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洞小短篇,第八軍團原題康拉德·科茲在哥譚的故事。

不收費,免費章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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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譚總是在下雨,東區的空氣裡混合著雨水、海風和化工廠飄來的刺鼻氣味,疏於維護的下水道系統令這裡的街道充斥著骯髒的積水,針頭、用過的避孕套、塑膠食品包裝袋、菸頭等等垃圾在水流放緩的地方堆積起來,同樣骯髒的霓虹燈和臨街窗戶放射出的虛弱光線勉強照亮這裡的街道。這裡很少有行人,除了某些從外地來的、不瞭解行情的蠢貨,不會有人在這個時間走在東區的街道上。

萊絲莉·湯普金斯醫生舉著傘,抱著急救箱匆匆走過積水的街道,那身小診所裡的白色長袍下襬被濺起的髒水染成半透明的黑灰色,她幾乎能聞到積水的惡臭。她看起來很顯眼,每一個罪犯都能聞到她身上散發出的軟弱味道。萊絲莉·湯普金斯醫生並不認為自己是那種鄉巴佬,她知道東區的危險——這個地方的名字會讓下城島和鑽石區的金融富人皺起眉頭,哥譚市政府更樂於無視這片地區發生的所有事——東區是整個哥譚最貧窮和骯髒的地方,氾濫的槍支和毒品,永不停歇的性暴力犯罪和賣淫,每一個亮起的視窗可能都代表著一樁正在進行的非法交易。

或許是武器,或許是毒品,或許是人。

萊絲莉·湯普金斯醫生並不是個蠢貨,來到她的診所求助的人裡有許多是罪犯、癮君子和無家可歸者(這三種身份的界限並不明確),許多人都是慣犯,她幾乎每天都要從病人身上挖出幾顆子彈,送出幾具屍體。那些人不敢去醫院,因為槍傷會引來哥譚警局,有好幾次,她在挖出子彈的時候被不止一把槍指著腦袋。東區是哥譚市的垃圾場。當所有美國人因為哥譚的富裕、繁華和先進感到驕傲與自豪的時候,東區仍然是個垃圾場,富人與政府官員默契地無視這裡的每一個人,包括下水道系統。在她漫長的人生記憶中,東區下水道系統上一次維護還是很多年前她的朋友托馬斯·韋恩還活著的時候。

沉重的醫療箱和一整天的忙碌讓她有些疲憊。

但她沒有放鬆警惕,即便口袋裡放著一支貝雷塔pico袖珍手槍。她知道對於她這樣的女人來說,一把手槍的威懾力遠遠高過了實用性,為了避免這把手槍成為罪犯的武器,手槍裡沒有裝子彈。儘管某位她看著長大的富家公子不斷建議她不要這麼做,或者在外出行醫時裝滿子彈,可她還是認為這沒有什麼必要。至少今天沒有必要,她今天不去最混亂的包厘街,她已經穿過鍋爐區走進了法爾科內家族的地盤。

在這裡,她的好名聲能保證她的生命不會在街道上熄滅。

今天早上有個經常來診所的打手亨特(她從這個傢伙身上取出過兩枚子彈)告訴她,他有位剛剛假釋出獄的朋友病得很重,根本沒法從他家客廳的沙發上起來。他們根本沒法去醫院,無論是他還是那位假釋出獄的朋友都沒有多少錢,法爾科內家族根本不想管他和他朋友的死活——亨特還不停嘟囔著他那位朋友父母被銀行收走的房子,還有沾滿嘔吐物和糞便的沙發墊,然後又是一大堆無聊的街頭傳言——直到萊絲莉·湯普金斯醫生同意在下班後去一趟,那個該死的亨特才從接診座位上站起來,然後悄悄塞給她一小包毒品。他們只付得起這個,說不定這東西還是亨特從上家那裡偷來的,在東區,會有很多人為了這一小包純度極低的毒品殺人。

