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啊。”
達·芬奇隨口答應著，順便審視了這位戈爾德魯夫一遍。
魔術師家族常見的華麗衣服，整齊的金髮和兩撇小鬍子，與這張略顯狂妄的臉的確十分搭配。
但終究是虛張聲勢罷了。
注意到達·芬奇似乎在審視自己，戈爾德魯夫的眼神習慣性地動搖了幾分。
才對視了幾秒鐘，他的自信就出現了崩潰的跡象。
“幹，幹什麼？你想反抗？”
達·芬奇笑著擺手。
“哪裡哪裡。我只是覺得，您用這些人造人就想讓我就範，是不是太小看我了呢？”
她的手擺著擺著，左手就套上了機械臂。
“以協會的做法，與從者交涉時肯定要帶上足夠的戰力。而且我知道您身為法政科的人，平時總有人造人小隊跟隨。所以我不得不懷疑，您現在的舉動完全是個人獨斷。不如馬上找協會確認一下如何？”
“呃……這個……”
一番話說得戈爾德魯夫汗都下來了，支支吾吾。
可惡啊，不是說迦勒底已經不剩什麼厲害的從者了嗎？但這個人眼睛好尖啊。
“那個……”
戈爾德魯夫咳了兩聲。
“……我帶來的只是一部分戰力而已，更多的人造人隨叫隨到。但是協會的態度姑且不論，我本人並不想和迦勒底撕破臉，畢竟我要去上任嘛。”
真是個容易看穿的人，達·芬奇的嘴角現出一絲得意。
當然臉上還是和藹可親。
“那您這是……”
“唔……”
不行了，戈爾德魯夫已是滿頭大汗。他不擅長編瞎話，特別是在達·芬奇這樣的人面前。
用手絹好好擦擦汗，戈爾德魯夫喘了口氣。
“好，好吧，我就實話實說吧。”
“請講。”
“我打算暫時將你關起來，限制你的自由。雖說有些強硬，但只有這樣，才能讓協會那些瘋子離你遠點。”
“哦？”
“你還不知道吧，萊昂納多？協會原本計劃將迦勒底拆解成七個部門，分別拍賣出去。哼，在他們眼裡，你們就是塊肥肉。這個割一點，那個割一點。但我不希望這樣。”
戈爾德魯夫恢復了臉色。
“我會全盤收購迦勒底，沒錯，全盤！我要的是完整的迦勒底，為此我準備投入家族的全部資產！就我本人而言，我認可迦勒底阻止人理燒卻的功績，也認可你們過去幾個月的努力！”
這確實在達·芬奇意料之外。
“感謝您的理解。但我可否問一句，您為何要收購迦勒底呢？”
戈爾德魯夫又一次神氣起來。
“當然是因為，我確信迦勒底會成為穆吉克家族騰飛的起點！所以我不會允許別人插手！”
“插手……”
“我想你應該猜到了，萊昂納多。這次協會找你來，根本不是為了讓迦勒底參加對蛇影的最終作戰。時鐘塔裡有人對我收購迦勒底的做法不滿，恐怕會趁這個機會對你不利，對迦勒底不利！我這樣說，應該很清楚了吧？”
確實清楚了，達·芬奇來之前就意識到了些許。
迦勒底越是在對蛇影的戰爭中做出貢獻，越是容易被認定為威脅。這沒什麼奇怪的。
對大部分魔術師家族來說，我不在乎你做出什麼功績，因為你的地位決定了你必須遵從我的判斷。但這個過程中你使用了我不知道的手段，那麼我必須弄清楚，或者你來說清楚。
這就是魔術協會的思維模式。
從這個意義上講，達芬奇還挺感謝這位胖所長的。理由姑且不論，至少他避免了迦勒底被肢解的命運。
“不過，這些話您可以明說嘛。何必擺這個陣仗呢？”
戈爾德魯夫咳了兩聲。
“哼，與從者接觸，做點必要的準備很合理吧？萬一你不明事理要反抗，我起碼得保住命啊。不過你的確是優秀的人才。等我上任了，一定會繼續重用你！”
“那迦勒底的其他人呢？”
“放心吧。等戰爭結束後，他們會接受審查，但都是些場面工作罷了。只要他們老老實實聽話，我保證接收工作順利結束，所有人可以安然無恙地離開迦勒底！這是當然的，我的迦勒底自然要換上我安排的人！”
戈爾德魯夫招招手，人造人們放下了武器。
“總之，我希望你接下來在我安排的地方好好待著，坐看人類獲得最終的勝利吧！”
“多謝。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最終勝利，呵呵。
