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暖,明天你穿哪件衣服?你就穿那件石青底百蝶穿花緙絲小襖,配那條石榴裙,我也這麼穿!肯定好看!”

古云歡歡快的說道,古蕭急忙點著頭,

“暖暖你穿石榴裙最好看!”

李小暖放下碗,玉扣和蟬翼忙過來侍候著她漱了口,李小暖往後挪了挪,讓玉扣等人收拾桌子,點著頭看著古云歡笑著說道:

“明天我不過去鎮寧侯府,我和老祖宗說過了,這個月,我命星犯衝,空秀方丈讓我不要出門。”

古云歡皺起了眉頭,古蕭謹慎起來,忙轉頭看著古云歡說道:

“我聽先生說過,這陰陽宿命之道,不可不敬,這一個月,暖暖還是在家裡待著的好!”

古云歡也忙點了點頭,滿眼惋惜的看著李小暖說道:

“你頭一年在京城過年,就碰到這命星犯衝的事,真是……多少熱鬧都看不到了!還有十五的燈會,看不到多可惜!”

“咱們在京城住著的時候長著呢,還能少熱鬧看了?”

李小暖笑盈盈的說道,古蕭連連點著頭,

“暖暖你說的對,明年我陪你看燈去。”

李小暖轉頭看著古蕭,笑著點了點頭。

李老夫人和周夫人直到天氣近晚,才疲憊的回到府裡,匆匆洗漱後就歇息了,第二天,李老夫人身子就有些懶怠起來,周夫人擔憂著,就要讓人請大夫過來,李老夫人忙止住了她,笑著說道:

“我沒事,年紀大了,昨天也是太累了,只怕沒個三五天都歇不過來,倒不是病了,你趕緊去鎮寧侯府去,別讓人等著咱們,不好!”

周夫人想了想,還是不放心,笑著說道:

“就讓雲歡和蕭兒過去吧,我就不去了。”

“不用了,這裡有小暖侍候著就行,你只管放寬心去,我不過就是累著了些,年紀大的人,還不都是這樣,趕緊去吧。”

李老夫人推著周夫人,示意她趕緊過去,周夫人只好笑著起身,帶著古云歡和古蕭去了鎮寧侯府。

程恪失望的拜了年,只喝了杯茶,就藉口有事,辭別出來,垂頭喪氣的回去汝南王府了。

正月十三日,程恪悶悶不樂的躺在景王府水閣裡,慢慢喝著悶酒,周景然拎著根杆子,揮來揮去的釣著魚,轉頭看著程恪說道:

“你今晚再去看看,說不定就能見到了,前些天你去得也太晚了。”

“那丫頭沒在煙樹軒住著,搬到明遠堂去了,李老夫人身子不適。”

程恪悶悶的說道,周景然眨了眨眼睛,想了想,轉頭看著程恪問道:

“你母親不是請遍了京城名門閨秀,十五那天到你們家燈樓上賞燈,請了古家沒有?”

程恪緩緩搖了搖頭,周景然放下手裡的杆子,坐到搖椅上,看著程恪建議道:

“那要不,我讓王妃出面請古家過來賞燈?反正你家那燈樓離我府裡的不遠,你兩邊跑著也來得及。”

程恪眼睛亮了起來,連連點著頭,

“不必,我就在你這裡待著,一堆裹著綾羅的木頭,看著就厭氣!”

周景然挑著眉梢,點著程恪說道:

“你別任性,還是回去應個卯,若沒看中的,只說沒看中罷了,若是一直在我這裡待著,面也不露,回頭我怎麼跟你姑母交待?”

周景然做著苦惱狀的怪相,

“你姑母哪裡饒得過我!小恪啊,我跟你說,你這親事,真是不能再拖了,趕緊挑一個娶了吧,我替你打聽了,聽說錢家那位二姑娘,也是個脾氣好的,王家那個五姑娘,脾氣也好……”

“閉嘴!”

程恪沒好氣的打斷了周景然的話,坐直了身子,滿眼苦惱痛苦的看著周景然,

“你不是說,過一陣子看不到,就能忘了,我這都三個月沒看到她了,怎麼還是一點也沒忘!一閉上眼睛就夢到她!”

“兩個月,才兩個月!”

周景然急忙糾正著,程恪情結低落著,也不和他爭辯,垂著頭接著說道:

“今天早上,迷迷糊糊著,又夢到那小丫頭看著我笑,梨蕊過來,這夢就被她驚醒了!我竟踢了梨蕊一腳,唉!”

程恪嘆著氣,滿眼苦惱的看著周景然,低落的說道:

“前幾天夜裡,還夢到她嫁人了,模模糊糊也看不清楚嫁的是誰,我這心就跟裂開了一樣,登時就一身的汗,唉!”

周景然同樣苦惱的看著長吁短嘆的程恪,跟著他長吁短嘆起來。

程恪嘆了半天氣,轉頭看著周景然,低聲說道:

“這事,你一定得幫我,小暖沒答應進門前,這親無論如何也不能結!實在不行,我就娶她,反正,她也說過讓我娶她。”

周景然哭笑不得的看著程恪,半晌才用手指點著程恪說道:

“你就娶她?你想娶誰就能娶誰?你說夢話呢?”