萊絲莉·湯普金斯醫生沒好氣地把毒品扔進下水道。

在等待老舊的電梯的時候,萊絲莉·湯普金斯醫生想起了今天早上在電視裡看到的新聞。根據哥譚警局gcpd統計,過去過去一年哥譚發生了515起謀殺,相當於每天發生起謀殺,這是哥譚警察局登記在案的謀殺案。這似乎是個極好的標題,媒體興奮地用刺激性的口吻宣揚這個訊息,光鮮靚麗的主持人邀請學者在直播間裡討論明顯降低的犯罪率是否與哥譚著名義警有關係——有學者否認哥譚市降低的犯罪率和把自己打扮成大蝙蝠的傢伙有任何關係,並且再次聲稱蝙蝠俠是對哥譚法治的嚴重挑戰,與蝙蝠俠合作的哥譚警局同樣是司法正義的踐踏者——她彷彿再次看到可憐的戈登站在釋出會上而不是佈滿塗鴉的斑駁牆面,她能想象戈登推著眼鏡看著演講稿而不是臺下如嗜血鯊魚一般的記者,這讓她心情愉快。

萊絲莉·湯普金斯醫生穿過昏暗的公寓走廊,按下門鈴。

沒有人應門,整座公寓充斥著死亡般寂靜。沒有電器運轉時發出的細微嗡鳴,也沒有人類因為疾病發出的痛苦呻吟,彷彿某種她無法看見的龐然大物擠進了這個世界,排除了所有空氣和聲音。她懷揣著不安再次按下門鈴,突然間,從門縫底下湧出的空氣中傳來了無比熟悉的氣味。死亡的氣味,混合了鮮血、排洩物和痛苦的氣味。那是世界上最糟糕的氣味。

萊絲莉·湯普金斯醫生輕輕放下醫療箱,驅動疲憊的肌肉握住口袋裡的貝雷塔pico手槍。即便這是把空槍,現在也能給她帶來安全感。她輕輕推開門,緊張地呼喚屋主的名字。她嘗試開啟電燈,但除了開關發出的噼啪聲和她自己越來越快的心跳,她什麼也沒有聽見。

“亨特,你在哪裡?”

沒有回應。

空氣中陳腐血液與排洩物的惡臭將她推到屋外。萊絲莉·湯普金斯醫生後退了幾步,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再次走了進去。街邊路燈的昏黃燈光根本無法照亮房間,她開啟手掌大小的手電筒,這道光柱彷彿無法穿透屋內的黑暗,屋子裡的黑暗彷彿固體一般擠壓著她是身體和理智。她小心地跨過食品包裝袋和中餐館紙盒,跟隨著地板上的血跡往前挪動。粘稠溼潤的血液差點讓她滑倒,她急忙扶住可能是沙發的東西,踉踉蹌蹌地往前走了幾步。直到她撞上什麼溼漉漉的、搖搖晃晃的東西,她才停下腳步。

濃郁的血腥氣強硬地擠進她的鼻腔,半凝固的血液如油漆般緩慢地浸潤她的醫師長袍。她緩慢地挪動光柱,看到了懸掛在房間中央的東西,那一刻充斥著恐懼的心跳擊打著她的耳鼓,她什麼也想不起來,只能看著那具屍體。

她並非沒有見過屍體,可她仍然感受到了恐懼。

這具被剖開胸膛的屍體被懸掛在天花板的電風扇上,渾濁的雙眼驚恐地瞪大,幾乎要從眼眶裡跳出來,胸腔和腹腔的所有溼潤的內容物被重力拉扯著拖到地上。她的到來彷彿一顆炸彈,所有趴在內臟上吮吸體液的蒼蠅爆炸般從屍體上飛了起來,兇狠地撞擊她沒有被衣物遮擋的面板。作為一名全科醫生,她瞬間就辨認出纏繞在屍體脖子上的是什麼東西——那是一根發黑的腸子,來自這具屍體的腹腔——劇烈的嘔吐感令她忍不住彎腰,緊接著她就看到了鋪在地上的東西。那是一張皮革,邊緣還有著發紅的捲曲,像是剛剛剝下來的。她瘋了般跑出房間,她根本不記得自己是怎麼跑到街上大喊大叫,也不記得是誰報了警。直到哥譚警局特別罪案處警員到來,她才被披上一條保溫毯,安置在救護車裡接受詢問。

“不,我不記得了。”

“湯普金斯醫生,你知道亨特有什麼敵人嗎?”負責詢問的警員臉上仍然帶著驚恐。找來電工修好保險絲後,幾乎每一個進入現場的警員都用自己這輩子最快的速度跑出來,哪怕是經驗豐富的老警員也不得不一根接一根地吸菸,以免自己吐出來。他們在屋子裡找到了那塊皮革的來源——亨特,他背上的皮被完整地剝了下來——更令人恐懼的是,他的腦袋不在屋子裡。“這明顯不是幫派仇殺能做出來的事,不是嗎?”

