在應召而來。
當人類軍隊消滅了最初那波天災軍團的殘兵敗將後，新一波的敵人已經在他們面前布好陣勢。
還是那個熟悉的配置，還是那個誇張的數量。
“這特麼……”
立香支著膝蓋，彎著腰，伸手去擦那不知道是累的還是火烤的，怎麼也擦不完的汗。就跟天災軍團一樣沒完沒了。
你看，死靈法師又在復活屍體了。還有那些被打散的骷髏兵，在死靈法術的作用下重組，又能戰鬥了。
這個擴張的速度，以戰養戰的打法，乾脆改名叫癌症軍團吧。
“進攻！進攻！殺光那群凡人，活捉迦勒底的御主！我要親手撕碎他的靈魂！！”
瑪爾甘尼斯喊話的時候整個人都浮空了，仰天咆哮，勃然大怒。
得到命令的天災軍團從陸地和空中同時襲來。不得已，人類只能再次退後，重整陣勢。
火槍兵的彈藥基本都告罄了。於是法師們不僅要對付地面的亡靈，還要用火球術限制天上的冰霜巨龍。
在聖騎士們的保護下，法師們開始使用“喚醒”，高速填充魔力，準備迎接新的惡戰。
“哼，真是個小心眼的惡魔。”
立在房頂的艾斯德斯被瑪爾甘尼斯的咆哮震得耳朵有點難受，不屑地瞟了一眼。
不過她也明白瑪爾甘尼斯動怒的原因。戰鬥打到現在，天災這邊能活動的從者只剩下了自己。
你問舒瑞克？他被第二發爆裂魔法傷得不輕，一直趁亂保持著潛行，悄悄撤退了。
不過沒關係。只要迦勒底看不到他，哪怕他已經走人，都是迦勒底要提防的存在。
而迦勒底那邊有傑諾斯。估計待會兒那個修瑪也得過來。
雖然天災仍然有數量優勢，但這對從者來說是個可以顛覆的數量。至於瑪爾甘尼斯，如果他不挨兩發爆裂魔法的話，倒是有從者的水準。
所以。
“得趕緊解決你了，鐵皮。”
艾斯德斯仰仰頭就向後一跳，躲過傑諾斯從天而降的踩踏。
“可惡！”
傑諾斯有些暴躁。他知道這暴躁的來源，也覺得自己不該這樣，但他就是控制不住。
沒辦法，變成從者提升了力量的同時，也會被某些奇怪的事情束縛。
束縛傑諾斯的事，簡單來說，就是隕石之類的東西。
隕石造成破壞，這會影響他的情緒。
“嗬啊啊！！”
推進器全開，傑諾斯全速撲上。
天災軍團那邊就交給同伴們了，他要想辦法壓制住艾斯德斯。能壓制住就行。
不客氣地說，與艾斯德斯一對一，幾乎找不到能致勝的機會。
兩人在幾個房頂上跳來跳去，又過了十幾個回合。
砰——
艾斯德斯把劍一豎，接住了傑諾斯用推進器加速的衝拳。不等傑諾斯有所動作，她搶先一腳踢在傑諾斯肚子上。
把他踢飛。
“去吧！”
長劍一揮，艾斯德斯身邊凝結出無數冰刺，射向傑諾斯。
傑諾斯應該避開。冰刺的速度特別快，即使他用焚燒炮攻擊，也會有冰刺穿過火焰傷到他。剛才的戰鬥中，這個場景出現過至少兩次。
但如果躲開，就又會落到艾斯德斯的節奏中。這女人會不斷用冰刺牽制，用冰柱保證落腳點來追殺。這樣下去永遠不可能找到反擊的機會。
所以傑諾斯毅然在空中穩定身體，兩手相扣。
手臂噴火口展開。
“焚燒！”
轟——
扇形火焰在眼前釋放，大部分冰刺在火焰中消融，但仍有一些憑著速度穿了過去。
不管傑諾斯如何應對，艾斯德斯已經趁著這個機會，腳下升起冰柱借力高跳。
