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孽，哪裡逃！”陶輝低喝一聲，身體如箭一般激射了出去，我只覺得眼前一花，他就不見了蹤影。
“跟上去！”太奶奶沉聲說著，拉著我的手朝陶輝飛掠出去的方向追了上去。
直到衝上光禿禿的山頂，我們看到陶輝起落翻飛起落的身影在山背處的密林中。
他正跟一條巨蛇纏鬥在一起。
那條巨蛇通體漆黑，渾身裹著一層濃郁的青氣，巨大的蛇頭上有兩個隆起的圓包。
陶輝手中的那柄顏色漆黑的尺子不知何時變成了一把薄薄的長刀，刀刃寒芒閃過之處，蛇鱗片片飛落。
巨蛇扭動著身子躲避陶輝手中的利刃，粗大的蛇尾高高揚起，甩在一棵碗口粗細的樅樹上，“咔嚓”一聲，樅樹瞬間斷成兩截。
我見到那巨蛇身上的青氣就知道，它應該就是太奶奶他們嘴中說的，成了氣候的靈物。
只是，我有些疑惑，雖然看不懂那條蛇身上的青色氣息到底代表著什麼，但我卻直覺認為，那條蛇身上沒有血氣和孽氣。
我還記得，我第一次見到小黑的時候，它剛從屍體的肚子裡鑽出來，當時它的眼睛是綠色的，但帶著血色的殺氣。
但剛剛那條蛇扭動身體想要躲開陶輝手中刀的時候，我分明看見它的眼睛是非常純淨的棕色，不見一絲殺氣。
現在，我的修為已經漲到了地階，已經能望氣了，我曾看過小黑身上的氣息，同樣是青色，但顏色淡且渾濁，還同樣帶著幾分血色的煞氣。
同樣是靈物，氣息卻完全不同，是因為這條蛇已經成了氣候，還是因為小黑找人報過仇，沾染過人命？
或者是其他的原因？
我一邊想著，一邊將心裡的想法說了出來。
太奶奶聽完一愣，開口道：“小憶，那條蛇身上的青氣很澄澈？你確定沒看錯？”
“沒有看錯，它身上的氣息跟小黑身上的氣息完全不同！”我點頭回答。
我的話音剛落，陶輝縱身躍上了那條巨蛇的背上，手上的長刀高高揚起，眼看著就要朝那條蛇的頭上落下去。
“小陶住手！”
太奶奶忙出聲高喊了一聲：“那孩子不是這條蛇殺的！”
陶輝的手一頓，轉頭朝我和太奶奶的方向望了過來。
就在他那一愣神的功夫，那條蛇朝前竄了出去。
“孽畜，想在輝爺我的手下逃走，你還沒那個本事！”
陶輝回頭，一根捆黑色軟鋼絲從袖中彈了出去，結成一個圓形鎖套，猛的將那條巨蛇的頭部套住。
鎖套往後滑落，正好緊緊箍在巨蛇的七寸處。
陶輝的手腕猛的一揚，一圈蛇鱗被炸飛開來，簌簌落地，鎖套勒進巨蛇的身體裡，瞬間揚起點點血珠。
巨蛇掙扎中，蛇尾猛然甩動，一時間樹葉紛飛，又有兩三棵碗口粗細的樅樹被擊得攔腰而斷。
“別傷它性命。”太奶奶一邊喊著，一邊拉著我跑了過去。
巨蛇撥出一口氣，似是輕輕嘆息了一聲，身體軟了軟沒再掙扎。
“何奶奶，你真能確定死者不是這條蛇殺的？”
陶輝見巨蛇不再掙扎，這才緊緊扯著那根軟鋼絲，回頭對太奶奶說道：“可這孽畜已經修出了半人形，還一見我就跑，若不是他做的，它心虛跑什麼？”
“你一身妖煞之氣，你以為我看不出來你身上沾了多少我們族類的性命，不跑難道還要等著被你給宰了取走內丹不成？”
還不等太奶奶開口解釋，那條巨蛇突然口吐人言，搶著說道。
“閉嘴！我說話還容不得你一個妖孽插嘴！你若不殺人，我無故取你內丹干什麼？”
陶輝猛的一抽手中軟鋼絲，那鎖套又勒進去了幾分，蛇七寸處再次灑出一片血珠。
巨蛇沒再出聲，而是忍著痛苦，輕輕扭了扭蛇頭，朝太奶奶和我的方向望了過來。
“小陶，你先彆著急！”
太奶奶跟蛇眼對視了一瞬後開口說道：“你先仔細看看，它身上的靈氣是不是跟你以前殺過的那些害過人命的靈物身上的氣息不同？”
“不過就是澄淨一些而已！”
