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亨利的會合並不順利。
因為2B一直到處在找亨利,立香的位置又太遠,亨利只能在保證絕對安全的情況下朝立香慢慢靠攏。
立香和貝塔也換了好幾個地方。一邊要擔心會不會有人追來,一邊忍飢挨餓。直到下午,才上了亨利的車。
他已是餓得眼睛都要看不清了。
為了擺脫2B,亨利選擇將車開向荒漠。這也是A2的主意。
她被追殺的那段日子裡,在荒漠找過幾片廢墟當藏身處,看來還用得上。
然後在前往荒漠的途中。
“你說什麼!?貝塔是ZERO!?”
達·芬奇,刑部姬,修瑪和阿爾法的反應,就跟立香剛聽到這個事的時候一樣。阿爾法比立香的表情還誇張,那估計是機器人能做出的極限表情了。
A2的內心和臉上毫無波瀾,連哦都沒哦一聲,也沒出乎立香的意料。
他比較在意的是亨利的反應。
“唔。”
大叔確實驚訝,但並不十分驚訝。按說他是這個世界的原住民,從之前的對話中,也不時表現出對ZERO的敬意。聽到這個訊息,應該很震驚才對。
然而驚訝的表情只有片刻,亨利若有所思地看著貝塔。
“那,你想起什麼了嗎?”
貝塔依舊是困惑的樣子。
“也許,有一些。也許,沒有……”
說得還挺含糊。亨利點點頭,又鑽進了駕駛室。
“接下來還是手動駕駛吧。A2,來指路。”
“嗯。”
這個話題就這樣中斷了,車裡暫時沒有了交談的聲音。
“別啊,”刑部姬不甘心地說,“弄清楚啊。如果貝塔真是ZERO,那豈不是很好嗎?”
她注意到達·芬奇關掉了通訊的聲音,又搖了搖頭。
“未必哦。按你之前說過的劇情,如果貝塔變成了ZERO,他會站在我們這邊嗎?”
刑部姬立刻就沒詞了,想了想,還真是。
一邊是剛認識沒多久的迦勒底,一邊是並肩戰鬥了許久,感情深厚的雪兒。怎麼選,無需多言。
說不好聽點,ZERO要是大開殺戒,這裡面恐怕沒人能攔住他。
不不不,不可能,ZERO不是那樣的人。刑部姬趕緊提醒自己。
但,確實,這需要慎重處理。
亨利之所以避而不談,大概也是在想對策吧?
於是刑部姬閉了嘴,達·芬奇亦不作聲。
A2還是一副跟我無關的樣子。阿爾法也沒說話,只是眼神有些……可怕。
刑部姬猜這個女人想的和達·芬奇一樣吧?
畢竟她整天把亨利掛在嘴邊,若是出現什麼對亨利不利的狀況,就算是貝塔,她也會毫不猶豫下殺手的。
不過她應該也會對貝塔有些同伴之情,所以不希望事情變成那樣吧?
如此,貝塔的事成了一根繃緊的弦,誰也不敢輕舉妄動。
除了那個男人。
“你還好吧,貝塔?如果心裡煩的話,說出來可能好一些。”
坐在貝塔對面的立香,成了打破這個壓抑氣氛的第一個聲音。
阿爾法不可思議地看著他,達·芬奇已經在捂著嘴偷笑。
不愧是立香,又要準備發揮他萬惡的“亞撒西(溫柔)”了。而且他大概不是擔心貝塔變成ZERO會跳反什麼的,純粹是出於關心才會這麼說。
“我,我在想……”
貝塔的手扣在一起,擺出了沉思的姿勢。
“……我怎麼樣,才算是ZERO呢?或者說,ZERO是什麼呢?”
“你說是什麼……”
“是名字嗎?是那個特定的身體形象嗎?是強大的戰鬥力嗎?還是說,必須要有和雪兒共事的記憶?”
迷茫的雷普利抬起頭,在渴望立香的回答。
“要具備哪些,才算是ZERO呢?”
