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掌櫃看了眼黎長江，賠笑道，“這位客官，我家這位夥計是怎麼得罪你了，你說，我來處置他！”
陶振豐掃了眼酒樓，然後伸手指著黎長江，“他可是大師傅，曾經多目中無人，你這廟怎麼裝得下他？”
周掌櫃一聽就知道客人的意思了，“客人說得有理，只是一個人討生活不容易……”
“對別人不容易，但是對這位黎大師傅容易得很。”陶振豐看著掌櫃，明晃晃地威脅道，“你也不想你這酒樓天天出點兒事兒吧？”
這時黎長江主動說道，“掌櫃的，多謝這段日子的照顧，給你添麻煩了。”說完他自己離開了酒樓。
做生意的地方確實經不起折騰，周掌櫃沒有阻止，暗暗嘆息了一聲，讓黎長江走了。
楚清芷站在角落裡將剛才那一幕盡收眼底。
肖宗朝揉了揉鼻子，不知道是不是感同身受的原因，這小可憐竟然哭了。
楚清芷聽著低低的抽泣聲，莫名地轉頭看他，“他被趕走了，你哭什麼？”
肖宗朝用衣袖擦了擦眼淚，小聲道，“他叫黎長江，跟我家住在一個巷子裡，他有一個生病的女兒，家裡過得比我家還難。”
楚清芷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然後你就哭了？”
肖宗朝很單純地說道，“是啊，他得罪了縣城的權貴，被排擠打壓，好不容易在酒樓找到一份兒活計，又黃了。”
說著說著，他眼淚又忍不住掉下來。
楚清芷，“……”
肖宗朝吸了吸鼻子，鼻音濃重地說道，“黎大師傅是縣城最好的造紙師傅，他可以在造出的紙上印上花鳥，當時引起了巨大的轟動，非常有名，就是不知道怎麼得罪權貴了，現在被這樣整。”
在紙上印出花鳥？這不正是自己想要的印花？楚清芷有了興趣，“他得罪哪個權貴了？”
肖宗朝指了指陶振豐，“就他。”
楚清芷看過去。
肖宗朝似乎很怕那個人，用最小的聲音說道，“他是縣令大人的大堂侄，生意做得很大，家裡也開了一個造紙作坊，他家的紙多數賣到京城，而且黎大師傅以前就在陶氏造紙作坊幹活兒。”
“那個黎大師傅人品怎麼樣？”楚清芷有些想把人挖過來，現在她的造紙作坊很差技術骨幹，尤其是印花技術。
肖宗朝搖搖頭，“我不清楚，剛才那些我都是聽說的。”
“你有見過他做什麼事嗎？”一個人做的事情基本能反應一個人的人品。
肖宗朝思索了一下，“我回家的時候會經過他家，有時候看到他在劈柴，有時候看到他的哄孩子喝藥，有時候看到他在洗衣服……”
楚清芷聽了之後，對黎長江多了幾分肯定，顧家的男人再差也差不到哪裡去，“走，我們去看看。”
肖宗朝沒有反應過來，“去哪兒看看？”
“黎大師傅家附近。”楚清芷道，“你們住在同一條巷子裡，你帶一下路，沒問題吧？”
“好。”少年頗有點兒對楚清芷馬首是瞻的意思。
楚清芷向周掌櫃告辭，然後去了瓦子巷。
……
瓦子巷是水雲縣一些家境貧困的人住的巷子，空氣裡瀰漫著若有似無的汙水、食物的腐臭味道，到處是晾衣杆，環境有些髒亂。
巷子的盡頭出去，是大片農田土地，這都是巷子裡的百姓開墾的荒地，時間久了，就成規模了。
楚清芷一出現在巷子口就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長得這麼漂亮，穿得這麼好的姑娘，怎麼會來他們這種窮困的地方？
巷子不大，一有什麼事，很快就傳遍整個巷子。
大家聽說之後，圍了過來，看到楚清芷，又看到肖宗朝，立馬展開了豐富的聯想，然後看楚清芷的眼神就變得非常奇怪。
一個大嬸走了過來，很隱晦地表達著自己的意思……她以為楚清芷是肖宗朝騙回來的媳婦兒，其實大家都這麼聯想的。
“姑娘，你可要擦亮眼睛，這地方不是你這樣的姑娘能住的。”
暫時沒理解大嬸隱含意思的楚清芷，“？？？”
肖宗朝見狀，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走到了楚清芷的前面，攔住想靠近楚清芷的人，表現出了平時沒有的男子氣概，“嬸嬸，我們是來找黎大師傅的，不要誤會。”
大嬸聽後，竟然鬆了口氣，連忙熱情地給楚清芷指路，“黎大師傅住在那裡，門上貼著兩條魚的那家。”
楚清芷客氣地點點頭，“多謝。”隨後問大家，“能向你們打聽點兒事兒嗎？”
大嬸熱心腸道，“姑娘有話請說。”
“這黎大師傅是個什麼樣的人？”
“黎大師傅是個好人，很好很好的人。”大嬸嘆了口氣，可惜道，“只是前些年得罪貴人了，日子一日不如一日。”
旁邊的人附和，評價也同樣很高，“是啊，黎大師傅家境好的那些時候，我們這家裡有什麼困難，跟他說，他幫忙從來不會猶豫。”
“我家孩子，要不是黎大師傅出錢請大夫，只怕已經不在了。”
“……”
楚清芷聽著大家的溢美之詞，心裡有了決斷，“多謝大家跟我說這些。”
大嬸擺手，“不謝不謝，對了姑娘，你問這些做什麼？”
楚清芷笑了笑，避免麻煩，她沒有多說什麼，“以後再告訴大家，我先去找找黎大師傅，跟他談談再說。”
貴人的事不是他們能理解的，大家都明白，“那你快去吧，一會兒黎大師傅要出去幹活兒了。”
“好。”
黎大師傅家。
黎婦很溫柔，說話也細聲細氣的，看到黎長江這個時候回家，有些納悶兒，“你今天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身體有點兒不舒服。”黎長江沒有說實話，這個家太難了，說了怕媳婦承受不住。
他走去坐到院子裡的石桌旁，連著喝了三杯茶，臉上很平靜，心裡的鬱憤一點兒沒有表現出來。
黎婦立馬關心道，“那去看看大夫吧？”
“不用，休息一下就好了。”
這時一個七八的小姑娘從屋裡跑出來，她看到黎長江很高興，“爹爹。”
誰知小姑娘跑到半路，竟然“哇”地噴出一口血，摔到地上，滾了兩圈兒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