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聽到斗笠男的話，似是不瞭解他在說什麼，晃動了半天也沒別的反應，斗笠男想將黑影帶走，可黑影飄忽不定，又沒辦法抓住，忙活了半天依舊徒勞無功。
情急之下他抽出牛皮紙包著的劍，黑影看到劍的瞬間，停下不動了。
漆黑的五官上似乎露出了疑惑的表情，黑影繞著那把劍轉圈，似乎在確定這把劍是不是自己認識的那把。
“阿欣！”斗笠男摘下斗笠，露出一張有些滄桑的臉，眼角下還有一道疤，和黑影對視。
黑影立刻衝到他面前，不能說話，只能焦急的圍著斗笠男轉圈圈。
楚清寒他們被這一幕震驚到了，沒想到那黑影真是斗笠男的故人，而且好像還有意識。
“殺……”黑影含糊不清的吐出怪異的音符，聽起來像說些什麼。
“殺……”黑影急了，一邊說一邊繞著斗笠男轉圈。
“阿欣你怎麼了？”斗笠男不知道怎麼把黑影帶出去，也急了。
“殺我！”黑影似是用盡全身力氣喊出兩個字，這回他們聽清了，呆立當場。
“不行！”斗笠男看著黑影的樣子，怎麼能殺了阿欣？這可是用命換他生存的人，要是殺了他自己和畜生有什麼區別。
“死氣，殺我。”阿欣急了，想往劍上撞，斗笠男將劍拿開，就看見阿欣身上又開始瘋狂冒死氣。
剛剛幻化出來的五官也不見了，只能看見一個有輪廓的黑影。
楚清寒他們看見死氣正徐徐上升，應該就是從棺材裡出去將整個皓翎秘境都汙染的東西。
“他是皓翎秘境死氣的源頭，他想讓你殺了他，會不會他被什麼東西控制了？”楚清寒大膽猜測，按照一般故事的套路應該都是這樣的。
阿欣著急的樣子，估計也是不想自己為禍人間，成為皓翎秘境死氣的源頭。
可斗笠男下不了手，他怎麼可能把阿欣殺了？
“殺，殺我。”阿欣身上的死氣越來越重，幾乎將他的輪廓也淹沒了，這些死氣瘋狂的外溢，阿欣的聲音扭曲痛苦。
斗笠男雙目通紅，死死握著阿欣的劍，看著阿欣痛苦又不知道該怎麼做。
楚清寒上前一步，抓住那把劍。
“沒時間了。”
斗笠男猛的一怔，就看到阿欣的輪廓只剩下一半了，那死氣似乎感覺到有威脅一樣，正在飛速吞噬阿欣。
孟辭和那坨白修士也走過來，看著裡面嘶啞掙扎的阿欣，嘴裡依舊絮絮叨叨的說著‘殺我，殺我’全都站在原地不動。
斗笠男內心天人交戰，他做不到，也不能做，誰能想到不過分開二十年，再遇見居然是要生死訣別！
楚清寒心下一沉，他想用這把劍殺了阿欣，可他沒辦法替斗笠男做決定，這把劍他拿不動。
之前就覺得這把劍大有玄機，如今看來似是器靈認主的靈劍，只有認定之人才能拿起這把劍。
他們倆的關係當真詭異了些。
“殺……”阿欣的輪廓只剩下三分之一，依舊在說這句話，斗笠男渾身顫抖，最後轉頭不看那道黑影，手中靈劍卻堅定無比的往前一刺！
“咚！”一聲脆響，眼前的黑影與靈劍碰撞之後，猶如鏡子一般碎裂成一片片的跌落在地！
緊接著剛剛四散的黑氣順著劍尖瘋狂湧入，整個秘境中的死氣像受到召喚一般，全都湧入劍中！
剎那間金光閃閃的劍就被汙黑的黑氣包圍了，那把劍像是不知道這些死氣能讓他身上華光不在一樣，拼命將秘境所有的死氣全找回來了。
半個時辰之後，黑氣才漸漸減少，地上的碎片也被靈劍吸收。
這把劍從通體銀白變成通體烏黑的靈劍，看不出本來華光閃爍的樣子。
“噹啷！”一聲靈劍跌落在地，斗笠男看著眼前恢復正常的秘境，終是忍不住落淚。
那把劍靜靜躺在地上，漆黑一片。
楚清寒等人不忍這一幕，轉過頭去不看他。
長久的沉默敲擊著每個人的內心，多年不見的生死之交再次見面寥寥數語，便要生離死別。
甚至他們都沒有好好說說這二十年來的近況。
斗笠男如何能不傷心落淚？更何況他親手殺了救他的人，若是沒有出去，皓翎秘境中變成死氣陰影的，就是斗笠男了。
阿欣將唯一的生機讓給他，自己在皓翎秘境中蹉跎二十年，沒人知道這二十年他是怎麼過來的。
死氣什麼時候開始侵蝕他，什麼時候變成這樣慘烈的樣子，他們都無從知曉，
過往和阿欣的神魂一同埋葬了。
天地之間永遠也不可能有這個人了。
斗笠男不知道要做出什麼表情，只呆呆的盯著那把劍，像是要將他叮穿。
良久，楚清寒才走過去，將那把劍撿起來遞給斗笠男。
“神器有靈，或許他會成為新的靈。”不知道要怎麼安慰斗笠男，楚清寒人生短短二十幾載，尚未經歷這般轟轟烈烈的情誼。
波譎雲詭的修仙界有人可以算無遺策，將他當做工具傀儡；也有人願意為了至交好友放棄唯一生機，從此秘境二十年生死不論。
一瞬間，楚清寒似乎看不出也看不懂，修仙所追求的到底是什麼？長生？地位？財富？還是仗劍守護想守護的人？
斗笠男看著楚清寒，又看了看手中的劍，“你們走吧。”
楚清寒一愣，“你呢？難道你要留在秘境裡？”
“嗯，阿欣在這兒二十多年是什麼樣，我也想體會一下。”斗笠男抱著劍，又哭又笑。
他當時就不應該走，出生入死的好兄弟，當然要無論如何都共進退，怎麼就相信了阿欣的鬼話，覺得他能從秘境出來呢？
如果當時不走，他們兩個在這兒二十年或許也能生存，而不是被死氣侵蝕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最後還神魂盡碎，消失天地之間。
“愚蠢。”楚清寒冷冷的看著他，“你覺得你在這兒度過二十年就是贖罪？不是，你背叛了他！”
“當年他抱著必死之心留在這兒，為什麼被死氣侵蝕成那樣，還有神智？是什麼成為了他的執念？你真想不通？”
“你現在留在這兒，他的二十年怎麼算？他現在死了又怎麼算？你辜負了他的人生，你知道嗎？”
“你若真想贖罪，帶著這把劍出去，讓他看看修仙界，讓他再也不用困在這鬼地方才是贖罪！”
楚清寒想不通，怎麼會有人這麼愚蠢！人死了就是死了，活著的才更痛苦！
想在這兒等死真是可笑又天真！
阿欣要是知道自己救的人這麼不珍惜這條命，估計能氣的重新投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