“我不知道。”醫生驚恐地抓緊保溫毯邊緣,像是要把自己縮起來。

“發發善心,她只是個醫生,她在這裡可有著不錯的名聲。”

“布洛克警官,可是……”

哈維·布洛克叼著香菸,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從帽簷落下的雨水打溼了他的香菸,這讓他更加煩躁。“哥譚從來不缺變態殺手,年輕人。戈登什麼時候來?”

“我已經來了,哈維。”詹姆斯·戈登撐著傘,站在了救護車旁邊,“你還好嗎,萊絲莉?”

“還不錯。我見過很多屍體,不是嗎?”醫生勉強笑了笑,“他來了嗎?”

詹姆斯·戈登指了指頭頂。“他在勘察現場。”他看著一旁有些無所適從的警員,“你的推論是正確的,這的確不是幫派仇殺。財物、武器、毒品,屋子裡什麼都沒少,甚至沒有多少打鬥痕跡。這裡是法爾科內家族的地盤,法爾科內閣樓就在幾百米外,除非有人要打一場幫派戰爭,否則不會在這裡殺人。哈維,法爾科內家族或者被害人的鄰居看到或者聽到什麼嗎?”

“什麼也沒有,今天亨特和他的朋友不用工作。”哈維·布洛克點燃了另一根新的香菸,“不過倒是有個傳聞。自從一年前那顆大流星掉進哥譚灣外面,東區就有這種傳言了。只不過很多人認為那是玩笑。”

“你從床上把我拉到這裡,就是為了讓我淋雨的嗎?”

“別生氣,老傢伙。”哈維·布洛克依舊不緊不慢,“有傳言說,東區來了一個義警,就和那傢伙一樣,只不過那個新來的義警就沒有那麼溫和了。在我看來,打成腦震盪或者打斷胳膊可稱不上溫和,但是和新來的傢伙比較,我們在馬戲團裡的朋友可是一個大好人。”

“繼續說。”

“從來沒有人看到過那個新人。最開始的時候死者看起來非常正常,要麼是被隔斷喉嚨,要麼是一槍斃命。法爾科內家族不想讓特別罪案處插手,他們想要自己找到那個義警,但是現在他們已經放棄了。他們找不到那個人,所有嘗試追擊的人都死了,那個義警的手段也在升級。”哈維·布洛克深吸一口氣。他嘗試用玩世不恭和冷笑話來掩蓋自己的恐懼,然而收效甚微,他剛才在房間裡看到的畫面還在刺激著他,他只感覺眼睛後面隱隱作痛。“‘羅馬人’讓手下送來一個訊息,今天早上法爾科內家族在自家的餐廳裡發現了幾顆腦袋。那是他派去追擊的殺手的腦袋。“

沉默籠罩了這塊小小的地方,除了雨水和心跳,他們什麼也聽不見。萊絲莉·湯普金斯醫生臉色蒼白的看著哈維·布洛克,彷彿在等警探說完。“我們的新義警很有幽默感,他至少看過教父,或者是馬龍·白蘭度的粉絲。”哈維·布洛克乾巴巴地笑了起來,“現在我們能確定這件事就是那個新義警乾的。連環殺手總是會做出標記,彰顯身份。在案發現場,我們發現了標誌行為。”

“我為你而來。”

那個沙啞沉悶的聲音從哈維·布洛克身後響起,警探幾乎跳了起來。他沒好氣地轉身向後看,讓出了一個位置。只不過聲音的主人並沒有加入談話圈的想法。雨水從塑造成護甲樣式的防彈材料和漆黑的斗篷上滑落,面罩下露出下巴還有著剛剛冒頭的胡茬。直到他來到這裡,萊絲莉·湯普金斯醫生才鬆了口氣——她一直認為,過去那個男孩之所以會在這樣的雨夜裡奔波,完全是因為她過去做得太糟糕了——新來的人似乎永遠只有一種情緒。他用嚴厲的目光掃視在場所有人,負責問詢的小警員尷尬地笑了笑,冒著雨跑回了公寓屋簷下面。

“遊魂,他們這麼稱呼他。”

“他?你有線索了嗎?”詹姆斯·戈登趕緊問道。

“殺手沒有隱藏資訊的打算,我已經獲得了一些基本資料。”蝙蝠俠平靜地說道。很顯然,他並沒有分享線索的想法。“法爾科內家族追查這名殺手很長時間,但他們什麼也沒有獲得。類似的兇殺案不止發生在東區,但是很多案件都被當地幫派自行掩蓋了,他們不太希望引起注意。”

“你有什麼打算?”

