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瑪泰姬權力中心的變動稱不上隱秘,哪怕是躺在床榻上休息的學徒也會被工程機甲搬運重物的噪音吵醒,然而由於目擊者寥寥無幾且全都守口如瓶,沒有人真正知道發生了什麼,絕大多數秘法師只是以為這些永不停歇的機器在執行工程任務而已,或許明天早上他們一睜開眼睛就能看到一個新的練武場或者一座新的自來水廠。

他們已經習慣了每天都在變化的卡瑪泰姬,無論是民用設施還是軍用設施,對於某些知曉些許秘密的秘法師家族來說,他們不得不把這個秘密往肚子裡咽,不敢告訴其他人。目前還只是事出有因的軟禁,雙方默契地保持沉默。如果懲罰原因被公佈出來,那麼這件事就不是政治遊戲而是徹底的刀劍相向,因為那說明皇帝真的下決心要將權柄全都握在手裡。《君主論》絕對不是秘法師們的必修課,但這並不代表某些秘法師會天真得無法意識到皇帝展現的寬容,以及那些秘法師家族衰老幹屍犯下的罪行有多麼嚴重。

那是卡瑪泰姬絕對不允許的腐化傾向,而解除圖書館的防禦儀式很難說不是腐化導致的行為。即便死刑沒有立刻到來,緊隨其後的純潔審查也足夠讓那些老傢伙丟掉半條命,前提是他們真的沒有被腐化——卡瑪泰姬的戒律沒有世俗法律那麼事無鉅細,所有刑罰的衡量全都掌握在聖殿執事與至尊法師手中,咀嚼文字鑽研漏洞的律師在這裡毫無用處——但對於腐化之人,卡瑪泰姬有自己一套處理方式並且延續了千年之久,幾乎所有叛逃的秘法師被抓獲之後都接受了這種刑罰。

“焚其身,碎其魂。”莫度聽完哈密爾法師的講述之後立刻脫口而出。雖說他經過一段時間的清修穩定了情緒,但他暴烈的性格卻絲毫不改。“我們走進去,以至尊法師之名給予懲罰。不需要純潔審查,做出這種事已經表明他們被徹底腐化了。”

“如果你還是這麼笨的話,莫度,我很擔心你。”卡西里奧斯嘆了口氣,“你不明白他為什麼要暫時擱置這件事。我相信他也想給予懲罰,但現在肯定不是時候,他肯定有某種顧慮。”

“當他代表至尊法師的時候,退讓就是軟弱。”莫度毫不留情地反駁,“這件事沒有商量的餘地,他必須下達制裁,維護至尊法師的權威。”

“你沒有權力,莫度。你是學徒教官,你可以提建議但不能替他做出決定。”

吳桂月法師指著不遠處的漢謨拉比。

“如果你有意見,你可以和他的禁衛軍說。”緊接著她轉動手指,指著附近城牆上和門廊裡安置的哨戒自動炮臺。吳桂月法師對於哈密爾法師邀請她的原因心知肚明,幼年時期皇帝還在吳桂月家裡吃過飯,和她的女兒愛麗絲相談甚歡,除了老年痴呆的丹尼爾法師,她是另外一個會堅定支援皇帝的聖殿守護者。“還有那些機器。在你念出第一條咒語之前,它們就能把你轟成碎沫。不要質疑他,事實不止一次證明他具備遠超我們的智慧、遠見與力量。就像至尊法師……你要將他當做至尊法師對待。我們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天賦,若你因為自身年長而看輕他,那麼我將會懷疑你身為學徒導師的資格。”

“他已經不是過去那個人了,莫度,我的兄弟。”相比起吳桂月法師的指責口吻,卡西里奧斯就要溫和得多,但也稱不上多麼友善。“我愛他,正如父親愛著血脈子嗣那樣。但他的責任、天賦與使命不允許他需要普通人的感情,他將率領我們走過末日,承受這般重擔之人不允許擁有感情。我們只是他成長的家庭而非目的地,我們做得很好,至尊法師也完成了工作,沒有必要糾纏不放……你知道他為什麼會解除你的職務之後讓我暫時代替你?因為你沒有認清自己的位置,我們都只不過是一項偉大事業的零件,而你始終認為自己有能力操縱他,僅僅是因為你看著他長大。”

“我沒有這麼想過!”莫度壓低聲音,“我只是為了保護卡瑪泰姬!”

“我們將組成一位小型內閣,這是他的建議,不是我的,我對政治不感興趣。莫度,如果你想說話,可以在那裡說,我相信他願意聽你說。”哈密爾法師揚了揚手,趕緊打斷對話以免他們之間的火藥被點燃。說實話,如果不是他年輕時在抗日戰場丟掉了兩隻手導致心灰意冷、看淡紅塵,哈密爾法師自認不會有如此成就。無論義體手術多麼成功,義肢多麼輕盈、靈活,他都不會習慣這雙機械手掌的重量。“現在我們的工作就是執行任務。”他勉強將這些人的注意力拉回到工作上,“解決圖書館的儀式問題才是我們需要做的事。現在閉上嘴,我們的工作要在日出之前完成。”

勞拉·克勞馥談到自己中槍的感覺。

由於在場眾人都是女性,她也毫無顧忌地掀起自己的運動內衣,給其他人戰士自己左側肋骨上的傷痕——那是一個拳頭大小的青紫色凍傷——虛幻的子彈並非實體子彈。雖然會展現出實體子彈的物理特性,例如形變、粉碎等等,但推動子彈的並非火藥燃氣,而是思想、情緒與精神。她聲稱自己中彈的時候心臟就停止跳動了,她甚至沒能看清開槍的那個人是誰,走了幾步之後就倒在了地上,徹骨的寒冷凍結了她的心臟與肺部,在她的血管裡凝結出冰晶,隨著血液流動傷害她的每一個器官和細胞。這是她在醫療報告上看到的文字與影象描述,無論如何她都感覺自己還活著這件事非常不真實。

“然後就是像泡溫泉那樣,我感覺很溫暖。當我醒來的時候,他就站在我床邊。”毫無疑問,勞拉·克勞馥跳過了一些不太適合講述細節,不過在場眾人並不怎麼在意。相比起講述自己的心路歷程,其他人更喜歡聽她說自己的戰鬥場面,然後發出“哇~”這類驚歎聲——主要是那個被一同帶出圖書館的瘋癲女人。她從始至終都坐在勞拉·克勞馥身邊,喝著自己的烤棉花糖熱可可,每當勞拉說道她射擊一個敵人或者跳到另一個書櫃頂端的時候,她都表現得非常配合,發出許多傻乎乎的聲音。

說實話,勞拉·克勞馥根本不知道她是誰。直到現在她都不知道這個女人的名字,也不知道她為什麼會在圖書館,更不知道她為什麼會在莊園,但這並不妨礙勞拉請求在修養期間將這個女人留在莊園。“我知道這麼說很無禮。”尚未開口,勞拉·克勞馥自己就先臉紅了,“但我不放心她的生存能力。”

“別緊張。他有和你同樣的想法,所以這個女人才會在這裡。”貝優妮塔笑得非常開心,“他是個柔軟的小甜心,能為所有人都考慮到所有事,所以不用擔心自己在莊園裡有任何不便。”

“我相信見過他的人一定不會這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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