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松井秀豪有些反應不及:

他一開始用來偽裝受傷的,那條沾了顏料假血的褲子,在作案之後就被他第一時間換掉了。

而現在他大腿上的傷,又是他下了狠心捅出來的,貨真價實的刀傷。

為了讓自己的傷看起來更像是真的...

松井秀豪還很機智地,特地反握了刀把。

這樣一來,刀背朝上,刃口朝下,那傷口看著就更像是被人捅的,而不是自己扎的了。

等警察到達現場,傷口處的血液也早已凝固,讓人無法分辨受傷時間上的差異。

傷是真傷,血是真血,就連刃口都經過了精心調整。

怎麼就能被這位林管理官一眼看出破綻呢?

“松井先生。”

林新一沒有直接給出解釋,而是意味深長地反問道:

“你再說一遍,你是怎麼被兇手刺傷的?”

松井秀豪微微一愣,乖乖地重新描述了一遍:

“我一進門,那個穿著哥梅拉皮套的傢伙就突然拿刀刺了過來。”

“我來不及反應,就被他刺傷了大腿。”

“那兇手是左手持刀還是右手持刀?”林新一這次多問了個問題。

“額...”松井秀豪一陣猶豫。

很顯然,他是在思考自己的回答到底會導致什麼影響。

而他還糾結著不敢回答,一旁的柯南同學就很給力地提供了證據:

“應該是右手哦~”

“‘哥梅拉’在我們面前殺死龜井製作人的時候,用的就是右手。”

“他是個右撇子,刺傷永井先生的時候,應該也是用右手拿的刀!”

“好。”

林新一順著柯南的話:

“既然兇手是右手握刀,他又是迎面向你發起攻擊。”

“那他造成的傷勢,應該大機率在你左側身體才對——”

“這一刀,怎麼會刺在你右腿外側?!”

為什麼會刺在大腿外側...

當然是因為用右手持刀自殘的時候,刺右腿外側最順手了。

想到這一點疏忽,松井秀豪的神情稍稍有些慌亂。

而他還沒來得及反應,林新一就繼續有條不紊地說道:

“大家想象一下,要如何用一把刀做出‘刺’的動作。”

“其實總結起來,刺傷的常見形成方式只有兩種基本型別——”

“過肩式,以及低手式。”

過肩式,指持握刺器抬手超過肩部而進行刺擊的方式。

通俗一點說,就是從上往下“扎”。

低手式,就是手臂持握刺器後不抬舉而直接進行刺擊的方式。

通俗一點說,就是從下往上“捅”。

前者形成的刺創創道多為由上至下,後者形成的創道多為由下至上。

“而松井先生的創口形態可就奇怪了。”

“他的刺創創道近乎垂直。”

“既不是‘扎’,也不像‘捅’,反倒像是有人直直地‘刺’到了他的腿上。”

“那麼,大家可以想象一下...”

林新一微微一頓,補充道道:

“兇手和松井先生身高相當——他能穿得進那個為松井先生量身定做的哥梅拉皮套,身材就一定和松井先生相差無幾。”

“假設我們就是兇手,右手持刀去攻擊一個,剛剛開門進來、站在自己面前,身高和自己差不多的目標。”

“我們要以怎樣奇怪的姿勢,才能在目標的右腿外側造成垂直的刺擊?”

大家都按照林新一的說法想象了一下:

的確,這樣太奇怪了。

兩者身高相同的情況下,迎面撞上、順勢出刀的話,刀傷一般都會出現在對方的胸腹部。

要直直刺入對方右腿外側,恐怕自己還得彎下腰、甚至蹲下來,才能做到。

“這、這...”

松井秀豪額上滲出了薄薄的冷汗:

他當時隨便選了個順手的位置就朝自己捅了一刀。

卻沒想到,光是一個傷口的位置,就能讓林新一這樣的專業人士看出這麼多門道。

“不,這樣說還是太牽強了吧?”

一陣慌亂之中,松井秀豪總算穩住了陣腳:

“在遭遇兇手攻擊的時候,我下意識地進行了閃躲。”

“我在閃躲的過程中大腿被他刺中,這也很正常吧!”

他選擇用這樣的方式為自己辯解。

的確,人在閃躲的時候體位不斷變換,不能按照常理來推斷創傷的位置和形態。

松井秀豪算是為自己找了個好的藉口。

但林新一卻反而露出了一副“總算等到你了”的戲謔表情:

“蠢貨,假的就是假的。”

“你越是用力遮掩,破綻就越會像雨後泥地裡的蚯蚓一樣,不斷地湧現出來。”

“就像靠拼單維持表面光鮮的所謂名媛,編造這樣的謊言,只是給人增加笑料罷了。”

他冷冷地掐滅了松井秀豪的幻想:

“如你所言,你和兇手的體位在追擊、閃躲的過程中都在不斷變換,造成這樣的傷勢也不是沒有可能。”

“但是,如果是在這種劇烈相互運動的過程中被刺中的...”

