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都聽著,等一會兒發生任何奇怪的現象都不用感到驚訝,我離開這裡進入壁畫,這是一瞬間的事,從這裡消失,從壁畫中出現,那就證明我已經見到了唐晶。事情順利的話,我會帶著她離開壁畫,重新回到這裡,把她親手交給你們,事情就結束了。”

老女人的臉色變得異常平靜,就彷彿是在敘述別人家的故事,可是她這次行動卻帶著百分之百的兇險,稍有不慎就會消失。

我走過去,張開雙臂,給了她一個深深的擁抱,為了唐晶,也為了自己良心上的安寧。

“葉開,你是個重情重義的人,如果我見到唐晶一定告訴她,這個世界上好人有好報,你一定會得償所願,要什麼有什麼……”

老女人眼中溼潤了,所說的每一句話都帶著深摯的感情。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鳥之將亡,其鳴也哀。

或許她已經預感到了自己的死亡,才會這樣說,我不想給她增添任何負擔,只是輕輕道了一句“保重”,就放開了她。

香菸燃燒到一半,老女人提起毛筆,飛快地畫了一道硃砂符咒,在香菸上點燃化為灰燼。

“天地無路,陰陽無門,唯我修道之心,猶如陽光萬道穿破黑暗,最終抵達光明彼岸——”

她說了這句咒語,雙手合十,就地盤坐,垂下了頭,一動不動。

我見過上一次秦祖龍怎樣離開,所以並不擔心在這個環節出現問題,最擔心的是他們進入壁畫,未必能夠出來,而且會影響唐晶的安全。

過了一陣,老女人毫無變化,茉莉有些不安,拉了拉我的衣角:“葉開,我們還需要一直等下去嗎?什麼時候才是個頭?”

我點點頭,沒有回應。

“葉開,我覺得應該派人去二五四窟守著,那邊發生了變化,我們這邊再撤離——”

就在這一刻,老女人猛地站起來,當然,那只是我們眼中看到的動作,她一站起來就彷彿一道光消失在房間裡,身上披著的長袍飄落在地,空空蕩蕩,沒有留下任何蹤影。

趙盾長出了一口氣:“她果然言而有信,幫我們解決麻煩,現在我們就去二五四窟,等待她從那裡出現。”

我沒有立即離開,而是親自動手,把屋內的東西收拾了一番,將桌子擦乾淨,又拿起拖把反覆拖地。

按照規律,至少有兩三個小時,老女人才能到達敦煌莫高窟,所以我把這裡收拾好,假如她真的能夠帶著唐晶回來,就能讓唐晶感受到大家的善意。

茉莉一直坐在客廳裡看著我忙忙碌碌,她的眼神帶著滿滿的憂傷,或許從我的動作,她就能夠看出我對唐晶的感情。

趙盾守在陽臺上向外觀察,等我忙完了,他才走進來告訴我:“這個老女人根本不值得可憐,她已經把這裡變成了一座修行者的法陣,我們一進來就受到她的監控,如果對她不利,早就身首異處。葉開,你還是太年輕,往往流於表面,沒有認識到這些江湖人的陰險狡詐之處,或許你永遠只能做一個尋寶者,永遠成不了江湖快手,米利唐先生雖然很看好你,但這一次很可能你要讓他失望了。”

我笑著搖搖頭,坐下來休息,其實我不想跟英倫三島那邊發生任何關係,做一個敦煌探寶者,完成葉氏家族的使命,我的一生應該能夠圓滿落幕。

一個人沒有縱橫世界的野心,活起來似乎就沒有那麼累。

像米利唐這樣,遠在英倫三島,卻關心敦煌的變化,實在是手伸得太長了。

我不想反駁趙盾,就是因為他這些話根本不值得反駁。

道不同不相為謀,我們追求的不是一個方向,並不是同路人,所以大家萍水相逢,完成這件事然後就分道揚鑣,這才是結局。

茉莉忽然開口:“趙先生,這個老女人怎麼判斷能夠到達敦煌二五四窟?如果她的兒子秦祖龍已經死在路上,她這一次重蹈覆轍,是不是也會失敗?”

