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蕾萊的第一階段任務已經順利完成。

打探到希利德斯凱拉夫(Hliðskjálf)的資訊只是一部分,她還拿到了金宮的佈防地圖與地形圖。這是第二階段任務所必須的資訊,一般情況下很難依靠占卜獲取,因為整座金宮都籠罩在強大魔法的保護之中,強行獲取很有可能會需要一些祭品。

羅蕾萊依照皇帝的辦法建立星際商會,在卡瑪泰姬大使館的幫助下透過賄賂、恐嚇、綁架等手段,從金宮低階官員開始逐步摸清金宮各個大廳的佈防情況。其中最重要的白銀大廳更是因為希利德斯凱拉夫的存在、以及希利德斯凱拉夫自身的特殊性,使得這座被眾多阿薩神族和華納神族踏足的議事廳成為了被羅蕾萊滲透得最為徹底的地方。

她甚至還拉起了一支由阿斯加德殖民地難民組成的僱傭兵。這對她來說並非什麼難事,她也不是第一次拉攏僱傭兵組建軍隊來反對阿斯加德了,她的魔法也曾多次被她自己用來蠱惑人心。但這一次她的任務進行得尤為順利,就連魔法都很少用——她只是安排人去發生暴亂的殖民地發表演講,講述《統一真理》其中幾段並且運去一些糧食,然後她就發現收穫了士兵——這不僅僅是因為卡瑪泰姬提供了大量資金支援,更是因為近年來阿斯加德的稅收越來越嚴苛。芬布林之冬的影響最先在阿斯加德展現,糧食減產算是其中最不起眼的一項。

但為了支撐阿斯加德的龐大貿易量,阿斯加德人在諾恩海姆等殖民地上榨取的什一稅越來越高,常常導致殖民地發生暴亂,許多難民流離失所。然而阿斯加德沒有任何人在乎那些殖民地的生活狀況,包括最普通的阿斯加德平民,或許當他們看到殖民地的貧窮時還會感動得落淚,但如果要終止他們因為殖民地而變得富庶的生活水平卻是絕對不行的。

他們如同維多利亞時期的倫敦中產階級市民那樣,對自己生活的城市引以為豪,哪怕工廠升起的黑色煤煙汙染天空,瘦弱的童工餓死街頭,那也與他們這些享受便利生活的人毫無關係。殖民地對阿斯加德的不滿已經到了極限,羅蕾萊的工作就是去挑撥殖民地的底線,將皇帝的思想與知識教授給諾恩海姆殖民地。或許索爾可以依靠戰錘平息一場暴亂,但他絕對無法抑制一場由無數飢不擇食的貧民與勞工掀起的永無止境的暴動。

如果阿斯加德派出大量軍隊來處理此事,那麼諸神黃昏的末日之戰中阿斯加德的兵力投放將會受到限制,戰略決策將會受到影響,成為壓死駱駝的稻草之一;如果阿斯加德拒絕處理殖民地暴亂,那麼殖民地就將擺脫阿斯加德的影響徹底獨立,斷絕與阿斯加德的貿易往來,推動芬布林之冬對阿斯加德造成的影響,對諸神黃昏中阿斯加德的覆滅結局上再踩一腳,徹底碾碎預言中關於阿斯加德新世界的描述。

這盤棋在皇帝捕獲羅蕾萊的時候就已經開始了謀劃,雖然不能起到決定性的作用,但所有勝利都是由大量微小的戰術優勢累積而成。他的目標是諸神黃昏之後的新世界,而非諸神黃昏這場戰役本身——巨人族與阿薩神族之間的戰爭對於地球來說並無太大的影響——但如果人類種族要擺脫阿斯加德的陰影,那就必須徹底毀滅阿薩神族,吸收阿斯加德萬年來的知識與經驗作為養分。如果沒有至尊法師,那麼地球人類的遭遇不會比諾恩海姆那些殖民地更好,這才是皇帝一直反對阿斯加德的真正原因。

但在奧丁與弗麗嘉眼中,皇帝的所有行為皆是出自另一立場,出於一個新生神祇想要在諸神黃昏後新世界立足的立場。奧丁想要在預言整體不變的情況下承諾在新世界中給予皇帝一個位置,以此來換取皇帝、卡瑪泰姬以及地球對阿斯加德的支援,就連弗麗嘉也是這麼想的,否則不可能提出讓皇帝與海拉聯姻這種可笑的想法。他們並不知道,皇帝從來不把自己視為神祇,他認定自己只不過是有著神祇力量的普通人,如果沒有這份力量,他還有思想、知識和遠見可以作為武器,他的力量只是龐大武器庫中的一小部分而已,就和一把上了膛的步槍並沒有什麼區別。

