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原本是致命的一擊，至少9S是這樣想的。
從戰鬥開始到現在，雙方有超過半數的動作，與9S記憶中塔內那場決戰一致。
顯然這說明9S的計劃成功了。
利用寶具製造與當時相同的，無可逃脫的環境。利用靈基修改得到2B的手臂，讓自己和那時的身體狀況相同。事實上就算阿爾法沒切掉這條胳膊，9S也打算自己動手來著。
就連A2在9S露出破綻時，猶豫著沒能揮刀的那一幕，也完美重現了。
過程沒毛病，結局也應該相同。
可，為，什，麼！？
咔嚓——
A2在即將被捅的瞬間，緊急迴避。
9S猛刺的刀，只切掉了A2胸口的一小部分。
反倒是自己的左臂，被A2一刀切下！
“呃啊啊啊——！！”
9S倒下了。斷臂不停地噴血，或者說是類似血液的，維持寄葉人造人行動的燃料。
A2也跪下了。刀丟在一邊，一手撐著地，一手想去捂住傷口。
9S的寶具，絕望之塔，像水中倒影一樣消散。
兩人回到了新阿爾坎迪亞的夜景中。
“這，這怎麼回事……”
9S站不起來。這不是單純的斷臂，他已經在戰鬥中累積了相當的損傷，大量失血讓他瞬間失去了行動能力。
若是無人及時營救，必死無疑了吧？
他不怕死，畢竟他就是抱著拖A2一起下地獄的打算來單挑的。
但他想不通。
“……A2，你是怎麼，破解我的……”
“不是我。”
A2疲憊的眼神，看向身邊的影像。那裡是立香的臉。
“是他。”
“令咒生效了？不，不對。”
達·芬奇連連自我否定。因為立香一旦遠離從者，就無法供給魔力，自然也無法用令咒施加命令。
立香手上的令咒數量沒變，更是充分證明了這一點。
所以……
“你只是喊了一句話而已嗎，藤丸君？”
立香默默點頭。
“開什麼玩……笑！”
9S翻滾著身體，讓眼睛能看到立香，看到那個傷感的表情。
就憑這個其貌不揚的男人一句話，打破了註定到來的結局？
這玩意於情於理都說不通啊！
“大概，是心境吧？”
A2坐下來，喘勻了氣。
“你說，心境？”
“那時的我們，是抱著世界上再無同類的絕望心境在廝殺。你用寶具營造這些環境，也是為了讓你和我重新落到那種心境當中，而且你差一點就成功了。”
女人彷彿露出一縷笑。
“如果沒有那個御主的話。”
9S眼神中的殺氣，消去了一半。
但他還是搖頭。
“可為什麼，寶具……會解除？明明，必須有人……”
“只是你那麼認為而已啦，9S。”
達·芬奇糾正了9S的話，雖說她也是剛剛才意識到的。
不過還是擺出了一副“沒想到吧”的樣子。
“根據我們的測算，你的寶具功能是創造一個無可逃脫的環境，加劇身在其中的戰鬥者的衝動，直到有人死去，屬於精神控制的一種。但你沒意識到，這個環境裡混入了異物，導致它沒能完全封閉。”
“難，難道是？”
“沒錯，就是由本天才設計的迦勒底手環。它連跨次元的通訊都能實現，所以就像牆上的楔子一樣釘在寶具空間裡。藤丸君那一嗓子，和A2實現了互動，等於給楔子補了一錘子。剩下的，就靠A2自身的意志掙脫了。”
“就憑……這種理由……”
9S眼神中的另一半殺氣，也退去了。
他懶洋洋地躺著，一動不動。
所有的手段都已用盡，這大概就是自己的極限了吧？
那麼結局只有一個。
“殺了我吧，A2……”
A2嘆了口氣，沒理會9S的話，而是朝立香揮揮手。
“謝了，御主。”
“不客氣A2。還有，你的傷怎麼樣？要不要先找個地方躲起來？估計很快就會有敵人過去。”
“不勞你擔心。剩下的，我會處理好。所以，我要切斷通訊了。”
“等等！”
啪——
立香的影像消失。A2解開了手環，把它放在地上。
然後挪動身體，靠近9S。
她的右手轉個圈，便像花朵綻放一樣開啟，伸出一根很細的金屬管。
在9S的斷臂上修補，止血。
“A2？”
這讓9S很不解，甚至有些惱火。
“你，當初要殺，雪兒……難道不是，為了讓我們，消失嗎？”
A2輕輕搖頭。
“我的目的，是讓你們消失。而不是殺了你們。”
“這，這有什麼，區別？”
9S正要發火，傷口的麻痺感讓他咬了咬牙，情緒慢慢平靜下去。
不，這有區別。他其實很清楚。
只是不相信這是A2能說出來的話罷了。
見9S一時無語，A2繼續手裡的救護工作。
“我們一起等吧，等待從這個世界消失的那一刻。沒事，就當是夢醒了。”
“我可沒法，像你這麼釋然啊……”
9S的胳膊蓋著眼睛，又從臉上滑落，搭在地上。
