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姬·卡特的靈柩被太如倫敦的聖保羅大教堂,唱詩班在一旁吟唱著輓歌,年輕的歌聲在精美的鎏金壁畫以及圓形拱頂上形成共振,逐漸放大為重疊的渾厚聖詠。史蒂夫·羅傑斯走在右側,領著其他護柩者走到聖壇前。他們把靈柩放在基座上,佩姬的遺照和花圈立在一旁,靈柩沒有和美國的大多數葬禮那樣開啟堆滿鮮花、供人悼念,而是依照新教傳統覆蓋上四角繡著金色十字架的白色麻布,彷彿主持者並不想讓別人看到除了黑白遺照上那個穿著軍裝年輕女人以外的形象。牧師站在藍色的彩窗玻璃下方的佈道壇上靜候著教堂裡的人落座,並且用簡短的禱告歡迎他們的到來。在進行《詩篇》與《福音》閱讀與佈道,背誦通用信條、一般代禱、聖體聖事禮第一部分、演奏音樂、為死者祈禱等冗長的儀式之後,牧師說道,“現在有請莎朗·卡特上臺致辭。”

娜塔莎·羅曼諾夫沒有在教堂裡待太久,她替代薩洛蒙將悼念轉達給了史蒂夫·羅傑斯之後,就提前退場出來透氣。她在選擇座位的時候特意選了一個不起眼的位置,因此離席時並沒有太多人注意到她。娜塔莎沿著耳堂的階梯登上聖保羅大教堂著名的巴洛克式圓頂外側的側廊,遠遠眺望著遠方的泰晤士河以及橫跨河面、造型奇特的千禧橋。佩姬·卡特的去世令人遺憾,但又讓人鬆了一口氣,彷彿這一天終於到來。

今天的聖保羅大教堂也不會對外開放,所有日程都被這場儀式所佔用,一方面是佩姬·卡特的影響力與功績讓她享受了王室待遇,另一方面則來參加葬禮的許多人都與情報部門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絡,其中以軍情五處和軍情六處居多,如果沒有九頭蛇叛亂的話,如今中殿裡擠進的人數可能會更多。

這些人不太適合出現在公眾視野裡,其中有不少人的身份都是保密的,就連參加葬禮時也是如此。葬禮上的許多人都認出了史蒂夫·羅傑斯,但是礙於如今的政治環境、葬禮流程以及即將簽訂的《索科維亞協議》,沒有太多人和他打招呼。短短一個月時間,整個世界陡然間天翻地覆,娜塔莎·羅曼諾夫知道那三支航母戰鬥群被悄無聲息摧毀的訊息已經洩露了出去,目前的情況不允許北約調查訊息是從哪裡洩露的,只能被動承受其影響。知情者們哪怕在參加葬禮的時候也懷著某些小心思,這也是娜塔莎·羅曼諾夫最無法忍受的氣氛,因為他們都認為自己可以將復仇者聯盟握在手裡。

他們絕對想不到海面下還有另一個獵手,娜塔莎心想。

“我向你保證,中情局……絕對沒有……”幾個模糊的字眼被微風送進了她的耳朵。娜塔莎下意識將自己縮排了廊柱的陰影裡,直到她從自己的記憶裡分辨出這個聲音屬於誰。“啊,羅曼諾夫女士,我沒想到還有人跟我一樣不喜歡葬禮。佩姬·卡特是個值得尊敬的長者,但是葬禮太漫長、太悲傷了,對於熟知她的人來說,這一天終會到來。很抱歉不能向您的同伴表達敬意,他是個偉大的傳奇,屬於這個世界的傳奇。”

那個穿著黑色西裝,髮際線高高的男人操著股牛津口音,不引人注意地將手機收進了內襯口袋裡,彷彿那只是一塊用過的手帕。他在不經意間改換了話題,“您參觀過聖保羅座堂嗎?如果您有興趣的話,我可以帶您參觀威廉·霍爾曼亨特的《世界之光》。雖說現在沒有展出,但依靠小小的權力,我還是能夠邀請您看看那幅畫。不同於牛津基布林學院與曼徹斯特美術館的前兩個版本,聖保羅座堂的這幅畫霍爾曼·亨特的巔峰之作。《聖馬丁分開他的斗篷》與《彭羅斯建築圖紙》都是聖保羅座堂最著名的文化遺產,即便您來參加葬禮也不應該錯過這樣的文化瑰寶。”