趙盾搖搖頭:“玄學領域詭秘莫測,同樣一件事不同的人去做,或者是在不同的時間進行,結果肯定不同,而且天差地別。她在這裡設定了非常複雜的法陣,如果上一次是她而不是秦祖龍,做那件事或許就成功了。任何一件高難度任務,要想順利達成,必須天時、地利、人和,秦祖龍和老女人過於輕敵,認為憑藉他們的玄學技術,從這裡到二五四窟,不過是彈指一揮間的事,但又有誰能知道,即便只是一瞬間,在玄學的領域裡也可以細分為千萬年,中間發生的變化無窮無盡。他們的玄學技術還不及格,所以出現問題而不自知,彷彿飛蛾撲火一樣,以為看到了光明,實際卻是死亡的先兆。”

趙盾這些話說得很誠懇,並且是玄學領域內的最高真理。

當秦祖龍母子不明白從這裡到二五四窟的距離到底有多麼遙遠,他們就會盲目前進,把自己置於危險當中,這才導致了秦祖龍的慘死。

他們以為三道禁制,實際上中間的禁制或許是三百至三千,他們忽略了太多細節,以至於落入陷阱卻不明白。

與他們相比,趙盾彷彿是天上的神仙,洞察一切,掌控一切,也能撥弄一切。

米利唐相信趙盾的能力,才把他派到國內,否則只有茉莉在這裡就做夠了。

茉莉若有所思,緩緩點頭,然後望著我:“葉開,如果這一次老女人還像上次一樣死於非命,那麼請完全相信趙先生,而不是相信敦煌的本地人,他們實在沒有能力跟你合作,這已經是明擺著的事,下棋找高手,弄斧到班門,只有在趙先生這裡,你的所有想法才能實現,包括找到唐晶在內——”

提到唐晶的名字,茉莉輕輕牽動了嘴角,露出一個苦笑。

真正的美女之間往往是天生的敵人,更何況這兩個人都跟我有關,茉莉看我對於唐晶執著尋找,她的內心一定會受到小小的傷害。

我點了點頭,沒有開口回應,這個時候說得越多錯得越多,既然趙盾想要強行出頭,那就交給他,到了二五四窟再說。

又過了半小時,我們從這裡出發,直奔二五四窟。

太陽已經升起來,陽光和煦,照耀著敦煌大地。

通向鳴沙山的公路上出現了很多旅遊大巴,現在是旅遊旺季,來自全球各地的遊客們懷著對莫高窟的憧憬,從四面八方彙集到這裡,只不過沒有人意識到,在瑰麗的文化寶庫之中也隱藏著濃重的殺機。

車子到了莫高窟的停車場,有人迎上來跟趙盾聯絡,原來他不透過周鯤就已經搞定了這邊管理處的人,今天二五四窟被臨時管制,遊客們無法進入,就為我們騰出瞭解決麻煩的時間。

我們三個人進入二五四窟,面對著那幅捨身飼虎圖。

畫面中的一切似乎仍然熟悉,又似乎極度陌生,我能看到代表唐晶的那個人物,但卻沒有發現其他最新增添的角色,如果老女人出現就會在唐晶附近。

茉莉取出手機連續拍照,把這幅壁畫的所有細節收入其中。

趙盾感嘆:“華夏古代人才輩出,創造出如此精美又富有想象力的壁畫,但是後人無法理解,認為它只是宣傳佛法慈悲,簡直大錯特錯!裡面的每個角色都活生生的出現在我們面前,難道沒有人洞察其中的奧秘?真是可悲,過去我在英倫三島看到米利唐先生收集的那些敦煌文化珍寶,我就覺得將來有一天我一定會來到敦煌,發掘所有不為人知的秘密,讓敦煌文化再次閃耀東方,震驚世界。如今,這個時刻就要到來了,只要那個老女人出現,我就有辦法讓她和唐晶同時回來……”

茉莉望著二五四窟的屋頂,上一次秦祖龍的屍體最快就是從那裡落下來的,

我們看不到任何裂縫或者通道,但是那些碎塊就憑空出現了,這種詭異的變化至今仍然無法解釋,但是老女人提到了誅仙陣,我就知道從她的家到二五四窟中間,一定是隔著千里萬里,而不是物理意義上的幾十公里。

