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個詞叫熱鍋上的螞蟻,用來形容現在的哈維恩完全合適。

他連雪茄都沒心思抽了,揹著手,以三四秒一個來回的速度踱步,瘋狂踱步。

即使在這樣的速度下,旁人還是能看清他焦急的臉,以及臉上的汗。

“守不住!這樣下去肯定守不住!”

他站住了,用力按著沙盤,同時發出更加用力的聲音。

“只能撤退了……只能撤退了!”

“可是上校,魔物們一旦衝出山區,殺進平原,甚至是城市,局勢就會徹底失控啊!”

扎森特不顧上下級交談的語氣,喊得比哈維恩聲音還大。

“失控?”

上校一把揪住了上尉的衣領,對著他的臉狂噴。

“現在已經他媽的失控了!懂嗎!?失控了!!你們能回來這麼多人,就偷著樂去吧!你知道另外兩支部隊遭受了何等重創!”

可以說,慘不忍睹。

尤里烏斯也是回到基地以後聽說的。另外兩座基地派出的人遇到的魔物,無論是數量還是質量,遠遠超過尤里烏斯這邊。

士兵死傷慘重,貝爾蒙多獵人和魔法師也有一些戰死,或者下落不明。

憤怒,急躁,混亂的情緒充斥著尤里烏斯的腦海。

此時他唯一聽不進去的詞,大概就是撤退。

“上校,我認為現在撤退為時尚早。我們還沒有失敗。”

“你說什麼?”

推開扎森特,哈維恩指著尤里烏斯,又指著杏子,指著有角。

“沒有失敗?怎麼的?你們幾個有什麼對策嗎!?有嗎!?明天天亮敵人就會殺過來,你們能馬上拿出辦法嗎!?”

沒有人回答,因為這個問題沒有答案。

如果那個時停是魔法,那麼給教會一些時間,分析原理,構築對策,確實做得到。

但你讓杏子和她的魔法師明天早上就有對策,那是開玩笑。

這事杏子清楚,尤里烏斯也清楚。

一句話,他們根本阻止不了那個時停。

見無人說話,哈維恩知道這事可以定了。長出一口氣,熟練地叼起了雪茄。

“這就是現實,諸位。扎森特,通知全軍,準備撤出山區,往特蘭西瓦尼亞方向移動。”

“上校……”

“不要讓我重複,上尉!沒有必要打這種毫無勝算的仗,先活下來再說!執行命令!”

將這最後的反駁壓下去,哈維恩大步走出指揮所,估計是急著收拾東西。

扎森特無可奈何,也出去了,他要去執行命令。

但是那個樣子實在讓人放心不下,杏子連忙跟著出去。

指揮所裡,剩下了四個人。

“果然,變成這樣了啊。”

有角捏著沙盤上幾個代表魔物的棋子,把它們扔在基地附近,撞開了幾個代表軍隊的棋子。

瑪莎和阿萊克斯露出疑惑的神色,只有尤里烏斯在瞪著他。

“我知道,這一切都是在針對我。”

“針對你?”瑪莎抓著尤里烏斯的手。

“它們引誘我們深入,再展示出時停。明明能當場全滅我們,卻故意放走。為的就是讓我們在回去的路上認清無法勝利的事實。”

尤里烏斯那隻被抓著的手猛地舉起,握拳。

把有角剛才扔出去的棋子砸得四散滾動。

“只有我們的隊伍遇到這種事,顯然,對方要讓我單獨出來。那正好。”

“不要衝動啊,尤里烏斯大人!”

阿萊克斯連忙靠近尤里烏斯,生怕他直接衝出去。

瑪莎也更加緊抓尤里烏斯的手。

“就算是你,也會有極限,是會被殺死的血肉之軀。”

“我知道。”

尤里烏斯再次掙開未婚妻的手。現在,他以一個比較慢的頻率重複著哈維恩的動作。

“聽我說,瑪莎。如果我們撤退,再想消滅這群魔物就難上加難。我知道我們無法阻止時停,但至少可以極大削弱魔物群。只要雜兵都消滅掉,那個會時停的傢伙自然會現身!”

