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個從者,還有一個和從者不相上下的人類,無慘被圍得水洩不通。

但他無比淡定。手在胸口上按兩下便拿開,傷口已經癒合得乾乾淨淨。

“真的假的啊……”

總司還沒見過吃了自己的寶具依然沒事的敵人。她剛才出手可是毫不留情。

無慘輕描淡寫地說。

“你們還是辜負了我一時的善意啊,迦勒底。”

扔掉帽子,注視著弦一郎身後的立香。

“我說過,只要別多管閒事,我就不會對你們出手。既然你們非要自尋死路,我今天就成全你們!”

砰——

隨著血光從全身迸發而出,無慘的肉體膨脹了一些。撐破衣服,露出慘白的,佈滿牙齒的身體。

雙手變成兩根比剛才更粗更長的刺鞭。背後,雙腿,都長出了許多比較細的管狀鞭,前端是銳利無比的尖刺。

它們像是有生命一樣扭動著,這還不是無慘的最終手段。但用來應付這個場面,已經綽綽有餘。

望了眼頭頂的月亮,他冷笑道。

“距離天明還有兩個時辰。就憑你們,能困住我嗎!?”

“上!”

修瑪這次拿的雙劍,全都給火焰附魔,率先攻上。

總悟,總司,右京,巴御前,弦一郎,六個人圍著無慘,一齊動手。

叮叮噹噹——

卻近不得身。那些鞭子是無慘身體的一部分,有著堪比名刀的堅固和肉體的柔韌。所有鞭子甩動,形成了立體防禦。

但這個狀況持續不了多久。畢竟無慘不可能照顧得面面俱到,更何況包圍他的都是劍術高手。

以及一個打仗不要命的莽夫。

“好!”

猛攻之下,巴御前第一個衝過鞭子的阻攔。燃燒的薙刀逼近無慘。

“可惡!”

無慘不得不在巴御前身上集中注意力,儘管他知道這可能是個糟糕的開始。

呷——

刺鞭上的小口發出刺耳尖叫,甩向巴御前。這不是聲音那麼簡單,雖然躲過了刺鞭,巴御前明顯感到鞭子捲起了亂流,把自己推得東倒西歪。

等刀刃可以砍中無慘時,氣力已經洩了六七分。

但機不可失,巴御前仍然順勢刺出!

“呀!”

撲——

卻見無慘腋下突然鑽出一隻手臂,抓住燃燒的刀,一把扯下丟掉。

“還沒完!”

拔下打刀和脅差,巴御前加速突進。

鞭子的干擾太詭異,一般的揮砍恐難奏效。那就用速度直接衝撞無慘,把刀頂進去。

啪——

但她還是不夠快,兩根腿部的管鞭輕易捲住巴御前的所有武器。

正當她拼力向前時,無慘一個眼神過來,與巴御前四目相對。

只是一眼,巴御前就跪了,全身鬆勁。

“這……”

沒辦法,巴御前也有鬼的血脈。而無慘只要靠近鬼,便能與其進行心靈交流。

所以他剛剛不過是利用自己的威壓,在巴御前心裡喝令一聲“跪下”而已。

“嘿!”

但其他人可沒跪下。急先鋒修瑪感覺自己這邊的鞭子速度慢了些,當即找到空隙,突破。

緊隨巴御前之後第二個靠近無慘!

唰——啪——

無慘直接用後背兩根管鞭一掃腿,就把修瑪給掃趴下了。從這幫人圍毆的動作中,他早察覺到修瑪是最菜的。

這女人眼睛裡只有敵人,沒有自己。

“噻呀!”

另一頭,右京,總悟和總司一起殺過來。

這三人都是身手敏捷,快到連鞭子也難以追上,硬是憑速度闖過防線。

無慘心說不妙。

“唔!”

鞭子勉強阻止了右京,卻擋不住總司總悟。

這兩人彷彿知道對方心中所想,互相掩護,各自替對方砍飛一根管鞭,同時穿插進去。

“哈啊!!”

一人一刀,砍在無慘的肩上。無慘竟然腿一軟。

“你們……”

“往哪看呢!”