老女人沒有金剛鑽,攬了瓷器活,最後一定會出現差錯。

我在內心祈禱,這一次老女人一定成功救出唐晶,結束我的牽掛,畢竟唐晶身上牽扯的秘密太多了,無論是玉門關下陰兵陣還是黑旗軍,都跟她有著不可猜測的關係,假如她回來,這些秘密將會迎刃而解。

我們在二五四窟停留了兩個小時,那幅壁畫一動不動,沒有任何細節元素新增進來。

趙盾已經變得有些焦急,拿出一隻放大鏡,對著壁畫一寸寸搜尋,我希望老女人沒事,但願望是美好的,結局往往十分悲慘,她為了自己的兒子報仇,再次進入這種神秘通道,中間將會遭遇什麼?只有天知道。

趙盾愛惜自己的羽毛,知道有誅仙陣出現,就不會孤身犯險,不然的話他會跟老女人一起進來。

“葉開,打電話給周鯤,讓她過來,我有幾個問題想問她。”趙盾毫不客氣,當面命令我。

我沒有動怒,按照他的吩咐打電話聯絡周鯤,原來今天周鯤陪同一個採訪團,就在莫高窟,此刻他們剛剛抵達停車場。

“葉開,這件事已經很難辦了,為什麼還領著他們過來?那個老女人好不容易留條命,就讓她徹底離開江湖吧,你這樣做實在欠考慮!”

電話中周鯤有些惱火,我微笑著聽她發火,但最後她還是同意馬上過來,把手裡的採訪團扔給別人。

周鯤匆匆趕來,對著壁畫仔細檢查,她比任何人都瞭解這幅壁畫,最近又做了大量工作,所以說只要那個老女人進來,她就看得見。

最終,她失望地搖頭:“什麼都沒有,那個老女人雖然信誓旦旦認為自己一定成功,但她很可能事與願違,已經死在中途。”

我們幾個人面面相覷,無法承認失敗。

趙盾搖搖頭:“我覺得這件事沒有那麼簡單,就算她死在誅仙陣,也一定會出現,不出現在壁畫中,也會出現在莫高窟的某一個洞窟中。周鯤小姐,你能不能採取緊急措施,請所有遊客在外面等一等,我們每一個洞窟都搜尋一遍?”

周鯤立刻搖頭:“那不可能,如果採取這種措施引起遊客譁然,將會造成重大事件,誰都沒有權利這樣做。不過,我可以答應你們推遲半小時開放遊客參觀,但半小時以後必須恢復正常。”

無奈之下,趙盾答應,周鯤立刻出去安排。

整個過程中,我很少說話,是因為我在潛心思考,老女人到底去了哪裡?

最壞最壞的結果,她會像秦祖龍那樣死在二五四窟,並且是以一種慘烈無比的方式,但現在這裡毫無動靜,就證明她還活著,還沒有到最後時刻。

我望著壁畫中代表唐晶的那個女子,越來越覺得她的側面非常熟悉,恨不得雙手捧著她,把她從壁畫中摳出來,重回人間,但這是玄學層面的事,普通人的想法毫無意義。

就在唐晶的不遠處,白布包裹著薩埵王子的白骨,那才是整個畫面的重點。

當我的視線移動到包裹上面,突然發現包裹血跡斑斑,過去我們看這幅壁畫,所有的顏色都發生了褪色的現象,那個包裹呈現出灰白色,上面的血跡看不清楚。

如今,血跡一清二楚,包裹彷彿被鮮血浸泡了一樣,幾乎變成血紅色。

同一時刻,茉莉也有了跟我一樣的發現,突然抓住了我的手,聲音急速顫抖:“葉開,到底發生了什麼?”

這幅壁畫裡面的包裹變成了血紅色,就好像剛剛被鮮血沾染過,這就是變化,老女人一定來了,但發生了其他的可怕變故,我們無法判斷壁畫的這種奇怪變化代表了什麼?

