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高額彩禮（二）
程寶珍對周輝煌是有感情的，到底是不是喜歡？程寶珍也說不上，可終歸是有感情的。
他們青梅竹馬一起長大，從小學開始，就一直都是同班同學。
程寶珍從小就漂亮，她美，也欣賞美，在農村裡頭，大部分孩子都是灰撲撲的，程寶珍就不樂意和他們玩，只喜歡和白白淨淨的周輝煌一起玩。
程寶珍的爺爺程大生原先是國營飯店的廚子，那會兒他們家在村裡頭，是獨一份的？
鬧饑荒的時候，救了村裡不少人，絲毫不誇張。
而程寶珍的母親程勝男，算得上是村裡的鐵娘子，唯一一個生產小隊的隊長。
她和程寶珍的父親石志剛是自由戀愛，可程大生就是個封建大家長，他只允許自己女兒招贅，誰叫他沒兒子呢。
無奈之下，石志剛只能入贅。
在村裡頭，贅婿的地位是極低了，所以石志剛這輩子，可以說是鬱郁不得志了。
程勝男是“鐵娘子”，可她又不是真的鐵打的，長期高強度的勞作，讓她的身體早就不堪重負，在程寶珍十歲的時候，她就過世了。她死後沒多久，程大生也走了，他是高血壓引起的動脈硬化，高血壓算得上是富貴病了，這村裡頭這種死法的他還是第一個，只能說廚子就是比別人要油水多一些。
程寶珍的母親和爺爺去世之後，家裡的經濟條件並沒有急轉直下，還是相對富足的，所以她也是村裡頭難得可以唸到高中的女學生。
若不是程寶珍的父親在村裡頭自辦的磚廠裡頭做工的時候精神恍惚大面積燒傷花光了家裡的積蓄後依舊因為傷口重度感染而死亡，奶奶又生病了，程寶珍也不用在十六歲的時候就輟學外出打工。
按照她的成績，上個大專應該是沒有問題的。
程大生在程寶珍小的時候，見他整天喜歡和周輝煌玩，鬧饑荒那會兒，周輝煌家也算是受過程大生的恩惠，於是在他們小學的時候，就給他們兩個人定了娃娃親，這些年，兩邊都是按照正經的親戚在走動的。
而且那會兒就說好了，周輝煌要入贅的。因為他們家不僅周輝煌一個兒子，所以當時周家父母也沒有反對。
程寶珍一直把周輝煌當做是自己的“童養夫”在對待，處處罩著他，有零食，第一口肯定是叫周輝煌吃，有練習冊，她也是讓周輝煌先做，她回頭再用橡皮擦把答案擦掉，自己再做一遍，有小人書，給周輝煌先看，周輝煌看完了，她才去看的。
去打工之後，程寶珍把自己的大學夢寄託在周輝煌身上。給他寄學費，寄生活費，還去大城市裡的書店找適合他的教輔材料……
能做的，程寶珍幾乎都做了。
皇天不負有心人，還真的供出了個大學生。
也供出了個陳世美。
在周輝煌考上大學之後，就已經看不上整天在工廠裡頭踩縫紉機的女工程寶珍了。可程寶珍對他們家來說，算得上是有大恩。況且他們是有婚約的，就算不提小的時候定的娃娃親，在程寶珍外出打工之前，他們是正兒八經在村裡辦過訂婚的儀式。
在上橋村，訂婚和結婚其實沒有兩樣，就差一次請全村吃飯的婚宴罷了。現在的結婚證，在村裡頭人的心裡頭，還沒有啥用，只有辦過婚宴，才能算是真正的結婚了。
當初辦訂婚宴，還是周家人主動提出來的，現如今程寶珍腦子清醒過來，覺得他們就是不安好心，給她一種假象，就好像給驢吊上一個胡蘿蔔，好讓她心甘情願掙錢養他們家，一場不怎麼需要周家人自己花錢的儀式，能換來一頭勤勤懇懇的老黃牛。
多值呀！
回頭再找個藉口把婚約給解除了，周輝煌還是高高在上的大學生，未來的大幹部，而程寶珍，只是被吸乾了血的黃臉婆。
越想，程寶珍就越生氣，在地上跺了好幾次腳。
曾經對周輝煌的感情變成了憎惡，憎惡他的偽善，也憎惡自己的愚蠢。
可她，一個孤女，怎麼才能把錢給要回來呢？
程寶珍託著腦袋，在那邊想半天，都想不出一個法子來。
算了算了，討錢的事情先緩緩，她先借錢去吧。今年一起回來過年的老鄉不少，應該是能夠先把給高添的彩禮給湊夠了。
程寶珍是個行動派，想清楚之後，就找當初帶她出去打工的林秀英去了。林秀英這次回來，也要嫁人，嫁完人，她就不出去打工了。
程寶珍覺得挺可惜的，林秀英是廠裡的熟手，做的東西又快又好，工資比她還要高呢，結果為了嫁人生娃，都不出去掙錢了。
還是高添好，願意入贅，還願意跟著她出去打工，不像林秀英的男人，說什麼都不肯出去，就想守著村裡這一畝三分地。
也不是說在家裡種田就不好，可畢竟，打工來錢的確是要快多了。
“秀英姐，我是寶珍。”林秀英正在家裡頭繡整套，她打算往上面繡上一對大紅鴛鴦，這樣才有結婚喜慶的氛圍嘛，看到寶珍過來，就讓她進屋來。
“寶珍，你怎麼來了？你看你的眼睛都腫了，村裡人說的話，你就當放屁，別放在心上。”林秀英是村裡頭最早出去打工的那波人，見的世面比程寶珍還要多，程寶珍拍的那些掛曆，在她看來，是真的沒什麼的。
結果小姑娘被說成了那麼不堪的模樣，她心裡頭也是很氣，可她馬上要出嫁了，還真的沒有時間去寬慰寬慰程寶珍。
“我知道的，我才不聽他們的。我身正不怕影子斜，他們說的百分之九十是汙衊，也不怕下地獄的時候拔舌頭。”程寶珍說起這個就來氣。
“那周家，拿著這個事情到處說，他們不是好人，退婚了也好。”林秀英摸了摸程寶珍的頭，“他們就是想要把髒水往你身上潑，稍微明理點的，都知道他們家喪良心！”
“對了，聽說你又要招贅？陳婆子不靠譜，就是名聲大，你別聽她忽悠你。”林秀英雖然現在備嫁出不了門，可她人緣好，來看望她的人多，村裡頭有啥風吹草動，她都門清兒。
“對，我不聽她的，她找的那些都叫什麼人嘛？！離咱們這兒最近的一個就是隔壁村的二麻子，那滿臉的麻子，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芝麻餅呢！”程寶珍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就算是翻白眼這種不雅的動作，在她漂亮的臉上，依舊是顯得十分嬌俏，長得好看的人，就是有這麼個優勢，一顰一笑都是吸引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