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漪的馬車晃晃悠悠往前跑,身後卻不緊不慢跟著數雙眼睛。

哐啷一聲響,卻是在經過一條巷弄時,驟然與另一輛驢車撞在了一處。

馬車巨震,往邊上側了側,好歹沒有直接翻倒。偏偏趕驢車的是個粗壯的漢子,車一停下,他便滿面怒容衝了過來,“你們沒長眼睛嗎?怎麼趕車的?”

明漪今日乘的是輛普通的馬車,既沒有徽記,也不華貴,不知是不是因為這樣,那漢子不怕,一邊叫嚷著,一邊就衝了上來。

車把式立刻跳下車,道,“這怎麼還惡人先告狀呢?明明是你沒有看路,直接衝過來的……”

“你說什麼?”那漢子惡狠狠地伸手封住了車把式的衣領,轉頭道,“大家夥兒都來評評理啊,這人不看路撞了我的車,這會兒我車上的貨都落了一地,這是打算不賠了呢!”

“我的車也壞了呀,我這車上還載著人,要是我家夫人傷了你怕賠不起。”

雙方開始撕扯起來,那漢子嗓門兒大,這裡恰恰又是鬧市,這個時辰,街上人正多,不一會兒便有不少看熱鬧的人擁了過來,吵嚷成一片。

“陳乙!”微雨撩開車簾喚了一聲,立時便有隨行的護衛擠開人群到了馬車邊,抱拳道,“夫人有何吩咐?”

“你與陸明說一聲,夫人今日還有急事,在這兒耽擱不得,讓他去另尋一輛馬車來,先護送著夫人離開,這裡便交給你們處理,儘快處置好,可別驚動了官府!”

那叫陳乙的護衛連忙應了一聲,便轉身跑走了,擠到陸明身邊低語了兩句,陸明便轉身擠出了人群。

不一會兒,陸明牽了一輛馬車,候在了不遠處的街頭,人都往這處看熱鬧來了,那裡反倒清靜。

陳乙來傳了話,明漪便扶著微雨的手從這邊馬車上下來,在護衛們簇擁開道下,走向那邊街頭,又登上了馬車。

這邊人群裡還在吵嚷,卻有些人悄悄擠開人群,跟上了明漪剛剛登上,正朝著街道另一側緩緩行去的馬車。

陳乙帶著剩下的護衛與那大漢爭論,有些不勝其擾,又吵鬧了一會兒,終於是本著息事寧人的心思給了那人五兩碎銀。

那大漢將那碎銀在手裡拋了拋,哼道,“早給錢不就完事兒了?也省得耗了這麼半晌工夫!”話落,轉頭對著人群揮手道,“瞧見沒有?他們賠錢了,那就是他們理虧,都散了散了!讓開道來,咱要回家了!”

看熱鬧的人群被他唬著讓開一條道來,他便是趕著他的驢車晃悠悠走了。

這邊,陳乙已是面色鐵青。

人群緩緩散開,有手下湊到他耳邊輕聲問道,“乙哥,咱們這馬車怎麼辦?”

陳乙臉色不好道,“能怎麼辦?左右夫人今日也用不上了,這車輪和車轅都裂了口子,趕去附近的大車行,尋個人看看能不能修吧!”

“今日可真是倒黴,出門便遇上這樣的事兒!”一眾護衛罵罵咧咧地趕著那輛馬車往附近的大車行去。

到了大車行,陳乙揚聲道,“有人在嗎?快些來看看這馬車能不能修?”

“來了來了!”裡頭迎出來一人,身形不高不矮,不胖也不瘦,看上去再平凡不過,扔進人群裡也找不出來的那種沒有半點兒特別,可卻是滿臉的笑,上前來與陳乙幾人招呼後,便是弓腰低頭檢查了一番那馬車的車輪和車轅,半晌才直起身道,“修是能修,可我們車行裡懂行的師傅這會兒往城南村裡去了,怕要下晌才回,不知客官等不等得?”

“反正也不急著用,你儘快修好便是。”陳乙一揮手,渾不在意道。

那車行夥計臉上的笑又更甚了兩分,雙方約定好價錢和取車的時間,陳乙付了定金,便是帶著他的一眾兄弟出了大車行。

那車行夥計將人點頭哈腰地送到了門口,這才反身朝裡,吆喝著他的兄弟道,“大牛啊,快些來,將這車先拉到後頭,一會兒等老師傅回來了看看怎麼修……”

又有一個夥計迎了出來,將那馬車往車行後頭牽了去。

車行外頭,唯一剩下的那雙眼睛盯了半晌,沒有覺出什麼不對勁來,這才終於轉身離開,轉而又去盯方才離開的那群護衛了。

大車行的後院,方才那個車行夥計,已是斂了滿面的笑,與那個叫大牛的將馬車後面的隔板拆了開,露出裡頭的隔層來。

這馬車從外頭看著很是普通,可車室卻是較尋常的馬車短了一大截,是因著掩人耳目在車室尾部做了一個隔層,堪堪能夠蹲下兩個人。

兩人一將隔層開啟,便是朝著裡頭抱拳道,“屬下馮丙,屬下牛丁見過王爺、王妃!”

此時,那隔層裡蹲著的兩個人便是抬起頭來,可不就是濟陽王與高氏嗎?下一刻,濟陽王長出了一口氣,嚷道,“憋死我了!”

馮丙和牛丁不敢問,雖然是隔層,可不也留了氣孔嗎?不至於憋死吧?

高氏的回應是抬手就是一巴掌,壓低嗓音道,“小聲點兒,你是想把人引來嗎?”

濟陽王捂著臉,乖巧地搖了搖頭,聲音放低了,“都聽夫人的,我不憋!不!憋死了也不說。”

馮丙、牛丁“……”

明漪剛到長公主府門口,便被玉嬤嬤直接迎進了長公主院中,見得長公主,她急忙行了個禮就是問道,“如何了?殿下可探得了訊息?”

長公主輕輕搖了搖頭,“本宮已是遞了訊息,就等著回話了。”

明漪輕斂眸色,若宮中果然已經生變,想要探得訊息本也不容易。

“殿下!”正在這時,方才出去候命的玉嬤嬤卻是行色匆匆進來道,“於統領來了,還帶了一隊金吾衛,將咱們的府門封了。”

金吾衛統領,於晉。

房內三人面色皆是微變,只是還不等反應過來,就已聽得重重的靴子響由遠而近,抬眼便見得以於晉為首的幾個金吾衛已是扶著腰刀大步而入,那幾個金吾衛倒還算守規矩,停在了院門處,於晉倒是腳步不停,直接入了廳中,抱拳朝長公主和李鳳嬌行禮,“卑職參見長公主殿下,長寧郡主!”目光落在明漪身上時,頓了頓,挑眉笑道,“雲安郡主也在?”

“聽說於統領帶著金吾衛封了本宮的府門,這是何意?”長公主並未笑,反倒眉峰一擰,肅聲問道,皇家的威嚴無需言語,只在舉手投足之間,哪怕長公主平日並不慣於以勢壓人,可有些東西,已是銘刻在了骨子裡,早已融為了一體,舉手投足間便自然而然帶出,讓人不由自主便繃緊了心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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