這個時候，任何鼓舞士氣，激動人心的話語，都無法驅散達·芬奇心中協助者那句話。
人類已經失敗了。
所謂即將到來的決戰，更像是蛇影的一次全面處決。達·芬奇這次來，也是想傳達這句話。
但現在她意識到，即使說出去，也不會有人相信，更無法做出對策。
到頭來，唯一的救命稻草還是協助者。無論如何，得想辦法平安回到迦勒底。
幸好，必要的東西已經帶來了。
跟著戈爾德魯夫走之前，達·芬奇又一次看向運輸直升機。
蛇影的傳送大廳內。
完全開啟的大門已經全力執行了十天，非常穩定。這十天，蛇影士兵完全停止傳送，地球那邊的蛇影軍團早就被打光了。
不得不說，地球人挺有能耐。熟悉了蛇影軍團的攻擊方式後，很快就做出應對。能打到北極，他們的軍事實力是一方面原因。
另一方面是西裝男的想法。
透過大門的傳送並非絕對安全，這畢竟是連線了二次元與三次元的通道。光是讓它開啟就不知費了多少辛苦，還伴隨著許多偶然因素。即使開啟了，其中交織的混亂魔力也讓人望而卻步。
目前已知的是，活物無法使用大門，一進去就會被魔力撕碎。只有像從者這樣由魔力組成的存在，才有機會穿過大門。
方法是進入大門前，在保證靈核不會崩潰的前提下，將靈基最大限度解組，降低混亂魔力的衝擊，傳送到另一端重組。
蛇影軍團計程車兵也是魔力塊一樣的東西，可用同樣的方法傳送。基本上蛇影軍團所有人都可以這麼幹。
唯獨一個人不行，那就是西裝男。聽起來或許很奇怪，但他的的確確是活在當下的人類。
至少身體是。
所以他想去地球只有一個辦法，讓其他人在地球建立基地，然後從奈恩星和地球兩側同時引導大門的魔力，再單獨開設一個穩定的通道，使用容器進行傳送。有了通道，今後的傳送也會順利許多。
這個事弄起來很麻煩。西裝男也提出過能不能直接用容器傳送。結果先被埃洛莉斯說成“無知的蠢貨”，又被布洛莉雅狠狠嘲笑了一通。
前面也說了，連構造最簡單的蛇影士兵也無法保證能百分之百在地球重組成功。這就是蛇影軍團的攻勢逐漸減弱的原因。
雖說可以透過增加士兵的產量解決這個問題，但西裝男覺得這樣也好，能夠讓地球人麻痺大意，逐漸將戰力集中在北極一帶，有利於一網打盡。
站在大門旁邊，望著那混沌的魔力，西裝男彷彿已經看到這一刻。
“啊啦啊啦，大人來得真早呀。”
身後，兩個女人過來了。說話這位穿著拖地的禮服，笑容可掬，一步一顰頗有貴婦氣質，包括她那豐滿傲人的身材。
相比之下，旁邊的女孩就樸素得多。冷若冰霜的臉顯得有些稚嫩，緊身皮衣更是讓她身體的纖細暴露無遺。看著倒是很乾練。
兩人差別很大，但相貌十分相似。進一步說，與埃洛莉斯和布洛莉雅也相似。
西裝男回過頭。
“因為我等不及了啊，【薩洛莉特】。”
“呼呼呼，簡直像期待外出的孩子。”
薩洛莉特輕聲笑著，那樣子就是個和孩子聊天的母親。雖然西裝男並不想被當成孩子。
他的目光轉向旁邊的少女。
“【德洛莉卡】，狀態怎麼樣？”
女孩用一個乾脆的點頭來回答，西裝男也用點頭來接受，這算是日常風景。
他上次聽德洛莉卡說話大概是一個月前。女孩硬是被薩洛莉特餵了口吃的，發出“啊”的聲音。
對她而言這就算開口說話。
“看你的了，薩洛莉特。”西裝男說。
薩洛莉特略一欠身。
“請放心吧。休息了這麼久，我也該好好活動活動了。讓我想想……先來三十萬人，怎麼樣？”
“呵呵，狀態不錯啊。但一開始不用這麼多。我們首先要吃掉敵人在北冰洋的艦隊，突破他們的包圍圈以後才輪到你大展身手。”
“啊啦，我也可以生產海軍和空軍哦。”
“我知道。不過海戰還是交給專業人士來處理吧。”
說著，西裝男向薩洛莉特身後望去。
Lancer大步走過來，後面跟著蛇一樣的女人，美杜莎。
“哈哈，恭喜啊吾友！這大業的第一步即將實現！”
Lancer還是一如既往的大嗓門。他是發自真心為自己感到高興，西裝男知道。
“多謝了Lancer。其他人呢？”