“傷口的形態可就不會像現在這樣‘規整’了。”

在完成刺入與抽出一次刺擊行為時,刺擊人和被刺人在瞬間的體位變化,會直接影響刺創創口的大小及形態變化。

就像是拿刀切蘋果,如果下刀的時候蘋果在案板上滑走了,切出來的就不可能是規整的兩塊了。

“一般較為突出的特徵,就是創口延長且不規則。”

“體位的改變還會改變刺器對創口內抽出時的原有狀態,一般表現為一側創口由內向外,逐漸變淺的‘拖刀痕跡’。”

“可是,松井先生你腿上的創口卻非常規整乾淨。”

“一點也不像是在閃躲運動的過程中被刺中的,反倒像...”

林新一冷冷地看向那始終癱坐在地面上的松井秀豪:

“像是你安安穩穩坐在地上的時候,被刀扎進去的。”

“我...”

松井秀豪啞口無言。

他根本沒想到...

站立著挨刀,跟閃躲時挨刀會不一樣。

運動時挨刀,跟靜坐時挨刀又不一樣。

自殘都有那麼大的學問,沒有文化,刀都不知道該往哪下。

松井秀豪的心在砰砰直跳,而林新一卻不留情面地,給與了他最後的打擊:

“還有,就是最可笑的一個破綻。”

“你自己甚至都沒有注意到——”

“看看你的褲子吧,松井秀豪先生!”

“我、我的褲子?”

松井秀豪微微一愣。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運動褲:

這是他作案後迅速換上的新褲子,上面沒有假血,只有真血,怎麼還會有破綻?

“是褲子上的‘破洞’位置出賣了你。”

“要知道,因為衣著的可移動性,以及人體不同體位對衣著的位置影響——”

“比如說,手臂上舉,衣服也會跟著上移。”

“所以,人在坐著的時候被刺中,和站著的時候被刺中,衣服上出現‘破洞’的位置也會大不相同。”

“在實際的檢驗工作中,衣著上的刺痕和體表創口常常不在對應位置。”

“這是因為受害人在被刺之後,身體還在運動,體位還有變化。”

林新一微微一頓。

他再次看向那個仍舊無力癱坐在地的松井秀豪:

“松井先生,你在被刺傷之後,就一直坐在這裡沒有動吧?”

“是啊...”

“我大腿受傷後一動就疼,還怎麼動...”

松井秀豪下意識地回答了兩句,臉色卻瞬間變得蒼白失血。

他顯然也反應過來了:

他聲稱自己是在站立躲閃的情況下,被刀刺中的。

但實際上,他卻是在地面上靠著牆坐好,才用刀捅傷自己的。

而在大腿被刀捅傷之後,因為實在難以行動,所以松井秀豪就一直坐在這裡,始終沒有什麼大的動作。

所以...直到現在,他褲子上的破洞,跟大腿上的傷口,位置都是一直對應的。

“你再站起來看看。”

“看看你站起來的時候,你褲子上的破洞,還會在這個位置嗎?!”

林新一的質問,徹底碾碎了松井秀豪的幻想:

“一定不會!”

“因為這創口已經告訴我,你是在坐著的狀態下,用刀把自己的腿給刺傷的。”

“這和你的供述產生了極大的衝突。”

“而且...”

他緩緩踱步到了松井秀豪身邊:

“既然那褲子的刺痕位置告訴我,你在用刀刺傷自己後就沒有再做什麼大的動作。”

“那除非你還有幫兇替你隱藏兇器。”

“否則,你用來捅傷自己的那把刀...”

“應該就藏在你身邊,這些道具箱子裡!”

林新一指著松井秀豪身邊,那個裝滿各式道具假刀的箱子,這樣斬釘截鐵地說道。

松井秀豪的心理防線頓時被徹底擊潰。

他沒想到,眼前的這個男人僅僅是查驗了他的傷勢,就還原出了整個案發過程。

就連他捅傷自己的姿勢,受傷後採取的行動,都還原得清清楚楚。

“我...”

松井秀豪徹底放棄了抵抗:

“我認罪。”

“是我殺了龜井製作人。”

無形之中,似乎有悲傷的音樂響起。

松井秀豪癱坐在地上,神色消沉下來,眼角滲出了淚珠。

“因為他覺得怪獸電影已經過時了,還說以後不會再有人看這種騙小孩的幼稚東西...”

“所以,所以龜井製作人要解散我們劇組,徹底拋棄哥梅拉這個系列!”

他就這樣痛哭流涕地,承認了自己的罪行:

“我...我只是想從他手上,守護我們奮鬥了半生的哥梅拉!”

“夠了...你這是守護的樣子嗎?”

“看看你都守護了什麼?!”

林新一冷冷地質問著兇手。

而說著說著,他也按捺不住地講出了自己的真實想法:

“哥梅拉才不用你來守護。”

“它是幾代人的回憶,沒有那麼容易被消滅。”

“就算再過二十年,哥梅拉也會一直活躍在熒幕上的!”

當然,奧特曼也一樣。

林新一在心裡堅定地補充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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