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被蠱惑了,阿爾薩斯!”

瑪爾甘尼斯那些鬼話,烏瑟爾也聽到了一些。

從阿爾薩斯與瑪爾甘尼斯交手開始,甚至說在瑪爾甘尼斯出現那一刻起,烏瑟爾就從未放鬆過對恐懼魔王的注意。

哪怕他身邊就是不時踩一腳,砸一拳的地獄火。但他已經在獸人戰爭中領教過地獄火的威力,雖說比這個小。

同樣,他也不是第一次接觸恐懼魔王,深知這種惡魔的特點。

喜歡藏身幕後,絕不輕易涉險,精通陰謀詭計和言語蠱惑。

找出凡人內心的脆弱之處,放大並加以利用,他們樂此不疲。

一旦他們在戰場現身,那就是有了十足的把握。

事情的發展果然如迦勒底所說。得想辦法把瑪爾甘尼斯和阿爾薩斯分開,然後帶上王子傳送逃走。

咚——

但是地獄火的大腳阻止了烏瑟爾。聖騎士想繞過去靠近阿爾薩斯,未能如願。

阿爾薩斯已經愣在原地不動了。

力量,純粹的力量。

不受制於信仰,規則,使命,責任。僅僅為了摧毀敵人,無拘無束的力量。

被一個惡魔如此說讓人不爽。但,說得沒錯。

只要足夠強大,只要能戰勝敵人,其他事情有那麼重要嗎?

並沒有。

結果好,一切都好。中間的過程只是犧牲,對,是必要的犧牲。聖騎士要有犧牲精神,這沒問題。

阿爾薩斯感覺得到,壓在心頭的重物正在一點點滑落,讓他的心跳逐漸加速。

不斷滑落,身體放鬆越來越輕鬆。

如果重物全部消失會怎樣?豁出去會怎樣?

肯定是無比暢快。

王子期待起來了,期待著完全解放的時刻。

瑪爾甘尼斯看得一清二楚。

“看來你也意識到了,阿爾薩斯王子。”

說著,他漫不經心地移動腳步,故意露出身後那個洞穴。

“信仰和規則毫無用處,只會壓抑你的力量。你會來到這裡,就足以證明我說的沒錯,證明你的確在渴望純粹的力量。只不過……”

突然展開雙翼,亮出手爪。

“……那也無法打敗我!”

呼——

瑪爾甘尼斯撲上去了,意圖抓住手無寸鐵的阿爾薩斯。

對危險的本能反應讓阿爾薩斯迅速清醒。他馬上開啟聖契。

“不會是那樣!”

使出“盲目之光”,從聖契中散出無數光柱,像太陽光被鏡子連續反射一樣。

瑪爾甘尼斯的眼睛竟然一時失明,雖說多少是他裝的。

“啊!”

原地站住,誇張地大叫著,揮舞爪子。

阿爾薩斯毫不猶豫地衝進洞穴!

“不!阿爾薩斯!”

烏瑟爾只得叫苦。瑪爾甘尼斯的意圖太明顯了,偏偏這個時候的阿爾薩斯已經失去了判斷力。

但好在此時瑪爾甘尼斯遠離了阿爾薩斯。得趁現在追上去,追到洞穴深處,然後直接在那裡傳送回去。

說實話可能性不高,只能試試了。

轟——

就在烏瑟爾擬定計劃時,地獄火的拳頭剛好砸下來。

聖騎士將聖錘一橫,身體側過來,擺出架勢的同時躲過這一拳。

將聖錘狠命掃過去。

“嗬!”

聖光在地獄火的拳頭上炸裂,蔓延。這力量與地獄火的邪能相殺,讓這個構造體也能感受到一定的痛苦。

“哼!”

趁其身形不穩,烏瑟爾衝到地獄火的腳邊。

又是全力一錘。

咔——

直接將地獄火的腳砸出裂痕,巨大的身軀向著一側傾斜。

這樣差不多能爭取二十秒的時間。

“跟上,吉安娜!”

“知道啦!嘿!”

吉安娜故技重施,讓所有水元素衝進維庫人的陣型,同時施放冰霜新星。

然後跟上烏瑟爾。兩人就要衝進洞穴。

“休想!”

這兩人可不能放進去。瑪爾甘尼斯的視力馬上恢復了,即刻攔在面前。

“動手,吉安娜!”

烏瑟爾開啟聖盾。與此同時,身後的吉安娜集中魔力,使出最大強度的“冰錐術”。

如同山間強襲的狂風,吹向烏瑟爾和瑪爾甘尼斯,甚至地上留下一道向前平鋪的冰面。

“唔!”