“我在追蹤他。他受傷了,我在被害人的手背上發現了硝煙反應,但房間裡沒有發現彈頭。”蝙蝠俠後退幾步,走進陰影裡,“我會找到他,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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兇手是誰?

他的雙手放在方向盤上,思考著這個問題。

他知道的比哥譚警局多一些,安裝在東區的隱蔽攝像頭接入監控系統之後曾經拍攝到一個模糊的蒼白身影,那個身影符合他對兇手的側寫——他從來不會告訴萊絲莉·湯普金斯醫生,有好幾個攝像頭對準了她的那間名叫“托馬斯·韋恩紀念館診所”的小診所——從案發現場留下的證據來看,兇手的手掌大小與身高都說明那是一名十歲孩童,但他不認為一名十歲孩童能夠悄無聲息地制服兩名攜帶武器的成年人,即便其中一位因為罹患痢疾。他現在唯一能夠確定的是,那名兇手受了傷。

蝙蝠車內搭載的語音提示打斷了他的思考。

“進入全息影像,二區。”

“進去全息影像,一區。洞穴牆壁。”

“阿爾弗雷德,我在核心區。蝙蝠車提示這有個全息影像,但我什麼也沒有看到。”

韋恩莊園管家阿爾弗雷德·潘尼沃斯的身影出現在蝙蝠車前方。“因為我剛剛把它上傳上來,還沒來得及同步到你的裝置上。現在呢?”

“很清晰。”布魯斯·韋恩跳下車,“儘快同步,我很快就要離開了。”

“我能在一秒鐘內處理好。”真正的韋恩莊園管家走了出來,關閉了全息投影,“還有,韋恩少爺。裡弗斯女士給你打了兩個電話,她聽上去有些……嗯,疲憊。”

“夏洛特。”布魯斯·韋恩沒有回頭,徑直走向蝙蝠洞中心。他需要檢視那條錄影。“替我送她一份珍貴的禮物,上面寫‘我最真摯的歉意’。”

“從上個月你和朋友們的溫泉週末那件事開始寫嗎?”

“這件事讓她更傷心嗎?”

“我的悲傷檢測器最近一直故障,但我敢打賭,這些讓她一樣傷心。不過考慮裡弗斯女士大概已經習慣被晾在一旁的話……”

“我相信你有更優秀的判斷力。”

“優秀的判斷力需要伱決定用在哪裡才能發揮作用。問題總得一個個解決,布魯斯少爺。”阿爾弗雷德走上去,看著數個大螢幕上顯示的檔案。那些現場拍攝的照片令他深吸一口氣。那個身影今天曾經出現在萊絲莉·湯普金斯醫生的托馬斯·韋恩紀念館診所附近,當被害人亨特出現以後,那個身影就消失了。“你還在追蹤他?”

“有太多反常識的細節,阿爾弗雷德。我追蹤過這名殺手可能犯下的所有罪行,除了最初一些可能被當做幫派仇殺掩蓋的案件,我幾乎可以看到他的心理活動。最開始是三個月一起,然後是一個月,最後是一星期。他越來越熟練,他的手段在升級,阿爾弗雷德,他殺死的每一個人都揹負著命案,包括剛剛假釋的罪犯。他在製造恐怖震懾罪犯。”

“或許他是在模仿你,布魯斯少爺。”

“這個玩笑並不好笑,我不會用這樣的手段。”脫下面罩的布魯斯·韋恩坐在座椅上,鎖緊眉頭,阿爾弗雷德適時端來一杯熱咖啡,彷彿沒有聽見布魯斯·韋恩關於即將出發的宣言。不加糖、不加奶,咖啡因含量足夠支撐一個人在夜晚繼續活動。布魯斯·韋恩表情平靜地舉起杯子喝下,彷彿他的舌頭並不充當提供味覺的角色。“我不明白,一個十歲的孩子有什麼犯罪動機,也不可能有能力完成這些行動。”

“人類或許做不到,但這個世界上不止有人類。你還記得堪薩斯州農場墜落的空降艙嗎?近海打撈行動已經有了結果。在那位會跟魚說話的朋友的幫助下,深潛器已經探測到了那個航天器的座標,還拍下了照片。據我所知,這並非人類已知的航天器種類,或許你應該向那位朋友請求幫助,至少是詢問。或許哥譚有個沒有接受過多少教育的外星人正在滿地亂爬。”

布魯斯·韋恩看著螢幕上剛剛被調出來的照片,“不,這個航天器和氪星人沒有任何關係。”

“為什麼?”

