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宗祖德,重若雷霆。輕如浮生,唯心同齊。
這是天宗門人近十六代的字輩排名情況。
現任宗主李若虛已百歲開外,門人子弟數以千計,但麾下實力最強的卻是四大七代長老:周雷音、陳雷宇、蔣雷龍、申雷鳳。
這四大長老平日裡神龍見首不見尾,或遊走於世外,或垂釣於江海,但每逢宗門有重大事宜時,他們便會集體出現。
宗門內外事務交由八代長老分管。
趙霆軒、柳霆明二人主管內門,莫霆賢、鍾霆豔二人主管外門。
外門專於劍道,內門主修功法。
外練筋骨皮,內練一口氣,但天宗內門練的不是真氣,而是靈氣。
真氣屬於劍道外門所修,凡有根基者,若願加以苦練,便會有所成就。
劍道大成者,真氣便會源源不斷,隨心所欲。
內門靈氣卻極難修煉,因為靈氣乃天地之氣,若非天賦根骨俱佳者,連入門都難尋其道。
試問,要想將靈氣修煉成靈力,為己所用,何其難也!
芸芸眾生中,又哪來許多天賦異稟之人,所以天宗也曾歷經幾度興盛,幾番凋零。
所幸李若虛眼界非凡,毅然廢除舊制,終於重振了天宗一門。
原來的天宗,內門和外門的界線十分清晰明朗。
凡天宗門下子弟,本門臨淵劍法須達到七重者,才有資格入選一年一度的校場大比武,排名前三的幸運兒才有資格進入內門,進行靈氣的初始訓練。
這臨淵劍法共有九重,練到八重境界,便可獨步江湖,若練到九重,便已無敵於天下。
可惜,能到七重者便已寥寥無幾。
李若虛主掌天宗後,當即下令廢除內外門互不來往的門規,並允許門人子弟可以通婚,且每年校場大比武的入選等級降到臨淵劍五重。
最重要的一點,比武獲得前十名的門下子弟,均可進入內門修煉,並獲贈一枚初級靈氣丹。
當然冠軍要更加幸運一些,能多獲贈一株雪靈草。
對初學靈力的子弟而言,一株雪靈草的功效,可比靈氣丹強太多了。
顯而易見,李若虛的決策是正確的。
近年來,天宗的門人子弟已日漸眾多,有資格進入內門修煉的也比往昔多出了幾倍不止。
天宗,已隱隱有天下第一宗門之資。
內門八代長老趙霆軒,便是這白衣少年趙輕舟的父親。
天宗門下子弟,誰不願擠破腦袋的想盡早進入內門修煉靈力?
所以一般情況下誰都不會輕易得罪趙輕舟,這也養成了趙輕舟自幼便驕橫跋扈的性格。
長這麼大,今天是第一次有人敢用這種語氣和他說話,所以,他怎能不怒。
這趙輕舟雖只十六七歲,但心性成熟較早,而且有內門高手父母早早調教,其臨淵劍法已達六重,遠高於同齡的師兄妹。
之前柳輕虹阻擋他出手,他便已在心裡暗惱,只是好像他對柳輕虹有些愛慕之意,不便發作。
而大師兄魏輕塵目前有代管外門的權力,自然也不能輕易得罪,否則,他趙輕舟要殺掉一個不會武功的鄉巴佬,不就跟踩死一隻螞蟻一樣簡單麼。
不殺人,但不代表不能揍人。
聽到風小呆自稱小爺,趙輕舟再也忍不住了。
“你找死!”
他一閃身,便衝到風小呆身前,對著風小呆的胸腹便是一記正踹。
暴怒之下,這一踹毫無章法可言,根本不像一個習武之人使出的招式,倒像尋常市井之徒間相互鬥毆的手段。
衝動易怒是習武之大忌。
當然,輕敵也是。
風小呆雖然不會武功,但這種波皮無賴的打法,對他來說卻是司空見慣,再合胃口不過了。
但趙輕舟畢竟是天宗的九代弟子,自幼便得父母真傳,在同齡師兄妹中也算是出類拔萃的存在,出手自然不是一般市井之徒可比。
風小呆見他這一腳來得太快,顯然吃了一驚,但好在他反應夠快,眼見已避無可避,索性就不避了。
他以胸腹硬接了趙輕舟這一腳。
趙輕舟的腳剛踹到風小呆身上,便發現風小呆的雙手已緊緊的將他右腿死死地抱住了。
“噗”風小呆噴出一口鮮血,他胸腹間猛然受此大力擊打,身體挺不住就要往後跌倒,但同時,他也拼盡全力踢向趙輕舟的左腳。
趙輕舟顯然也是吃了一驚,他沒想到這鄉巴佬竟然還能反擊。
他趙輕舟何許人也,當然不能被風小呆輕易踢中。
單足點地,身形往上竄起,右腳在風小呆身上借力猛踩一下,便欲一個倒翻掙脫風小呆的雙手,瀟灑落地。
可惜,想象過於美好。
風小呆的身體雖然被趙輕舟帶離了地面,但他的雙手竟像是長在了趙輕舟的腳上。
趙輕舟情急之下奮力掙扎,竟也未能掙脫風小呆的雙手控制,他人在半空,再也無處借力。
噗,噗兩聲脆響,二人雙雙落地。
風小呆落地時胸腹再受重擊,瞬間氣血翻湧,“噗”地一聲,又噴出一口鮮血,似已無力站起身來。
趙輕舟貌似也跌得不輕,他自幼養尊處優,何時受過這等奇恥大辱,此時的他,已惱羞成怒。
他不顧魏輕塵等人的勸阻,爬起來後,便狂吼著衝到風小呆身旁,用力踢打不能動彈的風小呆,最後他竟然騎到風小呆身上,拳頭如雨點般往風小呆身上招呼過去。