陶輝回答道：“也許它現在殺的人還不多，這山中只有它一個妖物，又是他剛修成半人形，正需要以血養靈的時候，不是它殺了那個孩子還能是誰？
更何況，若不是它做的，吳醫生又怎麼會在學校發現他留下的血跡？”
“害過人命的妖物，身上都會帶有黑色的煞氣，不可能還有澄淨一說！”
太奶奶搖了搖頭接著說道：“你再看它的眼睛，有沒有殺氣，帶不帶血色。”
陶輝一愣，俯下身朝蛇眼望去。
在接觸陶輝目光的一瞬，那條巨蛇的身體不由自主的微微顫抖了一下。
“何，何奶奶，您老說的是真的，青氣澄澈，眼中沒有血色和殺氣的靈物，就肯定是沒有害過人的？”
陶輝扯著軟鋼絲的手鬆了松力道，似乎是想起了什麼，臉色有些發白，連聲音都變得有些顫抖：“難道這些不是靈物修到了一定境界，善於偽裝和迷惑人的原因嗎？”
“很多靈物的確善於偽裝，也善於迷惑人心之術，但它們身上的氣息和眼睛的顏色騙不了人。”
太奶奶開口道：“傷過人命的靈物眼睛或紅或綠，但你看這條蛇的眼睛，不僅是棕色，還不帶一絲雜質。
別說它沒傷過人命了，恐怕除了老鼠和毒蟲以外，連鳥雀和兔子之類的小動物的性命都沒有傷過！
你先鬆開繩索吧，別傷著它了，這中間大概有什麼誤會，咱們問問再說！”
陶輝望了太奶奶一眼，猶豫了幾秒後，手指動了動，手中的軟鋼絲從蛇七寸處鬆開，帶起幾點碎肉濺落，縮回袖子裡。
這時候我才發現，那根細鋼絲上面還帶著密密麻麻的勾刺。
但讓我們沒想到的是，就在陶輝將軟鋼絲收回去的瞬間，那條巨
蛇就飛快的竄進灌木叢中不見了蹤影。
“孽畜！”
陶輝臉色一變，瞬間暴怒而起，抬腳就要去追。
“算了，走了就走了吧！”
太奶奶一把抓住陶輝的手臂，“它害怕你會跑是正常的，你大概沒少斬殺靈物，甚至還誤殺過沒害過人的靈物吧？”
陶輝臉上閃過一縷尷尬之色，開口問太奶奶道：“何奶奶，若是誤殺了靈物，有什麼補償它們的辦法嗎？”
“這個還真不好說。”
太奶奶微微搖頭道：“其實靈物想要修成正果，比道家修仙更要難上很多倍，因為它們所要面臨的劫難更多。
有些靈物死後會選擇轉世投胎，但有些心中有執念的，會選擇繼續修行或者為禍一方。
也有一些靈物，它們意外身死後，體內的元丹沒有被人奪走，魂魄也能帶著內丹找到一處隱秘的地方繼續修煉，總之，這一切都要看那靈物的造化了。”
陶輝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白著臉問道：“你們通靈師所用的招魂術能給靈物召魂嗎？”
說著他又補充了一句道：“若是那隻靈物已經死了，但它的內丹在我們手上，這樣能替它召魂嗎？”
“只要它的魂魄沒有投胎轉世，也沒有魂飛魄散，同樣也能招魂的，只是要麻煩一些。”太奶奶回答道。
陶輝聽太奶奶這麼說，臉上恢復了些血色，似乎也稍稍鬆了口氣，又扭頭望向那條巨蛇消失的方向，猶豫著問道：“那剛剛那條蛇……”
“咱們走吧！”
太奶奶嘆息了一聲道：“它害怕你身上的氣息，大概是不敢再出來了。
它並沒有害人性命，咱們沒必要逼著它不放。”
說完太奶奶拉著我轉身就朝山頂的方向走去。
陶輝站在原地站了一小會兒，也大步跟了上來。
“何奶奶，可是那害人的東西怎麼辦？咱們的線索又斷了！”陶輝邊走邊說道。
“咱們再去學校找找看有沒有什麼線索吧！這時候那孩子的父親楊一天應該已經回來了，實在不行，咱們去暗中守著，說不定會有些收穫。”
太奶奶想了想說道。
“好，聽您老的！”陶輝點頭。
“大師，請留步！”
我們剛走到山頂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一個有些怯弱猶豫的男聲。