“氪星人不會使用羅馬數字8。”他指著螢幕上那個航天器畫面說道。那是一個巨大的容器,看起來並不像人造航天器,而是使用某種他不瞭解的材料科技製造的,即便穿過大氣層也沒有給這個容器帶來嚴重損傷。他開始思考地球上是否有某個科技集團能夠製造出這樣的東西,或許只有在容器打撈上岸進行分析後才能得到。

阿爾弗雷德聳聳肩。“這可真是好訊息。你打算怎麼做?”

“我要回一趟現場,這次我會帶更多裝置。”

“我問的是,你找到他之後要怎麼做,布魯斯少爺。”韋恩莊園管家說道,“你打算把他送進黑門監獄還是阿卡姆瘋人院?”

這個問題扼住了他的喉嚨。

“如果他符合推測的話,那麼說明他需要教育。在我看來他似乎很有決心。”

“他不合適,我會有更好的人選。”布魯斯·韋恩冷漠地打斷管家。他登上蝙蝠車,“我會作出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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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把醜陋的刀。

這把刀正插在一個女孩的喉嚨上,她赤身裸體地躺在滿是積水的小巷裡,身上滿是施暴的痕跡。他知道她很快就會死去,湧進肺部的血液會讓她窒息,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知道,但他仍能做出判斷。她快要死了,就在兩分鐘後,就如他在夢中看到的那樣。所以他拔出插在她喉嚨上的刀,插進那個仍趴在她身上的那個男人的耳朵裡,那個男人的身體突然繃直、顫抖,最後死去。就如他預想的那樣,這是神經中樞受損的症狀。他看著女孩逐漸失去生命的眼睛正看著他,稍稍思考了一會,他才把那個男人推開。他不明白這個男人為什麼要這樣做,本能告訴他要阻止這件事,於是他就這麼做了。

他蹲在女孩身旁,看著她赤裸的身體。

伴隨著他的靠近,他身上腐爛血液的惡臭擠壓著她最後的容身之地。從街道上向這裡蔓延的昏暗光線足以讓他看清所有細節,包括女孩身上所有施暴的痕跡。他天生就懂得人體生物學,他看著她僅僅是因為好奇,除此之外沒有一絲愉悅。溫暖的雨水從高處的屋簷上下墜,砸在他的頭上、順著漆黑的長髮往下滴落,同時也在緩慢洗去女孩身上的血跡,慘白傷口暴露在空氣裡,他能看到捲曲面板傷口下粉紅色的肌肉組織。她在顫抖,過量失血剝奪了所有力氣,她再也無法咳出肺裡的血了。她弓著腰,雙眼緊盯著他的臉。女孩看著他黑夜般的瞳孔,視線逐漸渙散臉上卻浮出笑容,像是看到了什麼美麗到極致、能讓她忘卻痛苦的東西。

很顯然,她認出他了,即便她從未見過遊魂。

她死了,就和他走進這條小巷前看到的那樣。他無趣地挪開視線,沒有感受到內心深處存在任何憐憫,她已經死了,只是一塊正在腐爛的肉。他拔出那把刀,重新拿起放在一旁的頭顱,這顆頭顱原本的主人名叫亨特。遊魂對此感到遺憾,時間太過緊張,他沒法在這顆頭顱的主人的身體上造成更多可怕的傷口。

他知道自己需要這把刀,正如他知道如何取出子彈。

嵌進背部的子彈不會影響接下來的行動,槍傷已經癒合,奇蹟般合攏的面板和肌肉將子彈包裹在傷口裡,但傷口裡的織物碎片引起的炎症反應令傷口微微發熱。這是他的身體在持續對抗感染——他披在身上的東西與其說是衣服,不如說是披風。這是他從自己遇到的第一位暴徒的屍體上剝下衣物。他並不感到寒冷,也不是為了遮掩身體,只是為了避免自己慘白的膚色在黑夜裡太過醒目——如果要面對更高強度的行動,這枚子彈就會在運動中造成阻礙。中彈這件事對遊魂來說並不少見,每一次行動都面臨著風險,儘管他知道槍械的運作原理,知道子彈的飛行速度和腳下這顆行星的自轉對子彈飛行軌跡施加的影響,能從空氣中品嚐出擊發藥和發射藥的成分,但每一次行動他所面對的不只有一個敵人,也不只有一把槍。有時候他不得不對人類生命力的頑強表達讚歎,他不知道為什麼會有人在被拽出腸子以後還能開槍。