“難道不是那個叫艾薩克的嗎?”阿萊克斯問道。

“不,不是他。”有角說,“他只是一個惡魔工匠,召喚魔物。雖然我很奇怪他是怎麼召喚出這麼多的。”

尤里烏斯站住了,略有懷疑的目光投向有角。

“你很清楚?你明明都沒見過他。”

“我清楚。我們的機關有些特別的門路。”

“那你應該也清楚,該如何應對時停!”

這話聽著好彆扭,瑪莎和阿萊克斯不解地看著尤里烏斯。

他正急切盼望著有角的答案,但有角只是很平淡地說。

“我不清楚。”

“什麼?”

“你在著急,尤里烏斯。”

“我當然著急!我的家人,我的部下已經有戰死和失蹤的了!我們在這片土地上流了血,付出了代價,卻不能阻止敵人!?簡直荒唐!”

“尤,尤里烏斯?”

瑪莎還沒見過尤里烏斯這樣發火。而且,發火的理由好像不清不楚的。同伴的死的確讓人難過,可是……

“可是,我們確實……沒辦法……”阿萊克斯小聲地說。

“這不是有辦法沒辦法的問題,而是我們必須擋在那群怪物面前!”

怒火轉向了阿萊克斯,尤里烏斯揪著他的衣領,就像哈維恩揪著扎森特一樣。

“民眾都在看著!如果貝爾蒙多倒下了,退後了,誰來保護他們?他們又會怎麼想?”

“我,我知道。”阿萊克斯不知所措,“可是,只靠我們的話……”

“那就說服那個胖子也留下!不能再讓他胡來了!”

“你說服不了他,尤里烏斯。而且,我也同意他的判斷。”

有角平靜地說著,在尤里烏斯臉上留下了不平靜的震動。

他的憤怒已是肉眼可見了。

“你說什麼,有角幻也?”

“我說我同意哈維恩的撤退方案。就算讓教會解析那個魔法也需要時間,硬頂著毫無意義。所以……”

“胡扯!胡扯!!”

砰——

尤里烏斯的雙手拍在沙盤上,附近的棋子被震得亂飛,亂滾。

“你一個外人根本不明白!當你背後站著一群手無寸鐵的平民時,你才會知道,什麼叫沒有退路!”

“你在將自己逼入絕境,尤里烏斯。你也說過,貝爾蒙多不是這個時代的唯一解。現在的民眾也不是過去那待宰的羔羊,為何非要堅持到底?”

“因為這是我們的使命!一想到會有人因為我們的退縮而慘死,你叫我怎麼不堅持到底?不把使命貫徹下去,難道我要再次讓期待我們的民眾失望嗎!?”

“結果你還是為了自己所謂的贖罪?為了那個200年前根本不屬於你的錯誤贖罪?我說過了,尤里烏斯。既能完成使命,又能自我滿足,這場戰鬥容不下你這麼多想法。”

“那麼我只有一個想法:完成使命!”

“即使明明知道,這是針對你的陷阱?”

“如果每次踏入惡魔城都要想這個問題,貝爾蒙多早就不存在了。”

這場爭論就此打住。它來得很突然,結束得也很意外。

尤里烏斯和有角一起出去了,就像剛才沒有爭論過似的。

但跟在後面的瑪莎和阿萊克斯都明白。

今天晚上,什麼問題也沒有解決。

天黑了。

艾薩克的山洞裡,到處掛著油燈,燃燒著綠色的火焰。他不習慣電燈,還是火光更能讓他集中精神。

特別是現在。

他面前是一塊大約半米高,比人還要大的鐵砧,上面是一具屍體。

他用一柄砍刀將屍體的幾處面板小心切開,讓內臟露出來。接著操起他的匕首,注入魔力。

匕首發出如同火焰一般的紅色光芒。他在內臟的幾個地方按了按,選定一個位置,刺下去。

嘶嘶——

分不清是內臟被灼燒的聲音,還是什麼其他聲音,然後屍體顫抖起來。

“唔,真是個有趣的本領。也許你可以在忙工作的同時講講其中的原理。”

