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90章 界線
火紅的桑葉沙沙作響，如一片血雲般渲染著樹下那一隅殺伐死地，相比之下，剛剛劍拔弩張的氣氛彷彿都不算什麼了。
這是文素、顏信和楊姓中年的直觀感受。
可就這個節骨眼，那殺了人的青衣劍客卻站在死去的四人面前，用以類似擒龍手、袖裡乾坤的絕技翻找四人身上的東西。
從頭到腳、從上到下，搜的無比仔細。
這可跟肅殺冷酷的現場環境太不貼合適宜了，甚至有點搞笑。
但文素三人就是笑不出來。
翻掌之間，鎮殺三名有著六轉巔峰修為的高等神人，指劍之間滅殺七轉巔峰的千道鬼門強者。
這傢伙的實力委實太過變態。
可他看上去似乎只有剛剛破境七轉的初境神人修為。
是眼花了嗎？
還是大夢一場？
總覺得不太真實。
文素如火的紅袍下襬飄曳，秀麗端莊的嬌軀微微顫抖，俏臉從僵硬變成了木愣，腦子裡更是有著無數個大大地問號飄過。
一個過路人，舉手之間鎮殺千道鬼門四名高手，那般遊刃有餘、那般心不在焉，此人是誰？
他究竟是因為蕭利攔路打劫而含怒出手，而是一開始就打算摻合自己和蕭利之間的恩怨？
不得而知。
相比文素，顏信的想法就簡單直白的多了。
這位容貌姿色不輸於文素的少女，天性單純的只剩下是非黑白。
她那剪水般的瞳子中流淌的盡是快意、興奮、羨慕、感激的情緒，在她看來，蕭利等人可惡該死，自己又沒有能力除惡勿盡，而這時出現的風絕羽，實在是幹了一件讓大快人心的好事，而風絕羽這個人，也有了英雄一般的光環。
如果他沒有馬上去搜屍體，搶戰利品，那就更好了。
就這一點是微小的瑕疵，但瑕不掩瑜，整體還是十分完美的。
沉默半晌，文素覺得風絕羽是因為自己而殺了千道鬼門的人，從而給他招來了一身的麻煩，自己應該當面致謝才對。
於是整理了一下略微凌亂的紅袍，步伐輕盈地上前，也不管風絕羽是否在蒐羅戰利品，就這樣儀態萬千地微微一福，道：“文素多謝道友搭救之恩。”
顏信見狀，歡快的如同振翅的鸞鳥般走了過來，也學著文素的樣子，彬彬有禮道：“是啊，是啊，道友救了我和姐姐的性命，我等還未曾答謝呢，敢問道友高姓大名？”
顏信眸子裡靈韻流動，對風絕羽的身份充滿了好奇。
這個突然出現的過路人，不僅一身正氣、嫉惡如仇，還果斷凌厲，幫她們除掉了該死的惡人。
最關鍵的是，這男子長的也恁好看了些，書上說的玉樹臨風、氣宇軒昂，怕也不過如此吧。
聽到身後有動靜，風絕羽這才施施然地站起轉身看了過來，眉宇間淡然的表情如舊，只言道：“兩位姑娘客氣了，我只是殺了一條攔路的狗罷了，無需致謝。”
攔路的狗！
文素和顏信雙雙一怔，聽的出來，對方並沒有結交的心思，甚至有些冷漠。
果然，風絕羽撂下這句話，便目光偏移地落在楊姓中年的身上，不加遲疑，緩緩走了過去。
見風絕羽走來，楊姓中年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蕭利已經死了。
蕭利是七轉巔峰高手，千道鬼門中的護法，這般人物說殺就殺，可見眼前這位更不好惹。
他連忙拱手：“楊傑多謝道友救命之恩。”
“不必謝我，把你身上的寶物交出來。”
嗯！
原以為是個嫉惡如仇的，結果沒想到，風絕羽搶完了蕭利一夥人，轉身就衝著他們來了。
文素和顏信再次一愣，柳眉微微蹙起來。
而此時，最害怕的莫過於楊傑。
“道友……說……說什麼？”
“聽不懂？那你活著還有什麼樂趣？”
風絕羽抬起了右手，掌指之間劍氣爆發，熾白亮眼的鋒芒如同天神手中握著的中天大日，恍恍灼眼。
“不，我聽懂了……”
楊傑的汗瞬間就下來了，看來不是打抱不平的，而是更狠的茬子。
修行界，趁火打劫、燒殺搶掠之事屢見不鮮，這都是修煉資源惹的禍，沒有人覺得自己身上的修煉資源夠用，只要有機會，就會劫掠其他同道身上的財寶。
必須用搶的，來的更直接，更省力，也更快。
眼見得風絕羽是個比蕭利更難纏的角色，楊傑直接放棄了抵抗，就要摘下身上所有空間法袋。
可動作還沒做完，一道劍鋒突然乍現，楊傑連解釋和求饒的機會都沒有，便看到劍鋒寒芒在脖子底下一閃。