“您好,福爾摩斯先生。”娜塔莎·羅曼諾夫硬邦邦地說道。她知道眼前這個男人是誰,擁有怎樣的權力,她知道對方正在揣測她究竟聽見了多少內容。只不過現在並不是刨根問底的時候,她能從對方的表情上看出那通電話裡所講的並不是什麼令人愉快的事。如果再將思維發散一些的話,莎朗·卡特這位名義上是神盾局特工、實際上是中情局特工的角色之所以會出現在這裡,或許就有部分原因是英國政府與美國政府之間在進行交涉,考慮到不朽之城的情報能力,她認為或許不朽之城的間諜也在倫敦。然而娜塔莎·羅曼諾夫已經放棄了繼續進行反間諜任務了,復仇者聯盟基地裡不知道塞了多少中情局和聯邦調查局特工,在復仇者聯盟面臨分裂的當下,這一切都沒有了意義。

她現在只想著解決另一件能把分裂逼向更糟糕的地步的事。現在的復仇者聯盟分裂還只是理念不同,在這之後甚至有可能是生死相搏。她能容忍前者,但絕對無法容忍後者發生。無心顧及其他的娜塔莎·羅曼諾夫對於公務員長篇累牘的廢話完全不感興趣,她甚至沒能仔細分別他究竟在說些什麼。

麥考夫·福爾摩斯尷尬地笑了笑,他發現自己試圖繞暈娜塔莎·羅曼諾夫的說辭沒能生效。“我認為在這裡待太久是對死者的不敬,我不能再錯過安魂曲了。”他越過娜塔莎·羅曼諾夫,走向側廊的通道入口,“您要來進行最後的告別嗎?”

“我要去維也納。”

“我想起來了,希思羅機場還有一架隨時準備起飛的私人飛機。”麥考夫依舊保持著微笑,“您應該趕緊出發了,除非您在等待葬禮之後的冷餐會。如您這樣做的話也情有可原,畢竟聖保羅座堂的冷餐會肯定比那架白宮準備的私人飛機上的食物要好得多,如果是我的話,我絕對不會碰他們端上來的麵包。”

面對內閣秘書的討好以及對情報掌控能力的炫耀,娜塔莎·羅曼諾夫只給出了平淡的回應。“很可惜我沒時間參加冷餐會,而且我也很好奇那架飛機上的麵包能有多糟糕。”

“那麼祝您好運。”麥考夫禮貌地低頭告別,頭也不回地走進了向下的階梯。

不朽之城聯絡員的電話來得不是時候,他們交接情報的時候如此肆無忌憚,以至於麥考夫都在為他們的保密能力擔憂。他這樣身居高位的內閣秘書的每一條通話記錄都被登記在案,雖然審查通話記錄的人就是他自己,他也有權力直接干涉軍情五處,但他真的不想讓人發現自己的通話記錄裡有一條通話時間相當漫長的未知號碼,哪怕他解釋說這是保險公司騷擾的電話,跟保險推銷員發生爭吵也不是什麼體面的事。

麥考夫·福爾摩斯不認為自己的行為是叛國,而是“離岸外交”的手段。

他是大英帝國的公務員,不是依靠選票上臺的政客,他的工作是保證大英帝國的存續,而政客們想要的只有名聲、金錢以及地位。在他看來,向拉托維尼亞透露美國軍方在歐洲的行動對於想要在歐洲保持獨立的英國來說十分有利,明面上他無法阻止內閣對拉托維尼亞的譴責,但是暗地裡他仍然能保證首相以及內閣政客們不會做出一些無法挽回的事。

他真切地記得薩洛蒙手裡那把劍叫做什麼名字,雖然法理上太過久遠而無法追溯,但是關於那把劍的傳說依舊可以撕裂不列顛與溫莎王朝。麥考夫·福爾摩斯忠於女王,忠於大英帝國,他是大英帝國最後的守護神,他是守護女王的騎士與忠僕,他可不想有一個金光閃閃、蠻橫獨裁的上司,這樣的話公務員的生活狀況將會直線下降,比撒切爾夫人當政的時候更糟糕。他這麼想著,昂首挺胸地迎著越來越響亮的安魂曲走下了臺階,然而這樣的好心情只持續到他看到手機上推送新聞的前一秒,就算是他也沒有料到事情會急轉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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