立香露出了有些傷感的眼神。
“聽起來就像忒修斯之船呢。”
“忒修斯之船?”
“是我們的世界裡,挺古老的一個悖論啦。”
一提到這個達·芬奇就來勁了。她習慣性地戴上了眼鏡。
“簡單來說,就是有一艘名為忒修斯的船,造出來之後,經過積年累月的航行,不斷更換損壞的零件,持續下去。直到有一天,它所有的零件都被換過,那麼它還是原來的那艘船嗎?”
“呵,真無聊。”
一直開車的亨利忽然出了聲。
“當然還是原來的船。換上的零件會成為船的一部分,就像我們給雷普利更換零件一樣。”
“但如果涉及到雷普利的記憶呢?”
亨利胸有成竹的回答,被達·芬奇迅速懟了回去。
“如果一個雷普利換著換著,連記憶分割槽都被換掉,消失,那他還是原來的雷普利嗎?”
達·芬奇推了推眼鏡。
“在我們的世界,人們大概不會在意。就好像一臺電腦裡面的內容被刪除,連硬體也被更換過,最後倒賣。人們仍然會說它是電腦,而不會在意它曾經是什麼樣。但你們,不能這樣吧?”
“當然。”
代替亨利回答的,是阿爾法。
她正用很不高興的眼神,盯著立香手環上的達·芬奇。
“換掉了記憶,當然不是同一個人。但這和沒有記憶,失去記憶不是一個概念,不能因此否定一個人的身份。”
“達·芬奇,還是不要說這些話了吧?”
連修瑪都在給阿爾法幫腔,她看達·芬奇的眼神也不怎麼友好。
這個雷不小啊,立香心說。修瑪看來還是挺在意佔用瑪修身體的事情吧?
達·芬奇連連擺手。
“如果惹你們不高興了,我道歉。說得沒錯,在這個世界,雷普利和人類是一樣的。作為個體來說有人性,作為社會一員來說有人權。所以這是我的看法……”
達·芬奇望著有了些精神的貝塔。
“……就算你回想不起來,也依然無法否定你是ZERO的可能性。我們需要做的,是追溯你的來歷,這才是判斷的唯一標準。”
接著,她看向了亨利。
“所以大叔,能跟我們說說,貝塔是怎麼造出來的嗎?”
亨利已經叼起了電子煙,心不在焉地吸了一口,咳了好幾聲。
“跟阿爾法一樣的製作流程。”
“我問的不是這個。”
達·芬奇手邊另一個顯示屏上有幾段文字,她確認一遍之後,繼續說道。
“根據過去的對話記錄,你曾說過,阿爾法誕生在拜爾統治時期。那時雖然城內處於高壓狀態,但你的材料來源應該比較充足,畢竟你幫反抗軍打造維修過不少武器嘛。即使這樣,製作阿爾法也花費了幾個月的時間。
“而貝塔誕生在拜爾死亡後。你失去了實驗室,一直在車裡住。等阿爾法恢復後,開始製作貝塔。這個時期,城市百廢待興,我敢說你的材料來源反不如過去。然而你卻只用了一個月就造出了貝塔……
“我雖然不懂雷普利的製作,但也是打造了無數機械與魔術用品的天才。所以我推測,你之所以用時這麼短,可能是因為直接得到了某個現成的,關鍵的部位。換句話說……”
達·芬奇此刻化身福爾摩斯,慢慢摘下了眼鏡。
“……貝塔的大腦是你撿來的,對吧?”
一個震驚了立香和刑部姬的答案,而且,聽起來好有道理。
就連貝塔,眼睛也比平時睜大了些,看來亨利應該沒跟他細說過這些事。
再看阿爾法,好麼,她避開了立香的目光。
而亨利收起了才吸了兩口的煙,撥出煙氣的嘴裡,逐漸吐出陣陣笑聲。
“說起來,咱們在那個農貿市場見面的時候,你也看穿了我。所以你實際是個偵探嗎,達·芬奇?”