艾薩克身後,坐著翹腿的迪奧,正津津有味地看著他操作匕首。

講真,艾薩克不怎麼喜歡這樣。無論是被別人盯著工作,還是迪奧的態度。

“我還沒靈巧到可以一邊擺弄屍體,一邊同另一具屍體講話。”

“呵呵呵,至少你的舌頭很靈巧。也好,這樣在明天離開這裡之前,我不會無聊了。”

“你高興就好。”

艾薩克打算迅速結束對話,好專注於手頭工作。他現在做的事情有一定難度,與普通的魔物鍛造和召喚相比要難一些。

不過迪奧顯然是認定了要拿他打發時間。

“話說艾薩克,你是想整晚這麼忙下去嗎?”

艾薩克的匕首暫時從內臟中拔了出來。

“不然呢?如果你白天能讓人省點心的話,我也用不著這樣配合你了。”

“嘛,雖說是我的要求,但你也可以休息一下嘛。”

“我是被召喚出來的幻靈,即使不是從者,也該不停地工作下去。甚至可以說,我很喜歡這具不需要進食飲水的軀體。”

“而你這樣做不是為了御主。”

當迪奧說出這話時,艾薩克正打算落下的匕首再次停住。

他轉過身,看到了迪奧邪魅的微笑。

“你想說什麼,迪奧?”

“我瞭解你,艾薩克。我在穩定精神的時候,聽蒙西說過許多次。”

“是御主。”

“無所謂。我知道你是為了德拉古拉,這個世界最為強大,甚至其本身都化為詛咒,成為近似世界定理的吸血鬼。唔,一個人類痴迷於吸血鬼,真有趣。”

“那又怎樣?如果你能有幸站在他面前,你就會發現自己是何等渺小和無知。”

艾薩克甚至有了暫停手頭工作的想法,在德拉古拉的問題上他很較真。

“聽好了迪奧,我不管你在原本的世界是什麼樣的存在,但這裡,不同。”

迪奧不以為然地笑道。

“哼哼,我在原來的世界什麼樣,我早就忘了。不過,似乎只有這能力,這感覺沒有忘。”

“感覺?”

“你白天的時候問過我吧?為何要故意放走貝爾蒙多?”

這確實是艾薩克想不通的問題。

白天,他知道尤里烏斯的攻擊路線以後,就故意在沿路安排些弱小的,不成氣候的魔物,吸引他們一路深入,然後讓迪奧去殲滅他們,因為這是迪奧主動請纓。

過程很順利,而且迪奧具有時間停止的能力,要全滅尤里烏斯的隊伍易如反掌。

但他卻玩起了遊戲,一個一個地殺,就這麼放走了尤里烏斯。

迪奧仰著頭,似乎很喜歡看艾薩克著急的樣子。

然後說出答案。

“因為我渴望支配,完全的支配。就像是把東西吃進去,化為血肉,隨心所欲的支配。只有這樣才能讓我滿足。”

艾薩克從中聽出了一層意思。

“你要拉攏貝爾蒙多?”

“貝爾蒙多是這個世界的頂尖戰力,如果能拉攏過來,一定會派上大用場吧?”

這確實。而且,這種操作也不是第一次出現。若是能像俘獲裡希特一樣把尤里烏斯拉過來,對抗迦勒底的時候就會更有把握。

“那麼好……”

艾薩克轉回去,要繼續工作了。

“……我期待你的成果。”

“啊,儘管放心。不過艾薩克,也讓我問你一件事吧?”

張開的五指帶著尖銳的長指甲,迪奧抓了抓脖子,那裡有一圈明顯的疤痕。

“同樣是吸血鬼,你有沒有興趣向我盡忠呢?”

呼——

艾薩克的匕首,迸發出過剩的光芒,像熊熊燃燒的火炬。

照亮他冰冷的側臉。

“這句話,我就當沒聽到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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