“實在不行,我就等著你賜婚,反正我不娶,那丫頭也不能嫁!”

程恪慢騰騰的說道,周景然一口氣噎在喉嚨間,半天才順過氣來,指著程恪大罵起來:

“你個混帳東西!”

隔天,景王妃差了兩個婆子,請古家十五日到王府燈樓賞燈,申正過後,太陽剛剛落山,古蕭和唐慕賢約了一起賞燈,早早就帶著小廝過去了,李老夫人、周夫人帶著古云歡,早早的收拾停當,出門上了車,往景王府燈樓去了。

李小暖星宿不利,自然要在家避著。

景王妃滿臉笑容的受了李老夫人半禮,關切的問著李小暖,李老夫人客氣的解釋了,景王妃眼底滿是笑意,也不再多問,只熱情的招呼著各家夫人吃茶吃點心看燈。

周景然看著滿臉失望的程恪,攤著手說道:

“我也沒法子了,你別在我這裡待著了,還是趕緊回去應個卯,再找機會溜出來,乾脆過去那邊看看去,保不準今天就能看到小暖。”

程恪陰著臉點了點頭,帶著洛川出了門,上了車,徑直往古家去了。

天色還沒有完全暗下來,遠處天際一線霞光明豔異常,洛川停下車子,轉過身,掀起車簾子,看著程恪小心的說道:

“爺,這會兒還早,小的再趕著車轉一圈吧,天還亮著。”

程恪掀起簾子往外看了看,陰著臉點了點頭。

洛川慢慢趕著車子,在幾條街上轉了一圈回來,白晝的光輝已經完全掩入了地平線,渾圓的月亮明晃晃的掛在天際,照得京城處處通亮。

洛川苦惱的咧著嘴,小心翼翼的引著程恪,越進後園,沿著花間樹下的陰影,往煙樹軒潛行。

大約府裡的下人都出去看燈了,後園靜悄悄的,空無一人,兩人悄悄摸到了煙樹軒後的角門旁,洛川微微鬆了口氣,從腰間摸出鑰匙,開了角門,和程恪閃身進去,回身又鎖上了門。

院子東西廂也是一片靜悄悄,只有正屋裡亮著燈。

洛川在院子裡熟門熟路的檢視著動靜,程恪盯著正屋溫暖異常的黃色光暈,有些興奮的緊張起來,急忙輕手輕腳的往東廂窗下走去。

洛川看完了各處,長長的鬆了口氣,今天是十五,這日子真好,大家都出去看燈走百病去了,不然這樣亮堂的月光,真得難為死人!

程恪伏在窗外聽了聽,臉上露出笑容來,伸出手指,輕輕劃破了窗上糊著的厚厚的棉紙,往裡面探看著。

屋裡,李小暖穿著件紅色細棉布半舊夾衣,一條同色細棉布舊褲子,光著腳,正盤膝坐在榻上,手裡捧著本帳冊子,蘭初坐在對面,正和李小暖一起算著帳。

兩人對完了帳,李小暖合上帳冊子,扔到榻几上,伸展著手臂往後倒到了靠枕上,笑盈盈的說道:

“咱們有這麼多銀子了!”

“這些銀子哪裡算多!這幾年,姑娘用錢也太漫撒了些,就說前幾天吧,一轉手功夫,一千兩銀子就沒了!唉!”

蘭初皺著眉頭,嗔怪著李小暖,李小暖笑嘻嘻的說道:

“這也不少了,咱們還有兩間鋪子呢,前兒朝雲盤了福記的帳,這一個月,就掙了四十兩銀子!臘月裡生意比平時好,減一半算吧,一年也有三百兩銀子的收益,加上那飯鋪子,做得好了,一年足有七八百兩銀子,咱們拿一半,這就有四百兩銀子,加上繡坊的紅利,一年足足能有一千五百兩銀子,嗯,還有我的月錢。”

蘭初“撲嗤”一聲笑出了聲,

“姑娘就別提月錢了,一個月二兩銀子,姑娘哪個月也沒夠用過!”

李小暖嘿嘿笑了起來,

“就不算這個,一年一千五百兩銀子也不少了,再攢上兩三年,這嫁妝錢就差不多了。”

蘭初笑著搖著頭,李小暖將腳蹺到榻几上,一邊慢慢晃著,一邊笑盈盈的接著盤算道:

“咱還有一匣子金頭面呢,除了老祖宗給的首飾,還有朱夫人給的那支羊脂玉簪子,汝南王妃和景王妃給的珍珠手串,可都是值錢的東西!”

李小暖滿足的嘆了口氣,眯著眼睛感嘆起來:

“蘭初,我兩輩子加在一起,也沒見過這麼多好東西,人哪,要知足!”蘭初笑著收拾著榻上的帳冊子和算盤,轉身出去泡了杯茶端進來。

程恪呆呆的看著燈下一身單薄的半舊衣服的李小暖,聽著她欣喜滿足的算著帳,數著家當,一時只覺得心裡酸楚著痛了起來,他一年用了多少銀子?一萬兩?兩萬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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