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文清對於東方季宣來說真就是撿到寶了。

“你這樣的人若是世道不好,也不會落得這般地步。”

書房裡,東方季宣看著從燻爐之中嫋嫋升起的白煙,又看著站在他身邊低眉斂目的謝文清,眼底倒是滿意。

一個無依無靠,進宮就受盡了欺凌卻又不認命,死到臨頭還敢求前途。

他倒是挺佩服謝文清的,而且他給了他機會,他也像自己證明了他的實力。

只是將他調離了御花園灑掃的位置,送進詔獄,短短半年他便拿到了品級,並且連他父皇都注意到了謝文清。

若不是他再次主動前來找自己,就憑他父皇都注意到他,憑藉他這麼短的時間便嶄露頭角來看,他是完全可以藉機擺脫自己。

當然了,若是謝文清真的敢這麼做,東方季宣可不會這麼簡單放了他。

現在他自己主動前來,東方季宣更加滿意了。

“既然父皇也賞識你,你便提父皇做事就是了,只要不涉及我的事情,也無需告知我。”

他父皇年老、多疑,如今做事行跡連東方季宣都得退讓三分暗自籌謀。

想想那位太子,東方季宣只是扯了扯嘴角,天家父子情,只有曾經得到過的人才深信不疑有吧?

反正他不信就是了。

謝文清知道面前的男人深不可測,對於皇位上那人的心思也猜測地差不多,因此他這才不敢真的就踹了東方季宣。

只是沒想到東方季宣竟然就讓他聽老皇帝的話,沒有太多吩咐。

當時謝文清只以為東方季宣過於謹慎,結果沒想到他真是瞭解這位年邁多疑猜忌的君王。

一點風吹草動都會讓他下狠手。

甚至最後他不得不面臨對付當年對他有全家救命針的太子。

那一天晚上,謝文清一個人坐在枯坐到天明都沒有辦法去救回來。

那個交口稱讚,所有百姓都期盼著他登上皇位,卻因為他的名聲已經完完全全蓋住了皇帝而被誣陷處死。

“孤是可以像孤那些兄弟一樣順著父皇,可是孤不能對百姓黎民不管不顧。

他的權利,他的平衡,他的謀算,每時每刻都有人在死亡,孤不能視而不見……”

謝文清曾想過,犧牲他的性命可是這樣還是保不下太子。

在想起太子的話,謝文清的鼻子還是一酸。

一直到了夜裡,他這才偷偷回到了太子的身邊,獨自跪在對方面前。看著為自己給陛下辦事無可奈何而懺悔。

他看著哪怕身陷囹圄卻依舊風光霽月,溫和俊秀的人,謝文清最後答應了太子——

他會不惜一切代價將他的兒子救下來。

他發誓,就算他今日無能,太子的死他遲早會為他沉冤昭雪!

今日揹負的罵名有朝一日也定會洗刷。

他會將所有的一切還給太子的兒子。

···

“天吶,這孩子。你從哪兒撿的呀?”

大半夜,北風呼嚎。

薛太醫也沒想到,謝文清這個點慌忙找自己不說還帶來一位渾身是血得孩子。

其實,薛太醫早就忘記了當初他隨手救的那一家三口裡的謝文清。

只不過自打謝文清親進了宮,又在詔獄當值,這人有好幾次去太醫院拿傷藥他都見過。

二人這一來一往的卻便重新認識了下來。

如今見到對方大半夜帶著滿身血腥期的孩子起來,薛太醫不僅被嚇了一跳,連忙問道:“這孩子哪來的?”

“這是我揀的孩子,你趕緊幫我救一下。”

“你確定這是你揀的?”

很顯然薛太醫是不相信的。

他又道:“堂堂天子腳下,有這種惡賊將幾歲的孩子折磨成這般?”

他就差沒直說這帝都就你那詔獄這麼惡毒了。

“是我撿的。”

謝文清咬死這孩子就是自己撿的,還催促薛太醫快些治療。

薛太醫猶豫著,又仔細瞧著孩子渾身是傷,滿臉血汙,可他手裡的治療確實一刻不敢停。

他一邊施救,一邊又問:“我把人救活了,你不會又把人送進詔獄裡去吧?”

“這孩子是我撿回來給我養老送終的。”謝文清滿口否認,還說了一個十分正經的理由。

薛太醫聽了眨眨眼,想起謝文清是個太監,這便不再多問,只是偶爾又忍不住自言自語罵上好幾句。

“天殺喲!到底誰這麼心狠?這孩子四肢都打斷了得虧遇到我……”

在薛太醫說話的時候,一旁聽著話的謝文清心裡還是忍不住揪了一下。

他明明也已經見慣了不少血腥場面,自己也是動手對旁人動過酷刑,可是聽見薛老在描述這些傷口的時候,他蜷縮在衣袖裡的手指還是忍不住微微的輕顫。

一直等到天大亮,這孩子被從頭到尾都被繃帶繃扎的嚴嚴實實,又餵了湯藥,號完脈,薛太醫這才鬆了口氣。

“幸虧今天輪到我休沐,不然我今天去太醫院上值指不定要被怎麼說說呢!”

薛太醫站起來伸個懶腰輕嘆了一聲,扭過頭,就見謝文清也已經睡倒在椅子上。

“唉~”

他嘆口氣,也沒有再張口說話。

只是轉身去屋子隔壁將自己的藥房裡衝兩杯提神醒氣的藥茶,端回來的時候,果真謝文清已經醒了。

他將其中一杯遞給對方,就聽對方著急問道:“怎麼樣?救活了嗎?”

“要是沒救活,我就該喊醒你了。還能這麼悠哉泡茶去?”

有些傲嬌的薛太醫故意說了這麼句話。

謝文清聽了立刻就笑開了,瞧他這樣薛太醫哼了哼道:“前些日子你天天一副冷臉誰都欠你錢似的,如今終於心情好呢?

看起來你這個養子挺旺你的,人剛來你這煩心事也沒了~”

他剛說完,結果謝文清這臉上笑容又少了兩分,看的薛太醫心裡直呼自己嘴賤了。

不過轉瞬,謝文清又重新笑了笑,可是這時候的笑容裡多少缺了點什麼。

“老爺,不好了!”

忽然,薛太醫家的門房從前院衝了進來,一臉驚恐的對著他說道,“老爺,外面出事了!”。

“什麼事這麼著急?”

薛太醫皺眉,心裡那一瞬間好像閃過什麼,但是他什麼也沒抓住。

“昨夜太子殿下已經在詔獄裡認罪,並且自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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