這股冰風讓瑪爾甘尼斯的動作有了大約兩秒的延遲。他原本想用手爪直接按住烏瑟爾的。

但是頂著無敵的烏瑟爾毫髮無傷,順便踩著冰面,被冰風一下子吹向洞穴。

唰——

在他踏進洞穴的同時,吉安娜也閃現跟上。

兩人在洞口留下一片“奉獻”,一個“冰霜之環”,便去追阿爾薩斯了。

奉獻可以灼傷亡靈和惡魔。還有冰霜之環,能進入和離開的敵人被冰霜凍結。這多少能拖延一下。

但此時,阿爾薩斯已經來到了洞穴最深處。

“啊……”

這是殿堂一般的洞窟,地上擺放著一圈頭骨,供奉著中間那座寒冰的底座。

上面插著一柄劍。

即使是第一次看到,阿爾薩斯還是脫口而出。

“霜之哀傷……”

是的,霜之哀傷。

它靜靜地立在那裡,散發著奪魂的氣息,等待著有人讓它重見天日。

它的劍身刻著清晰的符文,彷彿寒風留下的深邃刻印,是無情的冰霜。

它的劍格是頭骨的裝飾,眼中不斷冒出藐視生命的魔力,是死亡的邪惡。

它的劍刃被隱約的血光勾勒出外形,一如剛剛品嚐過無辜的肉體,是痛苦的鮮血。

冰霜,邪惡,鮮血。

這就是阿爾薩斯看到霜之哀傷後留下的第一印象。

“終於……”

他踉蹌地小跑過去,像個被磁石吸引的鐵塊。他確信只要手碰到那把劍,就再也無法離開它。

因為那真的是能填補自己內心空缺的神器,是自己需要的東西。

不受任何約束,完全釋放心中所想的,純粹而絕對的力量。

能夠戰勝敵人的力量!

“終於!”

他衝上去!

“住手!阿爾薩斯!”

砰——

但是被烏瑟爾撞倒,滾了兩滾。

“烏瑟爾!”

阿爾薩斯試圖爬起來,卻再次被烏瑟爾踢倒。

咔咔——

隨後跟進來的吉安娜馬上解放魔力,用厚重的冰層堵住洞口。

在衝進洞穴沒多久,她就注意到那群維庫人竟然不顧一切地追上來。前面的人在冰霜之環和奉獻的雙重壓力下倒地,給後面的人當了鋪墊。

現在隔著冰層,她看到維庫人衝過來了。

乒乒乓乓——

正一個勁地砸冰,動作相當利索。吉安娜不得不保持魔力輸出。這讓她沒有機會施放傳送法術。

而且正如來之前預料到的,這個洞窟裡到處都是可疑的魔法氣味。但是吉安娜根本沒時間去詳細分析。

女孩在這冰窖一樣的地方出了汗。

“糟透了!怎麼辦烏瑟爾叔!?”

烏瑟爾沒回答吉安娜的問題,他也被倒地的阿爾薩斯踢了一腳。

“讓開!烏瑟爾!”

“阿爾薩斯!”

又用聖錘頂住撲上來的阿爾薩斯,一翻身把他壓住。

阿爾薩斯不停反抗。兩個聖騎士就這樣在地上廝打。

咚——

“啊!”

最後,年輕的聖騎士還是被上歲數的聖騎士一錘掄倒,捂著腦袋。

明明敵人還沒闖進來,兩人已是氣喘吁吁。

“呼……”

烏瑟爾提起聖錘,扔到阿爾薩斯身邊。

指了一下。

“拿起來。”

阿爾薩斯瞪著他。

“你要幹什麼,烏瑟爾?”

“我說拿起來,阿爾薩斯!”

“這不是我需要的東西!不是!”

王子爬起來,狠命揮著胳膊。

“那個惡魔說得沒錯,我需要的是力量!為了消滅敵人,為了拯救國家和人民而存在的力量!這力量不該被束縛,不該是這樣!”

“馬上拿起來!”

“我不需要!”

“信仰,不是你的束縛!”

這一聲喊出來,烏瑟爾灌進去一大口寒氣。他咳嗽了兩下。

“不要被恐懼魔王迷惑了,阿爾薩斯。信仰和規則不是用來束縛你的,而是為了保護你不被力量吞噬,不喪失自我!”

“我不會被吞噬!我一直很清楚我的目標!”

“這才是最危險的!你只顧著你的目標,卻看不到你要走的路,你要用的手段!”

“那並不重要!結果才是最重要的!”

