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的確難為鄧等了,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她在江陽酒吧裡被婭婭欺負,一隻小鬼壓在她的身上摁著她傻乎乎的不停給婭婭磕頭,平時說話做事也傻乎乎挺天真的樣子。
誰能想到不過這麼一段時間過去,這個姑娘已經能手持徐夫人匕首,手斬屍傀了。
每個人都有自己特別適合的職業,或者,天生就能看到別人看不到的東西的鄧等,相對於穩定安逸的工作,更適合捉鬼打邪,跟我一樣當一個術士行走陰陽。
她那雙與眾不同的眼睛,便是上天賜給她的禮物。
見後面那些屍傀已經不會再跟上來,顧莫小跑著走到前面,問我道:“小憶,前面應該再沒有其他危險了吧,咱們現在直接進去吧?”
“基本是沒有什麼危險了!”
我點了點頭回答道:“你還是在後面斷後吧,我在前面就行,等到了別墅門口,你再到前面來。”
顧莫一愣,有些猶豫:“這——”
“你聽我的。”
我輕聲說道:“前面如果還有攔路的,大概也是我的一位長輩,我不會有什麼危險的。
你身上的煞氣太重,我擔心你身上的煞氣會衝到她。”
“成,那我去後面。”
顧莫聽我這麼說,沒有再說什麼,而是轉身跑去了最後。
“憶姐,你說的長輩是誰啊?也已經是鬼了嗎?
它為什麼會跟著古九魄和古小風?”鄧等在我身邊,一邊走一邊小聲問我道。
“那位長輩,我當年見到她的時候她就已經是一隻極陰煞鬼了,它跟我和太奶奶一起住了很多年,我喊它鈺姨,它很善良,對我像對它自己的孩子一樣。”
我輕聲回答鄧等道:“可有一天,它離開了,這些年,我和太奶奶都很擔心它,不知道它現在怎麼樣了。”
“可是,它為什麼要離開你和何太奶呢?”鄧等不解的繼續追問道。
一陣陰冷的風不知從什麼地方刮來,離我們大概十步距離的地方,站著一個頭發略略有些蓬亂的女人。
“因為我總想找到我自己的孩子。”
女人突然開口說話了,聲音嘶啞,帶著幾分陰魂特有的冷意:“可惜,她跟你們同為姐妹,卻被古九魄那個畜生給完全養廢了,我沒辦法讓她變成一個像你們一樣的好孩子了。”
說罷,那女人便嗚嗚的哭了起來,哭得十分悲傷,嘶啞的聲音如刀子刮在生鏽的鐵板上一樣。
厲鬼哭嚎,聽者難受。
那種難受,不止是聽覺上的難受,還有心理上的難受。
一種悲傷直刺心底的感覺。
“鈺姨——”
我心裡一陣難受,上前幾步,走到蔣鈺阿姨的面前,有種想要過去抱住蔣鈺阿姨的衝動。
可惜因為我體質的關係,我並不能伸手去碰觸她。
誰的一生不會遇到一兩個渣男渣女,更何況蔣鈺阿姨被古九魄騙的時候還不滿十八歲,一個未成年的孩子而已。
就因為那一次的糊塗,蔣鈺阿姨不僅付出了她年輕的生命,甚至連做了鬼,都沒有安生幾年。
“小憶,我帶你們進去,見到小風后,你一定要替我殺了她!”
蔣鈺阿姨抬起頭,一雙漆黑的鬼眼灼灼的望著我說道:“小憶,為了鈺姨,你一定要殺了小風。”
我有些怔愣,不知該怎麼回答蔣鈺阿姨。
“小風就是我的小涵,古九魄帶走她後,給她改了名字,叫古小風。”
蔣鈺阿姨以為我怔愣是因為不知道她說的小風是誰,對我解釋道:“我不能讓她再繼續留在人世間造孽,否則她將來一定會下地獄受苦的。”
蔣鈺阿姨說著,眼中露出深深的悲哀:“當年是我的錯,沒有保護好她,才害得她被古九魄那個畜生帶走。
她死後,還要麻煩你想辦法將她的魂魄送去寺廟解厄去煞,不管多久,我都會等著帶她一起下去的。
小憶,這些年我一直都在等著你跟何奶奶找來,我知道,你們一定能想辦法做到的,對不對?”
我動了動嘴唇,沉默著沒說話。
古小風這些年跟著古九魄做過的壞事太多,視人命如草芥,先且不說中元娛樂會所的地下室裡有多少女孩和孩子死於古九魄和古小風之手,就只說她為了毀滅證據炸燬中元娛樂會所,死於那場爆炸的人就是個不可估量的數字。
這厄不好解,這煞,也不好去。
古小風會下地獄受苦,本就是她該受的懲罰,古小風的靈魂,恐怕早就沒有了進入寺廟的資格。
“小憶,你答應我好不好?”
蔣鈺阿姨滿臉期待的望著我。
“鈺姨,並不是我不想幫你,而是,我不一定能幫上這個忙。”
我望著蔣鈺阿姨無奈的說道:“我知道,你心疼她,可是……”
頓了頓,我扭頭望向身後,輕聲說道:“我們穿過這條田間小路時所遇到的屍傀、惡靈,每一個,都是古小風這些年來作惡的活生生的證據,數量你也看到了,而且,你知道的,她這些年跟著古九魄害死的人命,打散的魂魄,還遠遠不止這些。
而且,我還聽吳醫生說,古小風明明早就已經知道你是她的母親,甚至數次想要害你。
這樣的靈魂,是渡不了的,更何況,我不過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術士而已,就算我願意看在您的面子上有這個心,地府也不會放過她的。
她做下的惡太多了……”
人神共憤!
最後四個字我沒有說出來,但蔣鈺阿姨本就已經當了數十年的鬼,有些東西,她懂得的,比我其實要多得多。
蔣鈺阿姨之所以會求我,並不一定真的抱著我能幫到古小風的打算,只要我答應下來,她心裡就能多一線光明。
可我並不能答應她,對於蔣鈺阿姨來說,早些放下執念,放下這一世的一切,早日投胎轉世,才是真正的光明。
現在給蔣鈺阿姨哪怕是一線希望,其實就相當於給她無限期的黑暗。
“小憶,你跟何奶奶真的做不到嗎?不管需要多長時間,我都能等的。”蔣鈺阿姨繼續哀求道。
我望著蔣鈺阿姨微微搖頭,輕聲說道:“鈺姨,對不起。”
“啊嗚——”
蔣鈺阿姨雙手捂著臉,慢慢蹲下身,發出淒厲而絕望的哭嚎聲。
那聲音在無邊的夜色中顯得格外滲人,也格外刺耳。
“鈺姨,對不起——”
我望著蔣鈺阿姨再次開口說著,將鎮魂葫蘆摸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