傑諾斯在空中是站姿，依靠腿部推進器維持飛行，同時還要抑制焚燒炮的反作用力。這種情況下想立刻改變姿勢向下衝刺，迎擊艾斯德斯，幾乎不可能。
所以艾斯德斯要抓住機會搶先出擊，這樣傑諾斯只能選擇側向躲閃或者升高，節奏又會變成剛才的追逐戰。
那是艾斯德斯最喜歡的節奏。雖然傑諾斯速度快，但艾斯德斯可以透過提前設定冰刺來不斷限制傑諾斯，逼他在空中亂飛，消耗能量。
拼消耗，艾斯德斯可是胸有成竹。
但這次，她失算了。
“看我的！”
只見傑諾斯將焚燒炮的出力減小到十分之一，雙手舉過頭頂。
冰刺飛來，他儘量繃直身體躲避。冰刺劃傷了他的裝甲，但沒有大問題。
而舉起的焚燒炮炮口朝天，透過控制出力，形成了推進器的效果。
就這樣一發射。
砰——
傑諾斯突然下墜，迎著艾斯德斯使出了飛踢！
“什麼！？”
艾斯德斯沒料到還有這種操作。縱使她反應夠快，現在的她可是正在跳躍中，也不可能躲得開。
咣——
只能讓準備揮砍的長劍變成防禦的盾牌，抵擋傑諾斯的飛踢。
然而焚燒炮的推進力再加上重力，很明顯是傑諾斯的威力更勝一籌！
“下去吧！”
飛踢一口氣越過艾斯德斯的劍，踩住她的胸口，一直踩下去。
機會來了。傑諾斯立刻向下翻身，兩手死死抓住艾斯德斯的胳膊。
和她一同從高空墜落，還用腿部推進器加速。
就算艾斯德斯是鐵打的，也會被這樣摔死。而傑諾斯可以在極限時刻升空，安然無恙。
沒有問題，非常完美，這個計劃天衣無縫。
想到這裡，傑諾斯的雙手更是拿出全部力氣！
“結束了，艾斯德斯！”
“呵，就憑這個！？”
艾斯德斯並沒有死到臨頭的慌亂，甚至發出了大笑。
迎著傑諾斯那決戰的目光，將軍投來了蔑視和不屑。
確實，她的胳膊像被捆住一樣無法動彈。但那又如何呢？
“你高興得太早了！”
話音剛落，只見兩人落點的地面上瞬間突起一根冰刺。很細，卻十分堅硬。
迎著艾斯德斯，冰刺急速變長。
噗嗤——
捅穿了艾斯德斯的肚子，當然也將傑諾斯捅穿！
“咕呃！”
傑諾斯的眼神充滿了大大的疑惑。明明就是為了防止艾斯德斯用冰霜反擊，他才貼身上去的。
但這女人居然來了個殺敵一千，自損八百。
那一刻，傑諾斯看到艾斯德斯的表情，大概弄清了一件事。
她並不是因為怕死，迫不得已這樣自殘。而是不想讓對手得逞，所以毫不猶豫地出狠招。
“唔……”
兩人像冰糖葫蘆一樣被冰刺穿著繼續墜落。冰刺摩擦著體內的零件，傑諾斯的手已經拿不住艾斯德斯了。
在他鬆手的那一刻，艾斯德斯推了他一把，將冰刺從兩人中間切斷。
傑諾斯摔在地上。艾斯德斯把自己拔出冰刺，來了個金雞獨立，立在上面。
高傲的女王還在流血，但比起療傷她更想裝逼。
“現在才是要結束了，傑諾斯！”
無視腹部的傷口，艾斯德斯已經躍起老高。
冰霜魔力隨意在頭頂聚集，很快就變成一顆比地獄火還要巨大的冰隕石。
她的手一劃。
“你的御主，到此結束了！”
隕石砸向了不遠處的立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