可憐風小呆的臉被揍得跟豬頭一樣。
“你服不服?”趙輕舟似乎打得累了,也哼哧哼哧喘著粗氣,他揪著風小呆的衣襟問道。
“呸!”風小呆一口血水吐向趙輕舟臉上。
“服你娘個大頭鬼!”風小呆被揍得只剩下一條縫隙的眼神依舊凌厲。
趙輕舟猝不及防被風小呆嘴裡吐出的血水噴個正著。
“哈哈……咳咳,哈哈哈……咳咳咳……”
風小呆報復性的狂笑,讓趙輕舟更加暴怒。
他站起身,“嗆啷”一聲拔出佩劍。
“輕舟,不可,快住手!”魏輕塵大喝一聲。
但此刻的趙輕舟哪聽得進別人的勸告。
他的劍已抵在風小呆眉心,手腕稍一用力,劍尖處便有血珠冒出。
此刻魏輕塵也不敢輕易出手制止,別人更不敢。
“笑啊,繼續笑啊,你怎麼不笑了?”趙輕舟眼神裡帶著種殘酷的快意。
“媽的,今天可能真要交待在這兒了。”風小呆心裡忖道,既然都是個死,咱也不能做個慫包是不是。
風小呆故意嘆了口氣,斷斷續續地說道:“老子真為你可憐,因為你以後的日子一定不好過。”
到此時,他還覺得別人比他可憐。
趙輕舟也似乎沒聽懂。
“因為老子就算是做了鬼也不會放過你的!哈哈哈哈……”風小呆面容扭曲,雖在狂笑,卻已氣若游絲。
所有人都呆住了,誰也沒想到,這種時候,他還能笑得出來。
趙輕舟已被他激到失去理智,他將手中的劍下移到風小呆胸口,冷笑道:“我這就成全你,你安心的做鬼去吧!”
“小畜生,快住手!”千鈞一髮之際,一道聲音遠遠傳來。
這語聲被真力推送,猶如在眾人耳邊響起,聲若洪鐘。
趙輕舟聽到這聲音,握劍的手竟輕顫了一下,再也遞不進半分。
“看你怕成這副熊樣,莫非來的是你老子?”風小呆人不能動,嘴卻還能動,只要嘴還能動,他就會不停地罵。
他從來就不認為自己是個君子,也不稀罕做個君子,打不過還不能罵,那不是傻子是什麼。
他當然也不願做傻子。
趙輕舟的眼神,似要將風小呆撕碎,碎成千萬片。
今天殺不了,不代表以後殺不了。
趙輕舟突然變得很冷靜,他在心裡決定,一定要親手殺死風小呆。
所以他收回了抵在風小呆胸口的劍,退到一旁。
“孫子,這就放棄了?你可不要後悔喲。”風小呆忍痛支撐起半邊身子,他明白,趙輕舟暫時是不敢再出手殺他了。
都只剩下半條命了,他嘴上還是不饒人。
他坐起身來的時候,剛好看到兩道紫色的人影向他們這邊飛掠而來。
這兩道人影來得好快,眨眼間便已到風小呆面前。
待來人站定後,風小呆這才看清楚來的是一男一女,兩人年紀差不多,均在四十開外,裝束與九代弟子相差無幾,只是九代弟子均著白色,而這二人卻是一身紫衣,看起來更加高貴、莊嚴。
一眾八代弟子齊齊躬身行禮,有叫師父的,有叫師伯的,有叫師叔的,還有叫師孃的,聽得風小呆頭皮發麻,敢情這兩人真是趙輕舟的父母!
慘了,這下又有好果子吃了,風小呆在心裡暗歎,真是流年不利。
直到此刻,他都沒想過,眼前的這些人,隨便任何人都能輕飄飄就要了他這條小命。
不知者無畏,也不知道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那紫衣男面色陰沉,嘴上的八字須黑得發亮,他一直盯著風小呆上下打量,那女的臉色倒還算是有些溫和。
“看樣子這父子倆都特喵一個德性啊。”風小呆在心裡暗忖道。
“你們這麼多人欺負一個十多歲的孩童,還要不要臉,若傳揚開去,我天宗顏面何存?”紫衣男的聲音跟臉色一樣冰冷。
“爹,是這小鄉巴佬非要擅闖天宗禁地,孩兒才給他點教訓,與其他師兄妹無關。”趙輕舟上前一步辯解,還不忘了往自己身上攬罪,在其他人面前裝上一手。
原來這紫衣男果然是趙輕舟的父親趙霆軒,那紫衣女人想必便是八代長老中的鐘霆豔了。
“啪”的一聲,趙霆軒看都不看兒子一眼,反手便一記響亮的耳光扇在趙輕舟臉上。
趙輕舟的身體猛地顫抖了一下,似乎被這一耳光抽懵了,在他印象中,從沒見過父親會發這麼大的火。
“滾!去臨淵閣面壁思過, 禁足一月!”趙霆軒咬著牙,一字一頓地說道。
所有九代弟子噤若寒蟬,他們也從未見過趙霆軒如此動怒。
“趙師兄,小孩子不懂事,處事難免有失偏頗,但你這處罰也太重了。”紫衣女人鍾霆豔出言勸解。
“師妹你有所不知,這孩子自幼被他娘寵壞了,驕橫跋扈,再不管教就晚了,你莫要再勸,先將這孩子帶回去療傷,看樣子,他傷得可不輕吶。”
趙霆軒和鍾霆豔說話的語氣終於緩和了一些,他的臉色充滿憂慮,似乎是在為躺在地上素未蒙面的風小呆擔憂。
他這一番操作倒把風小呆整懵了,心想,你這老小子也太不按套路出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