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所謂“良心”
第二天，程寶珍頂著個大黑眼圈起床，太陽穴抽疼抽疼的，以前上夜班整個晚上沒睡覺，程寶珍都不會這麼難受，人就是不能多想，憂思過重就是容易頭疼。
往臉上潑了好些涼水，她才稍微清醒過來。在廠裡頭打工，可不是身體不舒服就能不去上工了，他們也有全勤，程寶珍捨不得一個月30塊錢的全勤獎。
給自己加油打氣，程寶珍去食堂吃了碗粥，又抓緊去工位上班了。
這段時間的任務很重，好不容易忙活完了白班，車間的組長們又都被叫去開會。
他們開完會回來，又各自領了不少任務。
“這次的任務，大家自己來認領，計件算的，要是乾的又好又快，一個晚上，能多掙十塊錢呢！”
雖然很多人已經累得腰都直不起來了，但聽到加班一個晚上可能能拿到10塊錢左右，大家的眼睛似乎突然發出了光彩，一窩蜂地去組長那邊報名。
按照以往，程寶珍肯定也是其中報名的一員，可她實在是太累了，只想回去好好休息。
連晚飯都沒有吃，程寶珍就回去睡覺了。
睡得半夢半醒之間，她聽到了尖銳的警報聲，猛地一下從床上坐了起來，走到窗臺往下看，是救護車！
程寶珍趕緊穿上衣服，下樓去看看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等她下樓的時候，救護車已經開出了大門，程寶珍問了一個自己熟悉的工友，“鄭姐，怎麼了？”
“是紅梅，她這兩天本來就上夜班沒有怎麼休息，今天不是讓大家自願加班嗎？她又去領了任務。她用的是廠裡面最新的縫紉機，這種機器走針快，一旦開始就不那麼容易停下來。”
“咱們平時用，都是得集中注意力的，結果，她太疲勞了，針直接把她的手掌給縫上了，那塊衣料上全是血。”鄭姐和王紅梅是同一個車間的，眼睜睜地看著王紅梅出事，她有些暈血，看到那麼多血，整個人的嘴都是白的。
“天吶。”程寶珍光是想，就覺得恐怖。大家之前都一直在誇新機器好用，走線不用扶著，又穩又快，幾乎挑不出什麼毛病來，結果今天就出了這個事兒。
“回去回去，都先回去吧。”看女工們都聚集在廠門口，廠領導趕緊安排廠裡的安保人員把人都疏散回去。
程寶珍也被趕了回去，她躺在床上，大眼睛看著頭頂的床板，一眨不眨的。以前總聽說出來打工，一不小心就缺胳膊少腿被趕回去，今兒就發生在自己身邊，程寶珍只覺得齒冷。
也是幸虧她沒有為了那加班費繼續留下來加班，而是回來休息，不然的話，說不定出事的人就是自己了。
除了出去玩出去吃飯的，程寶珍宿舍的其他人就全部回來了，大家都在討論今天晚上發生的事情。
“紅梅本來就是因為她爸摔斷腿需要醫藥費才一直加班的。”
“是呀，她一直和別人換班，唉，早知道會這個樣子，我就不和她換了。”
“小琳跟著她一起去了，等她回來問問看是什麼樣子的情況。”
“也不知道廠裡面會怎麼處理？”
“好點的就賠點錢，把醫藥費付了，要是廠裡領導沒良心，直接把紅梅掃地出門都是有可能的。”
“唉，咱們打工的怎麼那麼苦呀。”
程寶珍聽著她們一句又一句的，心裡頭更是難受，用枕頭捂住腦袋，迷迷糊糊就睡著了。
第二天，廠裡跟沒發生任何事情一樣，工人們依舊是按部就班地到各自的崗位上面去上工。
王紅梅的事情，彷彿是一顆水滴滴入大海之中，連一點兒漣漪都沒有掀起。
直到一週後，每天上工，都要求他們背誦一遍廠裡自己制定的安全手冊，才好似對這個事情做出一點點回應。
程寶珍聽小玲說，王紅梅的手是保住了，不過後續的治療還要很長的時間，手也不會像原先那樣靈活，有很大的機率以後會發抖，回頭廠裡繼續當縫紉工人是不可能的了。
而廠裡一開始，是認為王紅梅就是個人的疏忽才造成了這次事故，他們可沒有什麼五險一金，並不想對她進行任何的賠償，甚至有點想要和王紅梅討要因為她這次事故，廠裡面造成的損失。
這樣的決定，真的是令人寒心極了。
好在廠領導裡頭還是有良心的人在，在徐副廠長的據理力爭之下，廠裡頭改變了一開始的決定，會給王紅梅的手術承擔費用，在她修養期間，基本工資照發，還會補貼一部分的營養費，等到她出院了，如果她還願意留在廠裡面的話，會給她分配到食堂去，幫忙洗洗菜打打飯之類的，工資會比在一線少，但至少也還算個工作。
儘管廠裡對王紅梅的安置還算妥當，但程寶珍還是覺得心裡頭堵得慌。
他們沒有出事還好，一旦出事，都要寄託在別人的“良心”上面，有良心了，還能好過一些，遇上沒良心的，直接被掃地出門，沒了健康的體魄，要做什麼，都不容易。
而另一邊，僅僅出差了半個月，高添又帶了七八個訂單過來，對於軸承廠的生產力來說非常這些訂單，已經超過了他們的極限。
沈臨泉很慶幸，高添提前已經和他透過氣，也對一些加工流程進行了最佳化，不然，他還真的沒有信心可以吃下這麼大的訂單。
軸承廠緊趕慢趕地加工著，這些訂單已經足夠他們忙活到明年了，高添沒有繼續出去找訂單，而是拿起工具也加入到了生產的隊伍之中。
沈臨泉滿意地看著高添，要不是高添已經結婚了，沈臨泉還真想把人留下來給自己當女婿！
誰知道，高添這個他看中的年輕人，這個一錘頭一錘頭敲打著零件，看上去人畜無害的年輕人，已經給他佈置下了天羅地網，就等著沈臨泉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