他必須取出身體裡的子彈,只有這樣他才能更好地殺人。

現在,他必須找到一個安靜的地方。

遊魂放任自己的思想浮起、升到半空,諸多幻像如同海浪裹挾的鏡子碎片拍打在可能性的沙灘上。太多了,這些都是干擾,他只能從中找出能夠成為現實的一種。正如他知道自己能夠輕易理解其他人無法理解的事物本質,他知道自己能看到未來的許多可能性。他的身體不自然地微微顫抖,脊背上的子彈散播的痛苦沿著脊椎向上躥升。遊魂知道自己必須儘快離開這裡,這裡很快就會被發現,一直追蹤他的人很快就會到來。他看到一個戴著眼鏡、臉上因為過度勞累佈滿皺紋的短髮男人,穿著深藍色的夾克,那件衣服上印著四個巨大的字母;另一個男人彷彿最深沉的陰影般緊貼著牆壁,塑造成蝙蝠的面罩下露出的嘴唇緊緊地抿著,其他人似乎無法看見他。

那個陰影般的男人讓他有些不安。

這座城市被詛咒了,當遊魂從海底爬出來的那一刻,他就知道這座城市裡惡毒的空氣和有毒的水流都充斥著犯罪,腐敗與黑暗深入每一塊土壤,每一處沒有被照亮的地方都在發生著犯罪,每一起黑暗中謀殺都在餵養著這頭名為城市的罪惡。但那個陰影裡的男人,將自己浸泡在這座城市的罪孽裡無法自拔。

起初他只是簡單地殺死罪犯。

但沒有什麼用,他們瘋了似的追捕他,然後他開始殺人。隨著屍體越來越多,他發現暴徒們開始感到恐懼,他們會毫不猶豫地向自己的同類施加暴力,但當這個他施加的暴力越過某條界限之後,暴徒們就開始產生恐懼。後來遊魂意識到這座城市裡,有個人正在做和他幾乎一樣的事。他從被人遺棄的宣傳紙(報紙)、暴徒之間的交談和住戶家裡的影片傳輸裝置瞭解到這個人真的存在,而不是某種街頭傳說——他僅僅用了這個行星的幾個標準天就完全掌握了三種語言——遊魂咧開嘴,朝著那個夢魘般的男人未來將會站立的地方笑了笑。

遊魂知道,那個男人能看到。

現在他還有一些時間,足夠他用在牆壁上磨得鋒利的骯髒指甲在暴徒的屍體上鐫刻標記。這個標記代表他,代表恐懼,其他暴徒看到這個標記就會知道,他來過這裡。那個男人需要知道他來過這裡,他要把恐懼鐫刻進每一位意圖犯罪的暴徒的腦子裡。

我為你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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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經下班了。我這樣的老傢伙需要充足的休息,畢竟我可沒有潘尼沃斯那麼充沛的精力。”萊絲莉·湯普金斯醫生疲憊地眨著眼睛,放下手上的處方藥。這間診所裡最值錢的東西就是這些處方藥,有不少昏了頭的癮君子會不顧一切來搶奪它們,所以她只能把這些藥品藏進櫃子裡。“這個夜晚太漫長了,不是嗎?”

“你不應該出去行醫。”

“得了吧,我知道你想要什麼。”醫生長嘆一聲,“不行,我不會這麼做。”

“那個兇手受傷了,可能是背部。他會尋求幫助。”

“我的答案還是一樣。”萊絲莉·湯普金斯醫生坐在自己的椅子上,診所醫師的白色長袍下襬沾滿了黑灰色的髒水和凝固的血跡。“如果他向我尋求幫助,我就會提供幫助。想想來我這裡的都是什麼人吧,罪犯、癮君子、無家可歸者,如果我把他們出現的訊息提供給其他人——無論是哥譚警局還是你,對於他們來說都一樣——他們就不會來診所了,這會害死他們的。他們可沒法去醫院治療槍傷,也沒有錢去支付醫院的賬單。更何況那還是個孩子,他需要的是教育和幫助。”