緊接著，他發現自己說不出話來了。
一雙眼睛瞪的溜圓，血絲蛛網似地分佈的瞳孔周圍，飽含著憋屈、不解、憤恨，使出了吃奶的力氣才強憋著吐出了幾個字。
“為……什……麼……”
是的，為什麼？
這個問題他是最費解的，劫路要吃人喝血的是蕭利，不是他楊傑，為什麼最後自己也難逃一劫。
看著楊傑身體慢慢滑倒，風絕羽目光冷然到不近人情，更有一絲鄙夷的意味躍然於面孔之上。
“出賣同伴，為虎作倀，你配活著？”
戲謔一哼，一隻大手橫抄而來，將楊傑剛剛掏出來的空間法袋從其手中奪走。
而楊傑，到死都沒有瞑目。
殺楊傑原因無它，只是因為風絕羽看不慣此人臨陣出賣同伴的卑劣行徑，在風絕羽的認知中，類似楊傑這種人確實不配活著。
殺了人，奪了寶物，風絕羽用神識清點了一下戰利品，臉上這才有了欣然的笑容。
四個六轉巔峰，一個七轉巔峰，共計獲得下品神石一百二十萬餘、中品神石十萬塊、各個種類的療傷練功藥丹一百三十瓶，毒丹魂丹約一千五百顆，神術秘籍十一卷，下品神器三百一十五件，中品神器十六件，上品神器兩件。
除此，還有三至八品的各類天地神材神料總計兩千六百件，神料等級越高的寶物則越少。
而這所有的戰利品當中，蕭利一個人貢獻出來的數量佔總數量的六點五成。
也就是說，大部分的寶物都是蕭利貢獻出來的，相反，他的三個弟子身上的寶物加起來都沒有楊傑一個人多。
這恰恰說明，在千道鬼門之中，師者的地位相當於東主，而弟子往往連僕人都不如。
思忖間，所有戰利品已經完全歸風絕羽一人所有，這次殺人，已經彌補了在幽岟星路中的花銷，還有盈餘，風絕羽很是滿意。
收繳完戰利品，風絕羽獨自一人向紅葉桑林深處走去。
背影孤單，也無比高大，宛若孤冷地戰神。
而在此期間，他再沒有跟文素、顏信兩名女子發生任何對話和交流。
其實看見風絕羽扭頭脅迫楊姓中年的時候，兩個女子心中便猛地一突，原以為遇到了善心良人解救他們於水火之中，誰知竟是一個比蕭利還要蠻橫的煞星。
文素和顏信本能取出神器嚴陣以待，準備在風絕羽洗劫她們的時候負隅頑抗，豈料前者渾像沒看見她們似的，就這麼無聲無息的走了。
就像她們根本不存在一般。
“這……文姐姐，他……這是搞什麼鬼？”
顏信一臉納悶，對風絕羽的行徑表示深深的疑惑。
文素也懵了，不知所以然，娟秀靈動的眼眸略顯發滯，但她是一個聰明的少女，仔細一想，便琢磨出味道了，唇紅白的清麗面龐沒來由泛起一抹感激和動容之色。
“我明白了。”
文素釋然地放下了手中的兵刃，一雙美眸波光粼粼，宛若能凝出水般，望著那漸漸遠去的背影，流露出淡淡的仰慕之色。
“你明白什麼了呀，快跟我說說，這人，太奇怪了……”
“不是奇怪，是你沒懂。”
文素薄淡的唇線弧度分明，欣然放鬆的笑容躍然於臉上：“我們都誤會這位道友了，他是來幫我們的！”
“是嗎？我怎麼瞧著不像呢？”顏信狐疑地撓了撓頭，一副雲裡霧裡的模樣。
“傻丫頭，還沒開竅？”
文素用纖細的手指輕輕在顏信皎潔的額頭上點了一下道：“他殺了蕭利四人，幫你我解了困境，沒有饒恕楊傑，應該是覺得他背信棄義、出賣同伴，為之不恥，所以，他不是真的想殺人越貨，否則，他斷不會對我等不理不睬。”
“可……可我們跟他說話，他又為何無動於衷，既然是好人，有必要這樣裝酷嗎？”
“那不是裝酷。”
文素似乎看透了風絕羽的心思，喟嘆道：“傻丫頭，說到底，他與我等素不相識，只是在防著我們罷了。”
說著話，文素再次看向那個背影：“世間行走，防人之心不可無，他是在做好事，可也並非完全相信我們，他的不理不睬，只是告訴我們，救人只是順手而為，不需要我們答謝，也不想與我等有任何糾葛罷了。”
文素說對了。
適才他看見兩個女子被蕭利欺負，心裡便已看不過去，故藉著問路除掉了蕭利、楊傑這樣的人間之惡。
可歸根究底，救人只是他一廂情願，因為對文素、顏信不熟悉，才不想多費唇舌，更沒有為了兩女的答謝，而期盼點什麼，反而劃清界限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