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平十年,桑梓州

“今年大水,茶園、桑園皆有損毀,城外百姓多飢,理縣下有傳瘟疫,數村被封了……”

孤蘭正為自己連忙數日的父親點香,耳邊聽著幾位大掌櫃向自己父親彙報著訊息,她抬眸掃了眼其中的一位,便迅速斂眸不作一聲。

“前些日子王掌櫃出城又遭流民襲擊,尚未清醒。城外咱們家的莊子如今也是情況不明。”

“都指望王掌櫃一人,為何不再派人出去?”

孤蘭見自己父親閉目眉頭微索,便忍不住率先開口詢問。

“這、這城外情形實在不堪,無人再敢前往……”

這些掌櫃們此刻面上紛紛流露出懼色,誰都擔心會成為下一個躺在床上人事不知王掌櫃。

現在出城簡單,回城難啊!

以現如今的局勢來看,出去一趟代價忒高,少則花錢消災,多則連命都賠進去。

“不如等到再晚一些朝廷安置了受災的難民再行決斷?”

又一掌櫃這般建議。

“不可,莊子本就遠離城郭,流民若是真的心有歹意,衝擊城池不成,那些莊子、地勢頗高的村子不正是他們的目標?”

孤蘭神情嚴肅,盯著面前這一群神色抗拒的掌櫃,其中再次與一人對上視線,她就聽見自己爹父親忽然開口道:“好了,都下去吧。”

見著他們這一群人如蒙大赦溜之大吉,孤蘭皺眉想要說些什麼,卻見自己的父親睜開眼,轉頭看向有些著急的孤蘭,說道:“眾人惜命,你強逼著人家前去,適得其反。”

“我知道,所以我想我可以……”

“你一個女子怎麼可以將自己置於險境?”

不等孤蘭主動提出,她的父親已經看穿了她的心思,只是他開口“女子”卻讓孤蘭感到一絲不滿。

“不管女子也好,男子也罷,出了城都要面對危險,王掌櫃就是如此。只要女兒吸取教訓做好萬全準備就可以了。”

“做好萬全準備更加不需要你親自前去。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這點道理還要我教你?”

“可是爹爹,我……”

“好了。”像是沒有感受到孤蘭的不滿,孤家主打斷孤蘭的請求又道:“此事你當交給旁人去做,重利之下必有勇夫。”

“是,女兒明白的。”孤蘭應聲,低下頭收斂起自己彎起的嘴角。

孤蘭正打算退下,又聽見自己的父親說道:“上林葉家和我來說你與他們家長子的婚事,再過幾日對方便會派人前來下聘……”

剛剛勾起的唇角瞬間下壓。

“一切由父親做主。”

孤蘭生硬的告退之後,一走出書房臉上更是佈滿了陰沉之色。

上林葉家的長子?

“口頭約定的娃娃親?”

孤蘭一聲嗤笑,對此十分不屑。

回房之後的孤蘭立刻換上一身窄袖長衫,戴著面紗便要出門。

讓下人牽馬車之時,她站在遊廊之下耳邊正好聽著廊簷下幾名丫鬟的嘰嘰喳喳聲。

丫鬟甲:“那孤五哥端的是毛手毛腳,前兩日翡翠姐姐從他院子裡出來的時候眼眶通紅呢!”

丫鬟乙:“還有可兒,也是的。聽說近身服侍他的幾位姐姐早就被破了身子……”

丫鬟丙:“呀!要死了你,說這種話?”

丫鬟甲:“怎麼?這孤五哥真當能被老爺立了嗣子了?也不擔心他那般張狂被趕了出去重新從族中挑選合適的……”

幾名小丫鬟的話讓本就不高興的孤蘭心情更加糟糕起來。

那住在東苑的男人孤蘭當然記得,草包一個,她也不知道為什麼父親會挑這麼個人來當嗣子。

馬車過來,孤蘭上了馬車,去了城裡的一家茶樓的雅間內。

“查詢結果如何了?”

“那上林葉家長子有龍陽斷袖之癖,且這事被他父母知曉,葉老爺已經被氣得就剩一口氣。

他娘也是心狠的,只道若是他再不娶妻綿延子嗣,這偌大的葉家家產待到葉老爺故去便會直接交由族老處置。

所以這葉大少爺這才巴巴的前來尋您,提出年幼時口頭談上的娃娃親。”

聽著自己找人打聽到的訊息,孤蘭也並非全信,她抬頭看向告知自己的人,又問道:“口說無憑,你所說的這一切是否有確鑿的證據?”

“自然是有的,孤小娘子若是懷疑在下所說,可等過幾日葉家那位大少爺親自前來下聘便知道了,他可是帶了他的心肝前來。”

這人說完,似笑非笑地地看了一眼孤蘭的方向,孤蘭端著茶盞抬頭盯著對方的眼眸,最終只道:

“還是多謝先生了,先前答應先生的那一批刀劍已經做好,不過因為在城外的莊子上,您也知道了,這段時間城外不安全。”

“還請孤小娘子放心,那邊莊子我自會派人守護,只是前些日子您父親身邊你的那位王掌櫃前來……”

孤蘭瞭然,王掌櫃之所以成了如今這般也是眼前之人的手筆。

“先生留對方一命著實仁善。”

不知道為什麼,嚴碩感覺孤蘭在陰陽怪氣。

果不其然,下一秒他就聽見孤蘭說道:“若是對方醒來向我父親告發我與先生之間的交易,我被父親忌憚、猜忌是小,要是壞了先生身後人的盤算豈不是很糟糕?”

這時候嚴碩才真正正視起了的女子,豆蔻年華,雙眸之中卻滿是野心與不甘。

這女子,究竟是不滿意自己的這樁親事,還是不滿意其他?

“若是依孤小娘子,這又該當如何?”

看著盯著自己半天問了這麼句話的嚴碩,孤蘭抿了抿唇,緊接著低下頭說道:“不如這樣吧,我幫你們處理了這個‘後顧之憂’,能否讓我見一下你們的主子,共商未來大計?”

此話一出,嚴碩也笑了。

他覺得孤蘭這話有些託大。

“只是這一事情對我們來說算不得‘後顧之憂’,而且,投名狀只有一個人的話,是遠遠不夠的。”

嚴碩倒是喝了一盞熱茶,抬頭又覷了眼孤蘭說道:“而且,孤小娘子所圖甚大,想要得到什麼,就該明白交換等價不是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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