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凜勒馬立於城門外,遠眺著那車隊消失在了天邊,才驀地撥轉馬頭,沉聲道,“去大牢!”話落時,已是馬韁輕振,朝著大牢的方向疾馳而去。

楊禮等隨行弓衛亦是拍馬跟上。

牢獄深處,白日和黑夜好似沒甚大的區別,光線昏暗得讓身處其中之人晝夜難分,這本身已是一種折磨,久而久之,心志不堅之人無需用刑也會精神崩潰。

斛律嚴卻好似半點兒不受影響一般,該吃吃,該睡睡,心情好時,還能躺在那張簡陋的木板床上,一邊悠閒地晃悠著腿,一邊哼著草原上的小曲兒。

譬如此時。

聽得開鎖聲,他撐起頭看了看,見到進得牢房的薛凜,他怔了一瞬,繼而便是吹了聲口哨,“與薛大都督神交已久,沒想到啊,頭一回正式見面居然是在這牢裡,也算是別開生面的初遇呢!不過,沒想到啊,薛大都督在戰場上是殺人不眨眼的惡魔,可這麼看著,倒也像個人!”

斛律嚴笑盈盈的,說出口的話卻每個字都是淬了毒的刀子。

薛凜卻連眉毛都沒有動上一下,“四王子的漢話也說得好得很,一點兒口音都沒有,到底是有一半我們大周人的血脈!”

斛律嚴臉上的笑肉眼可見的凍結了,他輕哼一聲,不再客氣,“薛大都督紆尊降貴來牢裡看小王,就是為了這句奚落。”

“自然不是!”薛凜長腿勾過一旁的長凳坐下,一副要長談的架勢,“我來,是與四王子談筆交易的。”

“哦?”斛律嚴淡淡挑眉,看不出半點兒興致。

薛凜也不惱,語調仍是淡漠中透著從容,“四王子若是等著北狄和突厥合圍安西,有人趁亂來救你,那還是不要等了。今晚過後,我會給你換個地方,你的人,找不到的。”

斛律嚴一時沒有說話,嘴角卻是驀地輕抿,身子更是微乎其微地抻了抻。

“四王子因著生母是個漢人奴隸,在北狄一直位卑,爬到如今的位置不容易,你今回來北關,我不知狄主,或是湘南許了你什麼樣的好處,但四王子在牢裡清靜了這麼幾天,腦子應該清醒了些,定也有了自己被人坑了的懷疑,我估摸著,過不了兩日,貴國定會來與我交涉,要求交還四王子,你比我更瞭解貴國情況,不知四王子覺得貴國會拿出多大的誠意來換回你?”

薛凜的語調不疾不徐,聲音亦是壓得低低,可每一個字卻好似含著千鈞之重,每說一句,便壓得斛律嚴的臉色灰敗一分,他的雙肩肉眼可見的頹然下來,只是,他仍強撐著道,“你以為你隨便說兩句,我就能信了?”

“信不信的,四王子有腦子,自會判斷。若你覺得我是危言聳聽,那大可慢慢看著便是,反正……我不急!”薛凜金刀大馬坐在那兒,眉眼沉凝,恍若與周邊的暗色融為一體,可那股子無形的威壓卻無處不在,讓斛律嚴覺得僵至指尖。

“薛大都督如何知曉湘南之事?”片刻,他緊盯著薛凜問道。

“我不只知道湘南,還知道今回與你一道來北關的乃是湘南王第三子,本該在望京城為質的魏玄知。”薛凜淡漠地一彈衣袖,“四王子當然可以覺得我是在故意詐你,可若不是知道這些,我如何能在你們剛到北關時,就找到了墮仙樓?四王子……我知道的,遠比你想象的要多。那麼問題來了,你猜猜,我是從何處得知這些?”

斛律嚴雖然強撐著臉色,可面容還是有一瞬的僵硬,咬了咬牙道,“薛大都督原來不只在戰場上英武不凡,竟也是個玩弄心術的行家,真是佩服!”

“確是攻心之術,可信不信我,在你,要如何抉擇,也在你!”薛凜仍是老神在在,整了整襟口,站起身來,“四王子好生思量著吧,一會兒,自會有人來替你換地方,相信我,於你而言,更安全。”話落,薛凜已大步而出,牢門再度被緊緊鎖上。

待得入夜時,站在不遠處一座二層小樓上,看著半個時辰前,他還身處其中的大牢陷入一片火海,牢中廝殺膠著時,斛律嚴臉色鐵青。

“這也可以是薛大都督為了引我入甕的一齣戲,你們漢人的苦肉計?”

“我還是那句話,信不信我,在四王子!”薛凜眼皮都沒有撩上一下。

大牢之內,薛凜早有佈局,那些人沒能討著便宜,非但沒有達成目的,反而損失慘重,很快敗下陣來,逃了幾人,死了一大半,卻還有幾個零星的被抓了,為了以防萬一,早就被卸了手腳和下巴,押到了薛凜跟前。

“賽罕?”斛律嚴看著當中一人,卻是臉色大變。這是北狄二王子的親信,可不是薛凜做戲就能請來的人。

“王子!”早被薛凜安排,悄悄躲在一旁,看清了整個牢中局面的斛律嚴親信上前來,赤紅著雙眼瞪著地上的賽罕,咬牙道,“他們一上來便是衝著您的牢房去的,全是下的死手。”

到此時,斛律嚴還有什麼不明白?他神色幾變,面上種種掙扎。

薛凜權作不知,只是聽著楊禮覆命。今回這樣一來,別的不說,無論是湘南,還是北狄,在北關的細作應該都折損得差不多了,這樣大的代價,自然是所圖不小。看來,一戰已是在所難免。只是多了一個魏玄知,還要防著各種陰招。

薛凜眼中暗影幢幢,與楊禮低語了兩句,後者立刻抱拳領命而去。

大牢內的大火已然撲滅,薛凜居高臨下看著那處,沒有催逼身後的斛律嚴,只是那樣負手站著,也是嶽峙淵渟。

斛律嚴默了片刻,終於是咬著牙道,“薛大都督想要什麼?既是談生意,總得看看我們各自的誠意。”

“這是自然!”薛凜眉梢微提,“不過四王子大可以放心,我剛學著做生意,無商不奸那套尚不精通,你雖被騙過一回,但我不會騙你。”

斛律嚴聽著,額角不受控制抽動了兩下,這人會說話嗎?有這麼專挑人的痛處扎的嗎?然而,薛凜仍是一臉的面無表情,波瀾不驚的好似他說的只是一句實話,確實也是,好大一句實話。

明漪自是半點兒不知薛大都督在她瞧不見的時候,又毒舌了一回,此刻雖已是夜深,但她仍就著燭火在馬車中看著手裡的輿圖。沒想到,薛凜在車凳下的箱籠裡,不只給她備了傷藥、吃食,還有那幾卷大抵只有他這個安西大都督才能得見的安西各州精細輿圖。明漪自發現起便是心潮澎湃,一刻也等不及地翻看起來,直到此時尚不能釋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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