布魯斯·韋恩跳下窗戶,用沉默作為回答。

“我不是傻子,我見過很多謀殺現場,而且我還看過《血字的研究》,福爾摩斯透過牆壁上的血字推斷兇手的身高和身體狀態。多麼經典的故事,適合睡前閱讀。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想我應該好好休息了。”萊絲莉·湯普金斯醫生笑了起來,“另外,我很感謝你提供的處方藥,藥房可不願意給我這個被吊銷行醫執照的傢伙提供藥品,每一片阿片類藥物我都需要花費十幾倍的價錢。”

“阿爾弗雷德推測,兇手可能來自人造航天器,就是掉進哥譚附近海域的那個衛星。他可能是個人造物,萊絲莉。他很危險,我還不清楚同型別的人造物有幾個。”

“對於任何人來說,一把裝滿子彈的槍或者一把匕首也很危險,你扔出去的蝙蝠飛鏢也很危險。我見過被你打斷手臂、打破腦袋的人,特別罪案處有時候會邀請我去進行現場急救,因為這花不了多少錢。”萊絲莉·湯普金斯醫生沒好氣地揮手,像是要把房間裡最濃郁的陰影趕出去,“這裡是東區,東區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我不會為你提供任何資訊,布魯斯,你找錯人了。”

“他再次犯案了,就在附近。”布魯斯·韋恩沒有表現出任何情緒。他表情冷漠地站在那裡,“他殺死了一名強姦犯。我已經通知戈登了,他很快就會派人來這裡。”

“格雷森還沒有你這麼高的時候,你的崇拜者就是這麼做的。我不會說亨特是完全無辜的,他還在假釋的時候就在進行暴力犯罪了,我也不敢肯定他們沒有殺過人。這裡有很多罪犯,似乎有人想要讓罪犯得到應有的結局。”

“那個兇手不是我的模仿者,萊斯莉。”

“你在用你的方式保護哥譚,他用他的方式保護東區,為什麼你要對他有偏見?至少從今以後,女孩不用擔心半夜走在東區的街道上會遭到攻擊,不是嗎?我的想法代表了大多數人。我不介意為那些人提供幫助,但我不認為罪犯的生命比無辜者更高貴。”

布魯斯·韋恩第一次感受到了不耐煩。

“不,這不一樣。”

“那麼你為什麼不告訴他應該怎麼做呢?”

萊絲莉·湯普金斯醫生露出狡黠的笑容。直到這一刻,布魯斯·韋恩才發現自己落入了醫生的陷阱。她很熟練,正如很多年前她接受阿爾弗雷德的邀請,把韋恩莊園某個失去雙親的孩子拽出糟糕的情緒。

“他可能是某個變態高科技富豪製造的產品,沒有接受過教育只憑本能行動,如同遊蕩在街道上野獸。如果你想改變他,那就教育他,而不是把他扔給哥譚警局。芭芭拉是個好孩子,但我認為詹姆斯·戈登並不擅長家庭教育,你對此也深有體會。我沒能做到你父母應該對你的教育,但我希望你能提供給另一個你應有的東西——至少你能告訴他,抓到罪犯可以丟給警察局。我懷疑他是否和其他東區人一樣,完全不知道哥譚警局是什麼東西。如果你找到他,最好第一時間把他帶過來。正如你說的那樣,他受傷了,需要幫助。”

醫生得意地打了個哈欠。

“不過我需要提醒你,你在勸誡一個孩子不要以身犯險對抗犯罪這件事上沒有多少經驗,布魯斯。我相信在這方面,我和戈登同樣糟糕。你應該尋求另一個人的幫助,你知道我指的是誰。除了你的自尊,不會其他東西受到傷害。”

布魯斯·韋恩表情凝重地走出診所。

他沒有告訴萊絲莉·湯普金斯醫生,那個名叫遊魂的殺手並沒有她想象的那麼天真,那是個沒有任何感情的殺戮機器。他在犯罪現場找到了一段監控影片。他發現遊魂看著女孩死去,沒有采取任何施救的舉措,沒有流露任何表情,彷彿遊魂並非一個人類,而是某種機械。只有在遊魂殺死暴徒的那一刻,他才能感受到遊魂臉上發自內心的病態愉悅。緊接著他發現遊魂朝著某個方向露出微笑。

