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玄知這頭,自是早已得了訊息,如明漪所想的那般,他沒有阻止,便是默許的意思。

這頭,明漪剛帶著囡囡出了東宮,那頭便已有人報到了魏玄知處,“雲安郡主已是帶著小郡主往綴霞宮去了。”

彼時,魏玄知正在與褚晏澤議事,聞言點了點頭,道一聲“知道了,退下吧”,便算罷了。

那報信的人退下,室內便只剩魏、褚二人,氣氛有些凝滯,只魏玄知恍若不知般,抬眼看向沉目凝著他的褚晏澤,若無其事道,“咱們接著說,剛才說到哪兒了來著?”

褚晏澤卻沒有順著他話說,反而疾聲問道,“太子妃為何要將小郡主交給雲安郡主,這當中會不會有什麼不妥?”

“能有什麼不妥?方才你不也聽到了嗎?小郡主出了疹子,怕過給那位小殿下,所以兩個孩子得分開。太子妃得顧著那位小殿下,至於小郡主,她又不肯隨意交給什麼人,正好雲安郡主在宮裡,交給她,太子妃便放心了。”魏玄知抬眼對著褚晏澤一笑,“再說了,如今就連她自己尚且在我掌控之中,多個襁褓中的嬰兒又能如何?她喜歡養著她便養著就是,早些習慣怎麼帶孩子也挺好。”

魏玄知這話說得理所當然,總覺得有些未盡的話中話,惹得褚晏澤眉心更是緊皺起來。

“三公子到底是怎麼想的?為何要將雲安郡主留在宮裡?這分明不合規矩,而且……她自來心眼兒多,三公子就不怕將她留在宮裡,會平添事端?若是壞了三公子的大事,那可怎麼辦?要我說,還是將她帶出宮去,不放在長公主府,不如就放在之前放傅睿煊那地兒,三公子還不放心?”褚晏澤說著,便見魏玄知看著他,神色莫名,一雙眼睛卻格外深幽,褚晏澤眉心緊皺,在那目光的逼視下,恁是沒有半點兒退縮,將話都說完了。

魏玄知倏然低笑出聲,“多謝越秦兄操心了,在我看來,還是將她放在眼皮子底下,我更能安心。”

“三公子,你也知道我對她的心思,你將她交給我,我保證,在事成之前定看好她,絕不讓她壞事兒。”褚晏澤急了,語調都失了慣常的平穩。

“心思?你對她什麼心思?”魏玄知幽幽笑問道,一雙眼睛更是驟然抬起看向褚晏澤,那幽深的眸心似有冰冷的銳光緩緩凝聚,恍若實質般朝著褚晏澤當面扎來,襯著他嘴邊幾乎沒有溫度的笑意,讓褚晏澤面上神色亦是驟然凍結,明明是心知肚明的答案,可被這樣一雙眼睛看著,他一時竟是吐之不出。

就在這時,魏玄知的一個親信從外頭神色倉皇地奔了進來,也沒有心思注意到室內有些詭異的氣氛,抱拳行罷禮,便是疾聲道,“公子!城外京畿大營傳來的急訊,說是突然有大批兵馬往望京城而來,看那招展的旗幟,好像……好像是安西軍!”說到一半時,魏玄知驟然轉頭往他看了過來,那雙目冷銳如刀,讓他一時心生驚顫,好險才將話說完。

“這不可能啊!安西遠在千里之外,你又說是大批兵馬……這麼大批的兵馬自安西千里奔襲而來,我們為何沒有聽到半點兒訊息?莫說北關城,就是這一路上,我們也安排了人戒備著,怎麼會這樣悄無聲息?”魏玄知尚沉吟著,褚晏澤已經促聲道,一邊說著,他還一邊看向了魏玄知。當初魏玄知做下此番部署時,褚晏澤還暗自納罕了一番,畢竟這樣的審慎與魏玄知一向狂悖的性子不符,可見魏玄知骨子裡對安西,對薛凜提防的程度。

魏玄知卻並未如他那般驚訝,反而是蹙著眉思慮片刻後驟然問道,“弄清楚領兵的是何人了嗎?”

褚晏澤聽出他的弦外之音,驀地扭頭看向他,“你是懷疑……可是不是說他中了毒嗎?而且那毒是你親自送給狄主的,如何會出差錯?若是不妥,這些時日,咱們也半點兒訊息未曾收到。”

魏玄知卻未曾回答他,只是目光灼灼盯視著來報訊的親信。

那人被盯得頭皮發麻,哆嗦道,“不知是何人,眼下京畿大營已是暫且將兵馬攔在了城外,趕緊快馬來報,請公子示下。”

“報——”魏玄知尚沒有示下,驟然又聽得一聲急報,外頭的人幾乎是狂奔而入,口中驚聲喊道,“公子,南城外有大批兵馬至。”

“報——”

“公子,北城外亦有兵馬來。”

褚晏澤面色驚變,與來報訊的人紛紛扭頭看向魏玄知。

後者臉色亦是難看至極,雙目陰沉得厲害,好半晌,咬著牙從齒縫中狠聲道,“你們隨我一道出宮去看!另外,著人將綴霞宮給我牢牢守住,一隻蒼蠅也不得進出。”

夜已深了,明漪正伏首於案上,就著燭火在紙上細細畫著什麼。

卻聽著門外吵嚷聲聲,似有人來回跑動的聲響,她蹙了蹙眉心,抬起頭來,順手拉過一頁乾淨的宣紙,遮住了案上寫畫了一半的那一張,這才起身走到門邊。

剛拉開門,便見得被派在她身邊照顧的那個宮女轉頭迎上來,似知道她聽到了動靜,要問什麼,剛剛屈膝行罷禮,不等她問,便已是道,“公子擔心郡主安全,所以又特意撥了好些人馬來看顧綴霞宮,驚擾了郡主,還望郡主恕罪。”

明漪聽著嘴角已是抿成了一條直線,她方才將囡囡抱來時,他沒有動作,這會兒卻來了這麼一出……就說吧,太大度體貼,就不是他魏玄知了。

明漪轉頭便直接一個退步,入了房中。

“郡主!”那宮女遲疑著喚道。

明漪已很是乾脆地將門甩上,“都給我走開些,我想一個人待著,誰要敢不要命,那就上前來。”

那宮女腳步猝然頓在殿門口,想著明漪雖是弱質纖纖,可方才說的話在不久之前已是說過一回,彼時明漪的眼神和渾身的氣勢,誰也不敢當她是說笑。反正,人在屋裡,公子只交代了他們將人看住,其他的,他們也管不著啊!

明漪聽著殿門外那宮女走開了,不遠處人影幢幢,隔著窗紙也可以瞧見來回跑動換防的兵丁,她雙眸沉冷,腳尖一動,走向內室,將案上那張素白的宣紙揭開,露出底下墨漬猶新的那張,明漪凝目仔細端詳著,細細回憶是否還有遺漏的地方。

那是她方才入東宮時靠一雙眼睛看到的,已是鉅細靡遺都畫在圖上,可唯獨便是安嫤指的那一處,也是魏玄知關傅睿煊之地,她一無所知……不知能不能想法子進去一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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