太奶奶和陶輝拉著我同時頓住腳步，扭頭朝身後望了過去。
一個體型瘦長，穿著一身黑衣的年輕男子從樹後探出半邊身子和一個腦袋，棕色的圓眼睛如琥珀一般美麗，神色有些赧然的望著太奶奶。
他的臉配上那雙眼睛還挺好看，只可惜脖子上有一圈還在往外滲著血珠的傷口。
我一眼望見他身上的澄澈青氣，隱約猜到了他是誰。
“黑蛇？”
果然，太奶奶挑了挑眉，開口問道。
“我叫蛇千澈！”
年輕男子微微點頭回答著，緩緩從樹後走了出來。
“你不是隻修出半身，而是已經修出了全身？”陶輝一愣，望著蛇千澈訝然問道。
“我父母早已化蛟，所以我出生的時候就已經有了人形。”
蛇千澈的臉微微有些發紅，赧然的回答道：“我剛剛是因為感覺到了你身上的妖煞氣息，剛想要變成原形逃掉，可惜還沒徹底變回去，就被你抓到了。”
回答的時候，蛇千澈有些不敢抬頭看陶輝。
“學校那個孩子的死真跟你無關？”
陶輝又問道：“那學校裡為什麼會有你的血跡？”
“真跟我無關，不過我見到了那個兇手，想著去學校攔住它，可惜，我的本事不夠，去的時候那個孩子已經被害了，我自己還差點被他傷到，所以就逃回來了！”
蛇千澈說著，伸出左手，將袖子挽了起來。
我們這時候才訝然發現，他白皙的手臂上，竟釘著一枚顏色漆黑的木釘，木釘周圍的面板微微有些烏青。
“棺材釘！”
太奶奶臉色一沉，“那個兇手是人？”
“兇手不是人，是一隻幽鬼，傷我的不是那隻幽鬼，是個穿著一身黑衣服的人。”
蛇千澈回答道：“我看到他們的時候也沒想到那黑衣人竟然那麼厲害，不然我也不敢貿然跟上去了！”
“什麼黑衣人，什麼幽鬼？到底是怎麼回事，你說詳細點兒！”陶輝上前兩步，盯著蛇千澈沉聲道。
“我——”
蛇千澈被陶輝這麼一逼問，嚇得原本就有些蒼白的臉色更蒼白了，哆嗦著身子朝後退了幾步，求助的目光朝太奶奶望了過來。
“厲鬼其實跟你們練氣者一樣，也分十階。”
太奶奶伸手拉住陶輝的胳膊，開口道：“最初級別的是厲鬼，其實也就是我們常說的極陰極煞。
接下來按等級依次是人鬼、地鬼、幽鬼、靈鬼、天鬼、元鬼、冥鬼、玄鬼，級別最高的就是鬼神，也就是人們常說的鬼仙。
普通鬼魂能修到極陰極煞已經是差不多極限了，接下來的，人鬼和地鬼都至少要修個百八十年，至於幽鬼，至少要兩百年才能修成。
其實鬼魂修行跟人和靈物修行一樣，同樣有劫數，只不過它們的劫數來自人間術士、通靈先生和佛道二門的修行者，和幽冥的萬千鬼神。
一般能留在人間修行兩百年的幽鬼，是不會去犯血孽害人的，否則不說人間術士們會不會追殺它，就連幽冥萬千鬼神也不會放過它。
所以，鬼魂只要能練到幽鬼的程度，一般情況下，它就不會毫不顧忌的害人性命。”
“孽畜，所以你在撒謊？”
陶輝聽到這裡，扭頭瞪向蛇千澈，怒聲問道。
“我說的都是真話，沒有撒謊！”
蛇千澈重新躲回樹後，探出腦袋，紅著臉分辨道：“我身上都已經被人釘了一顆棺材釘，還敢撒謊不是自找死路？
回來找你們，是因為那位奶奶肯相信我，所以才想把我知道的事情都告訴你們，不然楊灣還得有好多孩子慘死！”
還有好多孩子會死？
聽蛇千澈這麼一說，太奶奶眸光一沉。
“那你就說，到底怎麼回事？”
陶輝怒聲開口，不顧太奶奶扯著他的手臂，又朝前踏出一步。
蛇千澈見狀，渾身一個激靈，嚇得扭頭又要跑。
“小陶，你在這裡等我，我過去問他吧！”
太奶奶將陶輝往身後一拉，“你這態度只會嚇得他什麼都不敢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