爬起來的修瑪可不給無慘反應的機會。趁鞭子稍慢的工夫,終於接近了無慘。

兩把劍實打實地捅進無慘的肚子。

“唔!”

咔嚓——

又是一刀。是右京,直接跳過鞭子的防禦,於空中使出燕返。

劈開了無慘的腦袋。

四個從者,五把武器,死死鉗著無慘。任何生物被這樣攻擊,就算不當場死亡,也遲早會流盡鮮血。

然而,無慘還能動!

“你們這幫……雜碎!”

運足力氣,咬緊牙關。血紅的脈絡急速膨脹,清晰。

他的血液像密集的蟲群,爬上每個人的武器。眾人急忙要拔出來,卻發現無慘的傷口正在癒合。

肩膀,肚子,甚至是腦袋也在癒合,生出新的肉體。

反而鎖住了每個人的武器。

“寶具要來了!小心!”

達·芬奇的警告剛過,眾人腳下的大地瞬間崩裂。

數不清的黑色荊棘衝出地面,朝著所有人瘋狂纏繞。

“退後!”

弦一郎立刻單手抱起立香,向後大跳。

轟隆——

地面因為黒棘的衝擊碎裂了一大片,塌陷下去。幸好弦一郎反應夠快,和立香躲過一劫。

但是其他人就不行了。

黒棘織起一大片,籠罩的地方像炮彈的彈坑。修瑪,總司,總悟,巴御前,右京,無一例外,被死死纏住。

連力氣最大的巴御前都掙不開,別人就更不用說了。他們只能眼睜睜看著無慘的肉體完全癒合,毫髮無損。

五個從者齊上都不是對手,立香驚得坐下。

朝著手環大喊大叫。

“怎麼回事達·芬奇?小刑?”

“這這這這,所以公主說了啊!”

刑部姬套上兜帽,捂著眼睛不敢看。

“公主都說了,鬼舞辻無慘有五個大腦七個心臟,再生能力超強的!這個世界又不可能有無慘世界裡的日之呼吸法,能幹掉他的只有太陽啊!”

“呃……”

達·芬奇還是一臉不太相信的表情。她覺得自己的想法應該沒錯。

“按說從者化以後應該會有符合從者的特徵啊。再怎麼離譜的再生能力,只要摧毀靈核就OK了啊。”

“呵,膚淺。”

聽到達·芬奇的話,無慘冷笑著,邁動雙腳。他走一步,立香和絃一郎就退一步。

看著那兩人,無慘露出鄙夷的臉色。

“用理解普通從者的方法去理解我,本身就是個錯誤。就算在這個世界得不到蛇影護佑,你們也不可能拿我怎麼樣!”

抬起手臂,刺鞭捲起,隨時準備絞殺剩下的兩人。

無慘咧嘴一笑。

“就讓我一個人圍殺你們吧!”

咔嚓——

然而,刺鞭沒有射出去。

相反,一柄利刃,從背後穿透了無慘的心臟。

異樣的劇痛如電流傳遍全身。他驚愕地低頭看了一眼,看到那血霧般的刀光時,便知道自己大事不妙了。

“不死,斬?難道……”

“死吧。”

身後,只狼握緊不死斬,左右一剜,奮力扯出。

帶下大片鮮血和碎肉。

“唔啊!”

無慘捂著敞開的心胸。不行,捂不住。不死斬對任何不死之物一視同仁,無論是不是這個世界的生物。

傷口無法癒合。但是為什麼?

“你,是怎麼……拿到……”

無慘轉過身,答案就在眼前。只狼身後,立著九郎和永真。

九郎投向無慘的目光裡,不帶任何懼色。

“我的忍者為了我無數次冒險。既然他有難,身為主公出面是理所當然吧?”

果然,是那個該死的小鬼。

能碰不死斬的,必須是與龍胤相關的不死者。無慘沒有那個資格,他一清二楚。

所以看到弦一郎沒帶不死斬,他才放心戰鬥。這麼說來……

“迦勒底!”