趙盾具有極其豐富的經驗,立刻從口袋裡抽出放大鏡,觀察那個包裹。

我的耳邊突然響起了呼嘯的風聲,彷彿此刻就站在魔鬼城的中央,四面八方,風沙彌漫,而我就是風暴的核心。

隱隱約約的,我聽到了那個老女人的聲音:“葉開,我已經來了,千難萬險也阻擋不住,只有救出唐晶……才能為我兒子報仇,現在我遵守了自己的諾言,不管出現任何可怕後果,我都無怨無悔,如果有一天你能消滅這一切,記得在我們遺像前上一炷香,讓我知道我們的仇已經報了,我兒子秦祖龍本來就是天子的身份,可現在進入誅仙陣變成了碎塊,我們整個家族到此為止,我再活下去也沒有什麼意義,只希望你能告訴世人,記住曾經有秦祖龍這個人……”

我聽清了老女人說的每一句話,可是對於秦祖龍本來是天子,這件事卻無法相信。

即便是秦始皇的整個家族一脈傳承到了秦祖龍這一輩,中間經過了那麼多複雜變化,又怎麼能保證他是天子身份?

老女人和秦祖龍的悲劇,正是因為他們相信這一點,並且他起的這個名字就註定了悲劇結局。

風沙持續響著,老女人的聲音忽而在東,忽而在西,彷彿一艘小船陷入風暴漩渦當中,無法擺脫。

我沒有開口回應,或許這個聲音只是幻覺,而且變故已經發生,老女人應該不在了,她進入壁畫,但是以另外一種形式。

我的視線從血色包袱上挪開,不經意間落在老虎身上。

那隻老虎早就褪色,面目不清,只是模模糊糊的一團,不過此刻我感受到了老虎身上傳來的殺氣,過去來二五四窟那麼多次,從來沒有這種特殊感覺。

老虎仍然保持了原來的姿勢,一動不動,但我的感覺越來越明顯。

“趙先生,看看那隻老虎到底發生了什麼?”

趙盾按照我的提醒,移動放大鏡對準老虎。

猛然間,二五四窟裡傳了一尊老虎的呼嘯之聲,聲音之大,幾乎把我們每一個人的耳朵都震聾了……

茉莉猛地捂住了耳朵,鑽進我的懷裡。

周鯤則是捂住耳朵踉踉蹌蹌地跑出去,消失在通道中……

趙盾十分冷靜,收起放大鏡,從口袋裡掏出三隻電子香同時按下開關,三隻香開始燃燒。

他把香放在地上,猛地跪倒,雙手結成了一個複雜的手印,十指指尖對準老虎。

“天下無敵,乾坤無界,天旋地轉,斗轉星移,急急如律令——”他的這句口訣似乎帶著一種撲滅一切的氣勢。

我立刻感到,老虎傳來的煞氣消失了,但是包袱仍然是血紅色。

“葉開,你幫我看看包袱裡有什麼?”

其實壁畫中的包袱沒有開啟,就算使用放大鏡也不可能看透壁畫之外的東西。

我半信半疑,從他的口袋裡取出放大鏡,靠近壁畫,仔細觀察包袱,很快我就發現鮮血之中浸透著一張人臉,那種感覺就彷彿包袱裡包著一個人頭,因為被鮮血浸泡,人頭的輪廓顯現出來,正是那個老女人。

這就是結局,老女人雖然滿懷戰鬥必勝的信念,但卻闖不過誅仙陣,最後就像秦祖龍一樣當場死亡,但她憑藉著最後一絲力氣進入了壁畫,向我們展示陰陽幻術的力量,同時也以她的慘烈死亡告訴我,讓我竭盡全力消滅誅仙陣,然後祭奠他們的時候通報一聲。

這種囑託讓我的肩頭感到沉甸甸的,幾乎無法完成。

趙盾的情緒變得相當沮喪:“葉開,我們失敗了,準備撤離,這幅壁畫簡直太深奧了,彷彿一幅乾坤太極圖,我們根本無法招架。”

茉莉已經驚惶失措,聽到趙盾如此吩咐,立刻拉住我的手,準備向外走。

我取出手機,拍攝了幾張照片,然後三個人撤離,到了外面的廣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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