那裡什麼也沒有。

直到檢視了所有監控錄影,布魯斯·韋恩才發現遊魂面朝的方向就是自己抵達案發現場時的位置。這個發現令他毛骨悚然,他開始懷疑遊魂除了敏銳的直覺、超常的學習能力和異常的偵查技巧以外,還擁有其他不為人知的能力。這並不奇怪,這個世界上總有很多人擁有其他人無法擁有的力量。他發現遊魂正在以驚人的速度進步,而且遊魂也發現了他的追蹤。這是唯一的機會,如果失敗,他不認為自己能在短時間內再次找到遊魂。

無論如何,追蹤不會停止。

只有逮捕遊魂,他才能知道是哪個人或者組織創造出遊魂這樣的生物武器,弄清楚類似的生物武器到底有多少個。在這方面,他唯一知道的可能只有遊魂的編號,羅馬數字8。他懷疑某個他不瞭解的高科技罪犯正在將手伸向哥譚,編號8的個體可能是一次意外的資訊洩露。連續四個月的追蹤已經讓他推測出遊魂的活動範圍,他相信自己很快就能逮住他。哥譚裡的其他罪犯不會保持這麼長時間的安靜,除非遊魂正在調查他,透過法爾科內家族和企鵝人,除了兩位當事人,整個哥譚的罪犯都樂見其成——他們期望他找到遊魂——布魯斯·韋恩知道原因。遊魂如同一頭嗜血的幼獸,毫無顧忌地打破哥譚地下世界的潛規則,一次次升級的虐殺只會讓法爾科內家族陷入瘋狂。

法爾科內家族那一次販賣武器的贓款裝在一個手提箱裡,一天之後那個手提箱被東區某個與這件事毫無關係的家庭撿回了家。他不能確定這是遊魂的一次羅賓漢行為,還是毫無意義的巧合。他不知道遊魂為什麼不使用那些錢,這又是一個疑點,他至今都沒有找到遊魂的據點或者任何生活痕跡。一個生物總是要休息和進食。他寧願相信自己遺漏了遊魂的秘密據點,也不相信遊魂是個例外。

布魯斯·韋恩帶著疑問離開了,今晚的工作還有很多。

他把蝙蝠車停在了犯罪巷,那裡距離萊絲莉·湯普金斯醫生的診所並不遠。當他靠近時就聽見了奇怪的金屬摩擦聲和喘息聲。一整晚的高強度調查令他神經緊張。他立刻躲到一旁,從腰帶上拔出一枚蝙蝠鏢,悄無聲息地靠近蝙蝠車。緊接著他就看到了自己的蝙蝠車旁邊有一個穿著深紅色衛衣的矮小身影正在努力轉動手裡的扳手,蝙蝠車的兩個前輪躺在一邊,始作俑者完全沒有覺察到他的到來。

一個男孩頂著張骯髒的臉從蝙蝠車後面冒了出來。

他關注過這個孩子,萊絲莉·湯普金斯醫生曾經照顧過他。他知道這個男孩的名字,知道男孩無可救藥的無賴父親死在了監獄裡,在那之前,他送給了那個無賴毒販一個蝙蝠烙印。男孩的母親是個曾經有著美好人生、如今自甘墮落的癮君子,萊絲莉·湯普金斯醫生曾經為她提供了很多次納洛酮來挽救她因為吸毒過量而差點失去的生命,而這個男孩,不止一次偷竊過萊絲莉·湯普金斯醫生醫生的處方藥。

布魯斯·韋恩默默收起蝙蝠鏢。

“咳咳。”他故意發出一些聲音,惡作劇般地看著男孩臉上驚恐的表情。他故意表現出冷漠與嚴肅的表情。他曾經用這樣的表情嚇走了許多小混混,避免不必要的戰鬥。“你很清楚那是輛蝙蝠車,對嗎?”

“嘖。”男孩迅速站了起來,像是一名鬥士直面他。“你很清楚自己把車停在犯罪巷,對嗎?”布魯斯·韋恩能看出男孩偽裝面具下的恐懼。男孩很想逃跑,但某種他很熟悉的東西讓男孩站在這裡,攥緊扳手朝他揮動。這是個正常的男孩,不是機械般的冷漠殺人狂。再次感受到熟悉的世界和正常的人讓他非常欣慰,儘管他沒有表現出來。

他拽起男孩的衣領。後者雙腳懸空,卻仍用不服輸的目光瞪著他。

“讓我再問你一次。”他說,“你餓嗎?”

萊絲莉·湯普金斯醫生說得沒錯,這個夜晚的確很漫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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