他再次看向立香,那個混小子一副計劃通的表情。沒錯,這次圍殺計劃本來就是三段式。

弦一郎的引誘,眾從者的包圍,全是為了只狼的最後一擊。

順便一提,這是弦一郎的主意。他主動找立香說了計劃,畢竟他也擔心迦勒底會因為只狼的失蹤,懷疑自己另有所圖。

“啊!!!”

發出一聲尖嘯,無慘的肉體變成了純血色。

啪——

爆炸了,四處飛濺。那些刺鞭管鞭黒棘,隨著主人的消失而化為烏有。

被困的從者們重獲自由,戰鬥結束。立香放心的同時,也有了擔心。

“無慘死了嗎?”

達·芬奇反覆確認著儀器。

“恐怕不是。無論是目視還是監測,都不能確認無慘靈基消滅。”

“他逃走啦。”刑部姬摘下兜帽,“這鬼很膽小的,察覺到風頭不對會馬上逃跑。但剛才那一刀肯定重創了他,想必短時間內不會搞事了。說不定會就此逃回去呢。”

“有道理。”達·芬奇表示贊同,“第二幻想地的時候,雖然沒有直接確認,但維吉爾也是在與八神戰鬥後消失了。我猜這是因為他們蛇影從者在其他世界不能修復靈核級別的損傷。方才無慘說什麼‘得不到蛇影護佑’,恰好能佐證這一點。”

“不管怎樣,贏了就好呀。”

立香又坐下了,這次是放心地坐下。

心想總算能好好睡覺了。今天晚上,事好多。

“好啦,你今晚就在這裡躺好。”

九郎把虛弱的只狼扶進自己的房間,硬是讓他躺下。

“這……”

只狼至今為止站著,跪著,坐著和九郎說過話,還從來沒躺著說過。

太不敬了。然而九郎堅持這樣。

“我也想為狼做點什麼。不用當做是報答,就當是我心血來潮吧。給。”

他推過一個盤子,放著三塊能託在掌心裡的小餅。用紫色的米細心捏成,香氣撲鼻。

這味道只狼很熟。

“牡丹餅?”

“嗯。說起來狼以前跟隨梟閣下修行時,也吃過這個吧?”

“是。義父親手所做。”

“我覺得我的手藝不比梟閣下差哦。來。”

九郎拿起一塊餅,只狼連忙撐著身子想坐起來。但撐不動。

他從早打到晚,剛復活又要暗殺無慘,實在太消耗體力和精力。

只好乖乖讓九郎喂他吃。

“不勝惶恐,神子大人。”

“哈哈哈,太誇張啦狼。味道怎麼樣?”

“是。非常美味。”

“那就好。”

拿起盤子,九郎便要出去。

“今晚好好休息吧,明天說不定就要跟內府大戰了。到時候還要仰仗你的力量,狼。”

“神子大人。”只狼叫住了一隻腳邁出去的九郎。

“怎麼了?”

“請問……”

他頓了頓。

“……斷絕龍胤,需要龍胤神子的性命,是這樣嗎?”

“啊……”

九郎輕輕嘆氣,苦笑。

“你還是知道了。”

“那麼,確有此事?”

“嗯,我不想讓狼擔心所以沒有說。不過,好像反而讓你更擔心了,抱歉啊。”

“可是……”

“沒關係。”

神子背對著只狼,將另一隻腳也邁出去。

“龍胤不是人力所能掌控之物。要把這樣的東西從葦名送走,自然需要些特殊的辦法。既然龍胤選擇了我,那就只能讓我來做了。到時候,狼,你可不要違背主命啊。”

“……是。”

只狼只能這麼回答,看著九郎將門拉上。

留下他自己,望著天花板,思考一個問題。

不是已經在公孫大娘面前誇下海口,說完全不在意嗎?

為什麼,還是問出來了?

不明白。

硬要說的話,平時他刻意限制自己的思考,不讓自己去理會多餘的事。這是忍者的必備素質,否則無法在惡劣環境中保持清醒,執行任務。

然後現在,或許是因為緊張了一天,終於放鬆下來,這道限制也不經意地暫時解除。

結果那些話順嘴就出來了。它們已經在腦海裡忍耐了很久。

所以。

我真正的想法,到底是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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