羅蕾萊還找到了一份能令皇帝感興趣的資料。

“我的姐妹阿莫拉曾經勾引過索爾,他也和其他男人一樣成為阿莫拉的奴隸,這才是希芙無法容忍我們姐妹的原因。”魅惑魔女眯起眼睛,身體緊緊貼著皇帝披著的灰色斗篷,眼神裡滿是濃得溢位來的風情。“當然,世間任何人都無法與吾主相比……我的姐妹從索爾口中獲得了一些有趣的資訊,比如索爾的私生子。可憐的希芙,她一直努力無視那兩個孩子,想要完成天后弗麗嘉給予她的使命。”

但當皇帝提出要見一見阿莫拉,更加直觀地瞭解情況時,羅蕾萊的眼神驟然一變,變得惡毒與憤怒,“阿莫拉與我的關係並不融洽,她魅惑男兒的時候也魅惑了自己,她很容易墜入愛河,如果您表現出對阿斯加德的敵意,那麼她不會告訴您任何有關索爾私生子的資訊。”

她深吸了一口氣,“即便是我也會欽佩她的殘忍與放蕩。所有阿斯加德人都知道她折磨水仙女的事,也知道她曾經公開表示她願意為了一條項鍊與三位矮人同床。如果您想要征服她,必須將對我做過的事對她也做一遍,如果您願意考慮我的嫉妒心……”

皇帝點點頭,但卻沒有全盤接受羅蕾萊的說法,因為她沒有說實話。

她與血親阿莫拉之所以關係緊張,是因為雙方存在競爭,競爭誰能成功引誘索爾。阿莫拉在這項競爭上獲得了勝利,並且成功逃離了阿斯加德的追捕,令在競爭中失敗的羅蕾萊成為了替罪羊。不過羅蕾萊似乎不願意提及那次競爭,似乎是擔心皇帝因此對她存在看法,殊不知早在捕獲她的時候,皇帝已經對她進行過詳細調查了。

“關於曼尼(Magni)與摩迪(Modi),你現在知道他們在哪裡嗎?”

羅蕾萊指向就酒館包廂外面,示意目標就在這裡。

“索爾沒有給予他的私生子任何關心,有時候我懷疑他甚至不知道他們的存在,只有奧丁給予了他們一些生活上的幫助,但是現在這些幫助已經消失了,他們不得不想辦法養活自己。”她試圖去牽住皇帝隱藏在斗篷下的手掌,後者也沒有抗拒她越發得寸進尺的行為,因為他知道羅蕾萊需要一些獎勵。“不過那兩個蠢貨至今還在於平民廝混,試圖展現他們的力量來引起吟遊詩人的關注,就和他們的父親一樣愚蠢,認為自己是這個世界的主角。不過我得承認,這招對某些沒有見識的阿斯加德少女來說具備致命的吸引力,尤其是他們吹噓自己將要加入對殖民地的平叛行動的時候,在阿斯加德少女眼中他們就是勇敢的戰士。”萊茵河女妖撲扇著美麗的雙眼,長長的睫毛如同扇子一般在臉頰上投下陰影,“要殺了他們嗎,吾主,還是您對他們另有安排?”

漢謨拉比非常慶幸頭盔裡的呼吸過濾格柵有著極其優異的效能,否則他將會被酒館裡沖天的嘔吐酸味和酒氣燻得眨眼睛。尤其是某些不知好歹的蠢貨試圖湊過來,挑釁遠比他們強壯得多的禁衛軍時,那些酒鬼撥出的空氣更是充斥著惡臭——醉漢衝著漢謨拉比指指點點,頭盔裡的翻譯器將那句話直白地翻譯了出來。禁衛軍學習過阿斯加德的古諾斯語,但他仍需要藉助翻譯器才能聽得懂醉漢的話,因為那些接連不斷的嘟囔實在是惹人厭煩。