“胡扯!看看那些巫妖吧!看看克爾蘇加德,看看法琳娜,諾斯,希爾蓋!看看那些拋棄道德觀,拋棄人性,不擇手段,一味追求力量的傢伙變成了什麼!?你正在變得跟他們一樣!”

王子的回答,在兩聲喘息後才出現。

“我,沒有……”

“你已經站在懸崖邊上了阿爾薩斯!你想的只是復仇,而復仇不該是我們的全部!你心中剩下的只有殺敵的念頭,而不是保家衛國!”

“我沒有!我一直記得!”

“那你覺得人民會希望看到你這樣的國王嗎!?拋棄被感染的人,拋棄被感染的城市,又拋棄支援你的迦勒底,你到底還要拋棄多少才會停下!?你難道想變成孤家寡人嗎!?”

“如果這是我拯救國家和人民的代價,那我心甘情願!”

“這樣什麼都拯救不了!只會留下一個無人領導,沒有希望的洛丹倫!”

“那你們到底要我怎樣!?要我怎樣!?”

絕望的嘶吼,甚至蓋住了維庫戰士們的叫喊。嚇得吉安娜手都哆嗦了。

王子痛苦地捂著臉。

“我已經努力了,但還是不行!是的,我沒有強大的力量,沒有堅定的信仰!我拋棄了斯坦索姆的人民,拋棄了壁爐谷的人民,我連斯坦恩布萊德的人民也沒能拯救!”

那雙手握緊了,衝著烏瑟爾揮下去。

“所以這難道不是我的責任嗎!?我難道不應該做些什麼嗎!?如果不能終結這萬惡之源,那我到底怎樣才能彌補這一切!告訴我,烏瑟爾!”

面對阿爾薩斯的質問,烏瑟爾反而平靜了下來。

答道。

“你不需要彌補,孩子。”

“什麼?”

“因為,你並不像你想象的那樣完美,你也沒有必要變成那樣。”

“你在開玩笑!”

“我沒有開玩笑,阿爾薩斯。和獸人惡魔戰鬥的那段日子,我學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我們是凡人,我們總會犯錯,無可避免。你會犯錯,你的父親會犯錯,我也會犯錯,而且好幾次。”

烏瑟爾低了低頭。

“每一個錯誤都讓我,或者我的戰友付出了慘痛代價。哪怕是戰爭結束,它們依然折磨著我。但這些錯誤帶給我們的應該是經驗教訓,而不是為了一心彌補就去自暴自棄。所以我們才要團結,分擔痛苦。”

聖騎士再次指著聖錘。

“拿起來,孩子。”

阿爾薩斯猶豫地望著它。

這柄錘子,從第二次戰爭開打以來就跟隨著烏瑟爾。儘管被修理過無數次,卻還是擋不住它和它的主人一起蒼老。

現在阿爾薩斯就能看到那上面明顯的灼痕。

王子彎下腰去,撿起了它。

咣——

“哎呀!”

吉安娜終於頂不住了。後面衝上來的維庫戰士越來越多,幾乎是硬生生把冰牆撞碎的。

法師趕緊閃現到阿爾薩斯身邊。

“我,我要不行了……”

“傳送的魔力還夠嗎?”烏瑟爾問道。

“夠是夠,但已經不能幹別的了。”

“那就好。”

“呀啊啊啊!”

維庫戰士們湧進來,在洞口集結。吉安娜已經不敢亂放魔法,不安地躲在阿爾薩斯後面。

再看阿爾薩斯,握著聖錘,面對敵人。

他的表情雖不說毫無迷茫,但明顯清醒了一些。至少他的目光全在敵人身上,而不是霜之哀傷。

烏瑟爾滿意地看著他的學生。

“就是這樣,阿爾薩斯。剩下的就交給你們了。”

“烏瑟爾?你在說什麼?”

“你痛苦的時候我都沒能在場。至少這次,讓我分擔你的痛苦吧。吉安娜,開始傳送。”

“哎?可是……”

“開始傳送。”

吉安娜雖然不放心,還是吟唱起了傳送魔法。

果然,維庫戰士們馬上衝過來。他們是不可能放任三人逃走的。

而且吉安娜能感覺到,這個洞窟裡已經準備好了另一個傳送魔法。二者互相干擾,導致自己需要花更長時間去吟唱,好不讓傳送地點變成另一個傳送魔法的目的地。

只靠疲憊的阿爾薩斯,怕是擋不住這幫活蹦亂跳的維庫戰士。

就在吉安娜擔心這些的時候,她和阿爾薩斯看到了吃驚的場景。

“哼!”

烏瑟爾,握住了霜之哀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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