“我不是什麼偵探,只是以前有個偵探的同事。他經常在我耳邊講謎語,而我恰好是個記憶力還不錯的天才而已。”
“呵呵,天才,真是可怕。”
亨利嘆了口氣,他已經不打算再遮掩什麼了。
“等到了地方,咱們再說吧。”
開到那片廢墟的時候,天色已經有些晚了。
只有A2下了車,去廢墟里找些她藏的東西。其他人都留在車裡。
想看看亨利怎麼說貝塔的事。
“那麼貝塔……”
亨利開啟了一個大金屬箱。
“……先給你換上外接部件吧,然後就好說了。”
“哦。”
貝塔答應著,跟亨利去了工作臺。亨利也讓阿爾法來幫忙,把那箱子挪過來。
立香和修瑪識趣地下了車,換換空氣。坐了一天的車,立香好好伸了個懶腰。
“那個,達·芬奇也不是故意的,只是有些話總需要有人說開。”
見修瑪似乎還有些情緒,立香小聲地勸了一句。
修瑪聳聳肩。
“我才不在乎呢。只要你不在意一個佔了你老相好身體的女人,完全乾不出你老相好能幹的那些事,連戰鬥水平都不達標,那就行。”
這哪叫不在乎啊?立香都無語了。過去迦裡那些個傲嬌生起氣來也不過如此啊。
達·芬奇這個時候也說不上話,只能撿笑,雖然她比較在意修瑪說的戰鬥力問題。等這次任務結束,再好好檢查一下靈魂石吧。
“那個,御親啊……”
反倒是本該說些調侃話的刑部姬,此刻卻嚴肅了起來。
“公主有種預感。”
“怎麼了?”
“貝塔在安裝了外接部件後,說不定就直接恢復記憶了。”
“此話怎講?”達·芬奇來了興趣。
“可能不算是理由吧,只是公主這麼覺得。”
兩隻手各伸出一根手指,刑部姬把它們輕輕對撞。
“貝塔肯定多少有一些ZERO的記憶,且不說是不是雪兒強加的或者怎樣,但至少他看起來沒有拒絕。這個時候,如果大叔做的外接部件恰好是ZERO的外形,那就……”
“那就?”
“那就恢復記憶了。”
“靠,什麼跟什麼啊?”修瑪不屑地撇著嘴,“怎麼就恢復記憶了啊?你這中間省略了多少步驟啊?也太跳躍了吧?”
“所以公主說是感覺啦。”刑部姬有點委屈地說。
但是達·芬奇絲毫沒有把這當成玩笑的意思。
“不,我覺得有點道理。可能是我們在這個世界停留太久,忘了一件最基本的事。”
“是什麼?”
“刑部姬不是說過嗎?這裡是二次元,要遵守二次元的規則。對二次元來說,只要有了外形和設定,那麼這個角色就形成了。”
“對對對,公主想說的就是這個!”刑部姬趕緊點頭,表情原地復活。
立香還是不太相信。
“可是,會那麼直接嗎?聽起來沒有什麼實感和依據啊。”
“確實,我們無法判斷,我們所認為的二次元規則,會在實際的二次元世界中生效到什麼程度。但如果生效,那一定是構成這個世界的基本原理。就好比一些動物的本能,沒人能說清其中的原因,但它的確存在併產生影響。”
“呃……”
刑部姬扯著頭髮,心說我剛才提的事情有這麼複雜嗎?立香則是若有所思地點頭。
他已經能跟上這個天才的節奏了。
在外面又閒扯了一陣,天色逐漸黑下去,亨利的工作才告一段落。
立香,修瑪和A2都回到車上,一眼就看到了新生的貝塔。
他換成了紅色的裝甲和頭盔。頭盔正中間是翠綠色的晶體,裝甲沒有覆蓋全身,露出的部分變成了黑色。從後腦伸出一道金色長髮,顯得非常拉風。
但是這個外形,立香越是看……
“你,這!”
就越是憤怒!
“是你!”
他撲上去,按住貝塔的肩膀!
“傷害瑪修的傢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