“我和2B，只是想完成，被賦予的使命。然後，和人類一起，生存下去……”
“我懂。所以，你們應該明白……”
A2望著地上，9S斷掉的手臂。
“……那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實現的幻想。”
與A2的通訊中斷後十分鐘。
貨車終於來到了距離大廈僅三公里的地方。前面是一馬平川。
以及數不清計程車兵，戰車，戰鬥機器人。
“還剩這麼多啊。”
看著雷達顯示的敵對反應，亨利直撓頭。
“不過其中似乎沒有從者反應。”
達·芬奇說。她現在也只能說似乎，畢竟從者檢測系統還沒時間更新。
“沒辦法。對方估計已經發現咱們了，那隻能先下手為強。開始吧！”
亨利將貨車設定為自動駕駛，時間為五分鐘後，直線前進。
所有人都來到車廂裡，看著亨利和阿爾法在各個角落裡調整著什麼東西。
立香忽然問道。
“刑部姬，遊戲裡有沒有提過，如果人類反攻成功了，寄葉會怎麼樣？”
沒想到立香會突然問這個。正在喝可樂的刑部姬差點嗆到。
“咳咳……御親你還真是好奇啊，這可不是什麼好事。”
“說吧。”
“其實，寄葉的任務，永遠不可能完成。”
刑部姬拍著胸口，咳著咳著，就變成了嘆氣。
“因為在他們的世界，人類已經滅絕了。”
這話，別說立香，修瑪和達·芬奇，連正在忙活的亨利和阿爾法都停了一下，又趕緊繼續。
“人，人類滅絕？”立驚愕地香重複著。
“嗯，滅絕了，一個不剩。這件事是寄葉高層的最高機密，只有司令和一部分負責通訊的人造人知曉。順便一提，那些通訊的人造人全都帶著口罩，這裡面是有含義的。”
“原來如此。”
達·芬奇冷笑一聲。
“通訊部隊捂住嘴，意味著不說出真相。執行部隊遮住眼，意味著看不到真相。呵，這遊戲的設計者還挺有趣。”
“根本是惡趣味啦。”刑部姬小心地把可樂瓶的蓋子擰緊。“所以，那些人造人在不知情的情況下，還一個勁地去戰鬥。聽著就很慘啊。”
“他們不過是為了完成使命罷了，因為他們就是如此被設計的。”
修瑪忽然這樣說，還瞪了刑部姬一眼。嚇得公主捂住了嘴。
“要是沒有使命，你就不幫我們了嗎？”立香開玩笑地說。
“就是那樣。”修瑪立刻回答，“我只是遵從靈魂石留下的指示行動罷了，因為這就是我的使命。”
“使命這個詞，聽起來有點悲傷啊。”
“要是連使命都完成不了，那才叫悲傷。”
見修瑪有點激動，立香連忙賠笑，這個話題就此打住。
嘛，修瑪會這麼想也是理所當然，畢竟她是從靈魂石中誕生的，來歷尚不明確的存在。
想要和她打好關係，得進一步解析靈魂石才行。
話說回來……
“人類滅絕，嗎……”
真是個沉重的話題，因為它確確實實發生在了某個世界，立香才會覺得沉重。
而且，地球正在經歷與之差不多的情況。但要說徹底滅絕，總感覺，不太可能。
可萬一呢？
如果有一天，真的有某種星外來客，突然把人類滅絕了。如果那個時候，迦勒底存活了下來。
那自己，是否能跟2B，9S一樣，繼續戰鬥呢？為了已經不存在的人類，和那些超越人知的敵人戰鬥下去呢？
無法想象。
為了一個不可能得到回報，甚至不可能達成的目的去戰鬥，也未免太過絕望。
“刑部姬……”
像是要轉換心情，立香低聲問著。
“我換個問法。遊戲裡提沒提過，如果寄葉消滅了機械生命體，他們接下來會幹什麼？代替人類在地球上生存嗎？”
沒想到，這個問題讓刑部姬的臉色瞬間消沉。
完全是“你哪壺不開提哪壺”的表情。
“御親還真是擅長捕捉細節啊。這個事遊戲裡真提了，是人類留下的命令中的一部分。”
她的拇指在脖子上一抹。
“到時候，所有寄葉人造人都將被廢棄，破壞。因為他們是人類為了反攻地球製造的，人類勝利後，他們就沒有用了。當然了，即使人類滅絕，寄葉高層也打算執行這個命令。”
“開什麼玩笑！？”
不等立香發表意見，亨利先喊了出來。
他聽不下去了。
“寄葉侍奉的都是些什麼人？只把人造人當工具嗎？”
“不是，大叔，別朝公主發火啊。”
刑部姬哆哆嗦嗦地說，幾隻紙蝙蝠飛過來，擋住了她的臉。她被嚇得厲害的時候就會這樣。
“是這樣啊……”
立香則是很平靜。
因為這種事，他見得多了。甚至嚴格來說，從者也是類似的存在。
“哼，真是火大。不說這個了！”
亨利帶著氣，把最後的細節處理完畢，衝阿爾法一點頭。
“做好準備！還有迦勒底也是，按計劃進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