現在他弄清楚了,站在他面前的是參加過諾恩海姆平叛戰爭的勇士。

漢謨拉比低下頭,看到這位勇士被骯髒的、亂糟糟的鬈髮覆蓋的頭頂,看到蜜酒凝固後的痕跡沾滿勇士的鬍鬚,他無奈地搖了搖頭。對方似乎將其視為一種挑釁,於是又大聲呼喊了幾句,轉過身去向酒館的觀眾們張開雙手。禁軍並未將對手手上握持的斧頭視作威脅,也沒有將對方搖搖晃晃的肥胖身軀視作進攻的前兆,但當對方向他揮舞利刃的時候,漢謨拉比還是迅速做出的反應——他抬起一腳踢開了面前的椅子,木製椅子如同炮彈一般飛了出去,將一位同樣試圖向禁衛軍發起進攻的蠢貨撞向牆壁——緊接著他才用衛戍之矛末端砸在醉漢的臉上。雖然動作快得讓人看不清,但有過與海姆達爾交手經驗的禁衛軍已經摸清楚了阿斯加德人的單兵力量,唯一令他感到驚奇的,是他這一次反擊居然沒能砸碎醉漢的顱骨,後者倒在地上之後便呼呼大睡了起來。

“他殺了摩迪!”另一個長相與之相似的醉漢大聲呼喊了起來,他就是之前被漢謨拉比砸到牆上的人,“為摩迪復仇!這個人欠下了血債,他必須償還!”伴隨著呼喊,一大批同樣身披骯髒獸皮、手持利刃的傢伙從酒館各個位置站了起來,這些耳邊編著戰士辮的傢伙同樣醉醺醺的,骯髒的鬍鬚與頭髮令他們散發著刺鼻的氣味。隨即粗野咆哮聲立刻淹沒了蹩腳吟遊詩人那酸得令人倒牙的琴聲,以及對酒館女服務員唱出的情詩。

阿蒙率先開火,立刻擊斃了一位將遠端武器對準他的人。

他站在原地保護著進入包廂的唯一通道,漢謨拉比則朝著舉起武器的醉漢們衝了出去。當醉漢們尚未舉起武器的時候,他就已經衝到了人群之中,被鐵匠用錘子賦予加多爾符文的鋼鐵被長戟斬斷,試圖用武器或者盾牌抵抗攻擊的人,無一例外都被砍斷了骨骼與血肉。

漢謨拉比如同金色的颶風一般席捲了整個酒館,他並沒有殺死那些舉起武器的人,而是毀滅武器與肢體。即便如此,痛苦的嚎叫和噴湧的鮮血還是讓那些蠢蠢欲動的傢伙出了一身冷汗。整個酒館的石磚地面都被蜜酒、食物殘骸與鮮血淹沒,血腥味滲入石磚間的泥灰色填充物,那些稍稍清醒過來的傢伙感覺鞋底黏糊糊的——他們恐懼的並非是漢謨拉比,而是站在房間門口的阿蒙。他用衛戍之矛轟碎了兩個蠢貨,沒有人知道自己鞋底沾著的是蜜酒還是屍骸——現在酒館徹底安靜了下來,沒有人不敢輕舉妄動,生怕招來下一輪攻擊。

“摩迪!”那個痛苦的聲音在地上到處亂竄,打破了僵局。“哦!他還活著!他被人打暈過去了!”緊接著就是溼漉漉的巴掌聲,從睡夢中甦醒時發出的怒吼以及另一個人肆無忌憚的笑聲。“快起來,摩迪,要不然我就把你扔進冥府看門狗的糞坑裡!不……不,他的下巴被打斷了!你……”

漢謨拉比沒有任何猶豫,直接一拳砸了下去。

當皇帝與幾乎鑽進斗篷、只把腦袋彈出來的羅蕾萊走出房間的時候,就看到酒館裡除了兩名禁軍以外沒有任何還能站著的人了。有些傢伙運氣不錯,流血流到現在也還沒死,有些倒黴的傢伙只剩下沾在牆面上碎骨和肉泥了,而運氣最好的傢伙就要屬距離禁軍最近的兩個醉鬼了,他們除了明顯斷裂的下巴上的紅腫和淤青以外沒有其他外傷,此刻他們正在呼呼大睡,直到漢謨拉比將他們踢到一旁。

“我說的就是這兩個蠢貨,曼尼和摩迪。”皇帝感覺羅蕾萊像是隻樹袋熊那般緊緊抱著他的手臂。萊茵河女妖用一種令人難以忍受的聲調去嘲笑那兩個倒在地上的傢伙,並同時對酒館裡的死亡視而不見。或許相比起她那位血親,羅蕾萊的性格更加殘忍無情,但作為武器卻更加有用。“現在看來,他們比我想象的還要沒用。”她踮起腳尖,將自己隱藏在皇帝的斗篷裡,後者甚至能夠感受到她身體的輕微顫抖與滾燙,“如果您對他們有什麼安排,那麼最好還是改變計劃吧。我說過了,他們和自己的父親一樣愚蠢,不可能在新世界有任何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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