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優妮塔曾不止一次目睹過自己母親的死亡。

然而面對能夠改變過去、改變既定歷史的誘惑時,她卻顯得相當淡然。即便她知道自己會在未來的時間裡反覆懊悔自己如今的決定,但她還是以驚人的意志去面對常人無法承受的、來自內心深處自己給予自己的心理折磨,以及終將來臨的生離死別。她無比眷戀地看著著走在前方的羅莎,但卻不敢告訴她接下來即將發生的一切。

羅莎似乎也察覺到了什麼,絕口不提未來的事。她是上一任世界之眼的持有者,自然知道這代表了什麼。

“我沒法跟你一起走。”秘法師與她並肩而行。他的嗓音因為缺水而變得沙啞,眼角滿是疲倦。他兩次直面賢者一族有史以來的最強者,這種超出常人的戰鬥依舊會在他關閉聖痕之後帶來疲勞感。“我不是被世界之眼送來這個時間節點的,而是銀鑰匙。我得透過另一種方式返回我們的時代。”

“我知道。”貝優妮塔說道,“那我能拜託你做一件事嗎?”

“可以,我認為這件事對歷史的擾動並不大,我能做到。”薩洛蒙看了羅莎的背影,點點頭。不用貝優妮塔開口,他就知道魔女想要他做什麼事了。“不會有人打擾她,我向你保證。但我不能讓所有魔女都能獲得這樣的安寧。你還記得我們在那座大廈裡看到的東西嗎?”

薩洛蒙指的是五百年後在伊莎貝爾大廈裡發現的那些供能裝置。

那些裝置形似刑具鐵處女,一根長長的鐵錐從後方斜向上直直插進胸口。當時他就發現那些鐵處女裡都是屍骸,靈魂、血肉等等一切成為了養料,源源不斷地從屍骸中榨取魔力之血供給著五百年後用於復甦朱比勒斯的魔力與通向上層位面的永恆通道。可想而知,那些屍骸就是死在這場戰爭中死去的魔女,甚至包括了之前他遇見的那支魔女小隊。她們都將在這場戰爭中迎來死亡,唯二的倖存者只有後來被稱為貝優妮塔的瑟蕾莎,以及被賢者洗腦抓走的貞德。

無論太陽島的伊莎貝爾大廈裡是否擁有羅莎的屍骸,薩洛蒙都會留到最後,見證魔女一族的終末,並且將羅莎安葬到一個永遠不會有人打擾的地方。這是身為秘法師與魔女伴侶共同的責任。薩洛蒙已經想好要怎麼做了。

“沒關係。”貝優妮塔握了握他的手指,“請務必把她藏在無人知曉的地方。”

羅莎看著薩洛蒙離開的背影,不由得有些好奇,離開之前薩洛蒙還鄭重其事地行了個禮,這讓羅莎對他的觀感非常好。禮貌的人無論在哪都不會被討厭,更何況這人長得還挺好看。她瞥向貝優妮塔,“你的小情人不跟你一起來嗎?”

“他還有事要做。”貝優妮塔露出微笑,完全看不出之前滿面愁容的模樣,“畢竟我是家庭主婦,外面的事還得男人去打理。”

“我可不認為你會突然好好學習怎麼洗碗,瑟蕾莎。”羅莎一眼便看破了真相,“他可真是個小甜心,不是嗎?你是怎麼找到這麼可愛的小傢伙,然後俘獲了他的心,把他拴在身邊讓他離不開你,讓他必須忍受你的脾氣?”

貝優妮塔得意地挑高了語調,那張與她母親幾乎完全相同的臉上滿是驕傲。

“您知道的,魔女們一貫做法。”

薩洛蒙所去的方向與貝優妮塔、羅莎要去的魔女塔樓完全相反。

他啟動噴氣式引擎飛向魔女駐地外圍的角鬥場,中間橫跨了一座深不見底、佈滿濃霧的峽谷。他在行進途中不止遭遇了一次來自天使與賢者的襲擊,不明真相的魔女也向他發起了攻擊,除此之外還有舉著火把與農具的暴民。他們在天使的鼓動下向著魔女一族發起了女巫審判,這些狂熱到失去理智的傢伙完全不畏懼薩洛蒙,甚至還敢揮動武器試圖攻擊他。除了某些運氣不好的暴民擋在他的路上,被他碾成了碎肉,其他的薩洛蒙完全不曾理會,甚至連啟動爆彈槍擊殺那些逃跑的傢伙的興趣都沒有。

他直直墜向駐地之外的環形角鬥場。

五百年之後,貝優妮塔將會在這裡迎戰代表火元素的四元德天使【堅忍】,然後把整個角鬥場轟上天。如今這裡雖然保持了完好,但卻已經被廢棄了許多人因而無人修繕,和五百年後那場戰鬥發生前幾乎一模一樣。他站在環形角鬥場尚且完整的羅馬式圍牆上,在這裡他可以直觀地看到峽谷對面燃燒的建築與刺耳的喊殺聲,沖天的黑煙幾乎淹沒了月亮。

這裡沒有任何人,黑鐵火盆裡的油脂冰冷地反射著瑩白的月光。

“老師,我來了。”話音剛落,陰森的樹林中便亮起來傳送門的光芒。

“我未來的弟子,你一定是我最喜歡的那個,要不然我怎麼會將聖劍給你呢。”這個時代的至尊法師饒有興致地打量著薩洛蒙插在劍鞘裡的聖劍,“未來的我給予了你什麼任務?是來觀察世界監視者的沒落嗎?還是來這裡清理所有來到現實位面的外維度生物?”

“前者早就完成了,老師。至於後者,我相信用不了多久也能完成。”薩洛蒙說道,“我想要知道的是混沌神祇阿薩的故事,關於混沌神祇分裂成兩部分之後,那永生的靈魂究竟去了哪裡。以及……我該如何徹底殺死這些靈魂?”

“你想要殺死一位永生者,是嗎?”

“這就是你的目標?一個男孩?”維多利亞·漢德站在醫務室的病床前。她咧開嘴角,沒好氣地問道,“我沒想到你居然會截獲情報部門的通訊,然後在搜查小隊的工作中摻一腳。我還以為你的改造是為了讓你更好地參加戰鬥呢,康斯坦丁!”

“除非君主直接命令我加入戰鬥,要不然這一切都不是我的職責。”康斯坦丁並未因為維多利亞·漢德的陰陽怪氣感到憤怒,而是慢吞吞地解釋了起來,彷彿他手持的那把長戟就是為了講道理似的。

“這個男孩很重要,在君主動力裝甲的電子眼系統裡曾經拍攝過他,以及他的異常表現。君主將他標示了出來,所以我才能看到。”他指著躺在病床上注射了鎮定劑的男孩,還有那些低頭忙碌的醫務人員,“無論如何,這個男孩必須處在我們的控制之下。醫務人員已經開始聯絡生物實驗室,對從他身上採集的DNA樣本進行分析。卡瑪泰姬的秘法師什麼時候到,我需要他們對這個男孩的靈魂進行檢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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