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醫生呆愣愣的望著吳婷婷，身體僵立在原地，他似乎並沒有認出自己的女兒，只是雙眼直勾勾的望著她。
身上不停的往外冒著大量黑氣，分不清是激動還是憤怒。
吳婷婷這些年跟在我身邊，身上的怨氣早已經褪去，不見了當年被大火燒得焦糊的樣子，身上除了淡淡的陰氣，再無其他氣息。
陰魂的感知力跟人並不一樣，吳婷婷的魂魄雖然一直被封印在小瓷瓶裡沒有出來過，卻是認得我的。
見吳醫生並沒有認出她來，吳婷婷扭頭望向我，小嘴扁了扁，委屈的說道：“姐姐，爸爸怎麼了，他是不要婷婷了嗎？”
“他不是不要你了，只是這些年，他忘了很多東西。”
我低頭，柔聲安慰吳婷婷，“他會認出你的！”
吳婷婷忽閃著那雙沒有眼白只有黑瞳的大眼睛，問我道：“真的嗎？爸爸真的能認出我吧？”
“你是你爸爸最愛的女兒，你們是父女，爸爸一定會認出你的！”我對吳婷婷點頭輕聲說道。
“主人說了，你是我們的仇人，滾！要殺就殺，我不會相信你們說的任何話，我也不會背叛主人的！”
吳醫生的目光直勾勾的盯著吳婷婷半晌後，毫無感情的從她身上挪開，盯著我道：“你別以為你弄這麼個小鬼出來我就會相信你，我不認識你，更不認識這個小鬼，你不要以為你用些什麼術法讓我心裡有些奇怪的波動就能騙過我，我不會上當的。”
它說話的時候聲音冰冷果斷，眼睛裡卻帶著幾分掙扎和不太確定，顯然，吳婷婷的出現已經讓它那被封印的記憶即將破土而出。
“我想滅你，隨時都可以，既然你連自己的女兒都忘了，那便是已經徹底成為古九魄的傀儡了。”
我望著吳醫生說道：“本想讓你帶著婷婷一起下去轉世，既然你已經忘了你們之間的父女情分，那我留著你也沒用了！”
說著我抬手祭出一個金燦燦的符籙，朝吳醫生的身上打去。
吳醫生見狀不好，轉身想要跑著躲開，可那符籙的速度卻奇快，還不等他轉身，便越來越大，如一把巨傘一樣籠罩在吳醫生的頭上。
淡淡的金光如水一般從符籙上傾斜而下，吳醫生整個身體動彈不得。
原本已經化出真實形體的身子在那金色的符籙光芒下一點點瓦解，冒出大團大團的黑氣和灰塵一樣東西。
吳婷婷瞪大了眼睛，望著吳醫生身體的變化，臉上滿是焦急心疼。
“姐姐，你說了爸爸一定會認出我的，你不要對付爸爸，不樣讓它魂飛魄散好不好？”
吳婷婷跑過來試圖拉我的衣角，但還沒碰到我，小身體就被我身上的煞氣彈開。
“婷婷，他既然已經將你忘記得乾淨，就不是你爸爸了。”
我對婷婷說道：“你放心，你爸爸死後，我會親自送你下去投胎，讓你下輩子一定過得很幸福。”
“我不要！”
吳婷婷搖著頭道：“姐姐，我知道你是好人，婷婷求你了，放過我爸爸吧，不要殺他，他不記得我了沒關係，只要你放過我爸爸，我可以不要爸爸的。”
“不行，我不殺他，就是因為他是你爸爸，既然他不記得自己是你的爸爸了，那他就沒有還留在這個世界的必要了。
婷婷，你別傷心，下輩子，你一定會有一個更好的爸爸的！”
我一邊說著，手上祭符的動作卻並沒有停下。
吳醫生幻化出來的實體已經在這個時候徹底瓦解，身上陰氣的迅速散去讓他從一隻半幽鬼退化成了一隻只有虛體的厲鬼。
符籙金光下，他身上的陰氣依舊在繼續消散，很快，他就能變成一隻普通的鬼魂。
煉成幽鬼的陰魂若是退化成普通鬼魂，魂體受傷嚴重，隨時都會分崩離析魂飛魄散。
“不要，姐姐，不要傷害爸爸！”
吳婷婷眼見著已經變成厲鬼的吳醫生身上依舊在不停往外溢散著大團大團的陰氣，就連一雙原本漆黑的鬼眼也變得赤紅，竟不管不顧的衝進了那團符籙籠罩下的金光裡，一把保住吳醫生的雙腿。
見狀我悄悄變換了手中的印結，祭出的符籙看似沒變，實則對陰魂已經沒有了任何傷害。
甚至還能補養受損的魂魄。
吳醫生感覺到身上的壓力消失，低頭望向抱著自己雙腿的吳婷婷，有些不知所措。
他雙手垂在身側，似乎有些不知所措，甚至不敢伸手去抱吳婷婷，臉上的表情忽而慈祥忽而冷漠，眸子也時而血紅時而漆黑如墨。
“爸爸，如果你魂飛魄散了，婷婷也陪著你，婷婷知道，這些年，你如果不是為了替婷婷報仇，也不會落得現在的下場。”
婷婷仰頭望著吳醫生，孺慕之情溢於言表。
兩顆晶瑩的鬼眼淚自吳婷婷的眼角滑出，滾落在地上如同最美的水晶珠子。
“婷婷？”
吳醫生低頭望著緊緊抱著他雙腿的小女兒，嘴唇翕動，念出吳婷婷的名字，眼底的猩紅一點點消褪。
差不多了。
我勾了勾嘴角，露出滿意的笑容。
“我可憐的女兒——”
符籙的金光下，吳醫生蹲下身將吳婷婷緊緊摟進懷裡，發出淒厲的鬼聲。
雖是鬼聲，可那聲音卻並不刺耳，甚至聽了讓人忍不住心酸落淚。
兩顆鬼眼淚從吳醫生的眼角滾落出來，同吳婷婷落下的兩個鬼眼淚聚集在一起，如同水晶，在屋裡對映出的昏黃燈光下折射出美麗的光芒。
吳醫生被封印的記憶，終於被吳婷婷喚了回來。
父女倆緊緊抱在一起發出嗚嗚的哭聲。
“吱吱吱吱——”
十五蹲坐在我的肩膀上，發出同樣略帶著悲傷的聲音，將小腦袋輕輕的靠在我耳邊，仰頭朝天上望去。
可惜，今天晚上無星也無月。
小傢伙想念它的父母了，或者，是想念它的前主人妹姞了。
我抬手，用手指輕輕撫了撫十五的小腦袋，安慰它道：“不要難過，我會像妹姞一樣好好愛你的，若是知道你難過了，不管是你的父母還是妹姞也會跟著難過的。”
“吱吱吱——”
一陣清風吹過，十五用一隻小手揪著我的耳垂，一隻小手指著天上，發出驚喜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