“皆已就緒，隨時可以出動。只是Berserker一直說想打頭陣，嚷個不停，讓餘有些頭疼呀。”
“蛇影之手有更重要的任務，我不可能讓你們頭陣，你們跟我一起過去。這頭陣……”
西裝男看向美杜莎。
“……自然是你們，明白吧？”
美杜莎充滿誠意地鞠躬。
“當然，這是我們該乾的事。身為從者，自然要好好完成任務。”
哼，好好完成任務。
這話從任何人嘴裡，哪怕從Assassin嘴裡說出來，西裝男都會覺得有可信度。那個鬼雖然有點算盤，但起碼為了達到目的，願意服從命令。
然而美杜莎，這條蛇，說出的話總帶著讓西裝男無法放心的冰冷。就像是美食放在眼前誘惑你，但你總覺得有毒而不想下口。
算了，這事以後再說。
“薩洛莉特。”
“在。”
“通知所有從者，十分鐘後在此集合，按照預定的順序穿過大門……”
西裝男背過手。
“……開始總攻！”
不知不覺，達·芬奇在基地待了有一週。
她被戈爾德魯夫安排在基地主樓頂層的某個房間。這裡的設施一應俱全，想幹什麼都行，最主要的是有咖啡可以喝。
但是無法與迦勒底通訊，會被遮蔽。自然也不允許出去，外面有人造人把守。
屋裡有臺顯示器，能觀看前線狀況。人類海軍完全控制了北冰洋，將湮滅結界包圍。每天都有許多直升機在上空監視，影象會傳到基地。
所以達·芬奇的日常就是喝著咖啡欣賞湮滅結界。根據她的觀察，結界比最初發現的時候收縮了至少兩公里。
蛇影軍團不再出現。人類可以隨意靠近結界，佈置需要的監測裝置，全面分析。
目前尚無突破性進展，幾次對結界的攻擊也未見成效。這玩意不是物理或者魔術層面的堅硬，而是存在某種可以將二者吸收或者轉化的功能。彷彿單方面的空間遮斷，只能出不能進。
在達·芬奇看來，人類現有的科技與魔術理論都不可能破壞結界。畢竟是蛇影的東西，理論肯定全都來自二次元。
協助者說過，蛇影有的不止四個幻想地。意思是還有其他幻想地在支援結界？
但聖盃反應沒有了啊。莫非是沒有聖盃的幻想地？不太可能。那樣的話蛇影沒必要安置聖盃引起迦勒底的注意。
搞不懂啊搞不懂，但願協會和軍隊的大人們能想到好辦法吧。
品著咖啡的達·芬奇如此想到，有些無聊地望著顯示屏。
“嗯？”
顯示屏裡的湮滅結界好像閃了一下。達·芬奇以為看花了眼，便集中注意力盯著。
不，不是錯看。
結界確實在閃動。漆黑色的外殼深淺交替，不斷變色，愈加頻繁。
周圍正在工作的人慌忙丟下裝置，上船遠離。
這樣過去幾分鐘後。
隆隆隆——
結界所處的冰面開始劇烈震動，巨大的響聲很快蓋過直升機引擎聲。冰面的某個方向在震動中裂開，越來越大。
打個比方就是吃豆人張嘴的感覺。
這幾分鐘，一直在附近待命的艦隊迅速做出反應。部署在北冰洋的十二支航母戰鬥群，有六支向著冰面裂開的位置靠攏。
當所有戰艦就位後，缺口已經張開了約90度。
某個巨大的物體穿過結界，出現在缺口部分的海面上。
“不是吧？”
儘管結界附近的直升機後撤了，達·芬奇還是能看清那個東西。通身漆黑，不時有紅光貫穿全體，目測200多米長。
她眉頭皺緊。
“戰列艦？”
雖說造型挺賽博朋克的，但看那個明顯是艦橋的部分，還有滿載的火炮，毫無疑問是戰列艦。
而且最大的主炮居然是單管艦炮，剩下的副炮都是雙聯艦炮。
達·芬奇還以為再也看不到這種老古董了呢。都什麼年代了，大艦巨炮早就不流行了，現代海戰是航母的天下。
不過轉念一想，這如果是來自二次元的敵人，那就不能用三次元的常識考慮。
她的想法很快得到了驗證。
那邊，六支航母戰鬥群總共十四艘航空母艦，第一波艦載機準備完畢，紛紛起飛。
另一邊，漆黑的戰列艦上只有一個少女。露腰的水手服和長得不像話的淡紫色馬尾，蹦蹦跳跳地跑向艦首。
深呼吸後。
“開始，戰爭吧！”
她興奮地高喊，仰天張開雙臂。
擁抱了無數艦載機投下的炸彈。
轟隆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