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門聲再次打斷了我和太奶奶的對話。
“請問何奶奶在家嗎？”門外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
“來了！”
太奶奶走過去，將門開啟，一個三十來歲，穿著衝鋒衣牛仔褲，揹著一個巨大黑色登山包的年輕男人站在門口。
男人個頭不高，看著挺瘦，臉上戴著一副無框眼鏡，薄唇方臉，黝黑的面板，看著就讓人覺得他有用不完的精力。
“您老就是何奶奶？”
男人衝著太奶奶咧嘴一笑，從衝鋒衣口袋裡摸出一個黑皮證件出來，雙手恭敬的朝太奶奶遞過來：“我姓陶，陶輝，七科編號1202！”
“進來吧！”
太奶奶低頭望了陶輝手中的證件一眼，並不伸手接，側了側身子道：“白七已經給我打過電話了！”
“誒！”
陶輝跟在我和太奶奶後頭進來，點頭說道：“白七爺說了，您老有經驗，這事兒以您老為主，該從哪兒查起我都聽您的！”
“白七那小子什麼時候成你們七科的人了？”太奶奶輕笑一聲。
“他不願意加入我們的隊伍，不過上面給了他特權，算是咱們的編外人員。”陶輝笑著回答。
“吃飯了嗎，晚上我和我這曾孫女兒吃手擀麵，要不要一起吃些？”
太奶奶回頭對陶輝說道：“隨便坐，桌上有涼水壺和開水瓶，要喝水自己倒，別拘束，當成自己家就行！”
“謝謝何奶奶，我接到任務就緊趕慢趕的出來，就在飛機上吃了幾塊壓縮餅乾，能跟著你們一起吃手擀麵太好了！”
陶輝說著，將登山包從背上取下來，摸出一個大容量保溫杯，揭開蓋子一口喝光，走到桌邊又倒了滿滿一杯。
太奶奶笑著搖了搖頭，轉身朝廚房走去，一邊走一邊問道：“你還沒去現場吧？顧科長他們應該還不知道你已經過來了吧？”
“還沒去！”
陶輝回答道：“這不是還等著您老的指示嘛，一般出了這種案子一定事出有因，反正您老已經去現場看過，我不用急著出面。”
他說著頓了頓，望了我一眼又接著道：“聽說鄉鎮派出所本土職工偏多，案情沒有水落石出前，我們一般都不會主動暴露身份。”
陶輝說話的時候，太奶奶已經從櫃子裡拿出麵粉，在盆子裡揉起了面來。
“何奶奶，要不要我來給您幫忙？”陶輝湊到廚房門口問道。
“不用了，你先歇著，吃過飯等天黑咱們再去學校一趟，我已經跟顧科長打過招呼了。”
太奶奶搖了搖頭，將揉好的麵糰放在料理臺上，抄起一根擀麵杖。
“咚咚咚——”大門再次被敲響。
太奶奶扭頭朝門口望了一眼，望向陶輝說道：“大概是顧科長過來了！”
想了想又道：“他送我們回來的時候，在車上提到過七科會來人的事兒！”
陶輝鏡片後的眼睛微微一眯，輕聲問道：“當時車上就你們三個人？”
“還有一個新來的小警察，挺冒失的！”太奶奶一邊擀麵一邊淡淡回答。
陶輝兩道濃眉微微一蹙，起身飛快的走回沙發邊，拎起揹包，轉身就朝洗手間的小門走去。
“你先去樓上歇會兒吧！”太奶奶一邊揉麵一邊輕聲說道。
轉身又望向我：“小憶，去開門！”
我應了一聲，轉身朝門口走去，陶輝輕手輕腳的上了樓。
開啟門，果然是顧科長站在門口。
“何奶奶！”顧科長進門就熱情開口道：“忙著做飯呢？”
“小顧來了？七科的人到了沒有？”太奶奶一邊將擀好的麵條下鍋，一邊扭頭問顧科長。
“還沒聯絡上，白七爺的電話打不通，七科那邊一般只跟我們單線聯絡。”顧科長開口說道。
“孩子的父母來了沒有？”太奶奶又接著問道。
“唉，說來也是可憐，那孩子的媽媽上午剛做完手術，所以孩子出事的事還沒人敢告訴她，家裡只有一個六十多歲的奶奶在家，一聽到這事兒就血壓升高暈了過去，也送縣醫院搶救去了。
孩子的叔叔嬸孃倒是來了幾個，但沒有一個能做主的，又攔著不讓給屍體拉走，說是要等跟學校賠償商量定了才行！”
顧科長有些苦惱的回答道：“天還熱著，沒辦法，只能先跟衛生院借了水晶棺放那兒。”
“孩子的父親呢？”太奶奶蓋上鍋蓋，走到廚房門口，倚著玻璃門框，望著顧科長接著問道。
“父親在外面打工，正在往回趕，估計晚上九點左右才能到。”
顧科長苦著臉道：“所以學校幾個領導和大夥兒到現在都還在學校守著呢！”
“那我之前說的，晚上再去看看的事情怕是不太方便吧！”太奶奶望著顧科長淡淡問道。
“我來就是要跟您老說這事兒！
要是七科的人過來了，能強制下令將屍體帶走倒還好點兒，您老進去查什麼也方便，可眼下，即使您老去了，那些家屬還不一定肯買帳信您老的話！”顧科長說道。
“那就等孩子父親回來我再去瞧瞧吧！”太奶奶說道。
顧科長望著太奶奶，嘴唇動了動，欲言又止。
“怎麼了？”
太奶奶挑了挑眉問道：“還有什麼問題嗎？”
“其實上頭的意思是，七科的人既然下來了，一切就等七科的人來了再說，畢竟他們專業，咱們這邊的請的人最好還是不要打草驚蛇的好！”
顧科長有些為難的說道。“不過何奶奶，您要是有些把握，要不晚上先去查一趟也行，真有什麼問題，我擔著，畢竟我下午也答應了您老……”
“呵呵！”
太奶奶盯著顧科長的眼睛望了一瞬，笑著道：“我還以為有啥大不了的事情呢！
既然你們有你們的規定，那我就不插手了，我這年齡大了，大半夜的跑來跑去也還真跑不動了！”
“這事兒是真不好意思！”
顧科長有些尷尬的說道：“我本來主張趁熱打鐵請您老幫忙先查著的，等七科的人過來，這事兒大概就能水落石出了，可沒辦法，咱們規矩多，我不過是個市裡派下來例行巡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