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分析,說得眾人臉上愁雲慘淡。

這流放路才剛開始呢,就已經得罪瞭解差,後面的日子可怎麼活。

“那可怎麼辦呀…他把咱所有的東西都搶走了。”

“要不然趁他不備偷出來?”

“你傻啊,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東西一清點,他就算是隻豬也知道是我們偷的!”

“拿回自己的東西怎麼叫偷了?”

“那要不然咱打他一頓?”

“蠢貨,你當那十幾個解差是吃素的嗎?況且他們還有刀呢,除非你不要命呢,或者準備後半輩子當逃犯——”

有人哭出來,“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難不成等著一個個的被餓死?”

“餓死倒不至於,只不過每天給咱們一碗稀粥續命罷了。能不能活著到黔州,就看個人的造化——”

“娘,我好餓啊…我想吃大雞腿…吃四喜丸子…”

“別吵了!”黃氏拍了拍大腿,“吵得老婆子我頭都疼了,一個個全都給我閉嘴!要麼就說點有用的。”

一瞬間徐家人各個安靜如鵪鶉。

“依我看,他搶走我們東西倒還不算什麼,就怕……”徐振英唇角一抿,臉色亦有些陰沉。

黃翠娥捂著胸口叫喚:“哎喲你這死丫頭說話能不能一氣說完,怕什麼你倒是說啊……”

“我就是怕他搶走我們東西后跟其他解差分了,到時候再想要回來可就難於登天。畢竟從一個人手裡要回來和從十個人手裡要回來是兩碼事,吃進去的東西沒人願意吐出來。到時候咱們只要開口,就會得罪所有解差。”

祖母心一顫,“不至於吧……”

徐家眾人一想到這個可能性,全部臉色慘白。

“如果這樣,只能證明他真的跟咱們徐家有仇。這一趟,他是專門過來報仇的。”徐振英見所有人都如臨大敵一般,不由展顏一笑,“倒也不用那麼緊張,我只是說最壞的打算。這幾日咱們低調做人,儘量不要跟解差們起衝突。明天還要麻煩二伯母借用一下連家的名號,看他是否買這個面子,願意高抬貴手放咱們一馬。”

連秋枝雖不願再借用孃家勢力,可一看徐家眾人最後還是要靠她才能保住物資,不由覺得心底暢快,便端著架子說了一句:“我試試。”

祖母依然擔憂:“若是他油鹽不進呢?”

徐振英略一思索,“那還有方家,我看方家老太太慈悲心腸,實在不行,咱們拉下面子去求求她,二伯父與方老太爺同朝為官,方老太爺也不會眼睜睜看昔日同僚餓死凍死吧?”

“六姑娘,你先把藥膏給我吧,老爺疼得厲害呢。”梅姨娘伸出一雙如潔白藕段的手來,自上次在大牢裡徐振英幫連秋枝說話後,梅姨娘心中如鯁在喉,早已是記恨上了她,此刻笑眯眯的盯著她,“莫不是六姑娘還真打算對自己的長輩見死不救,這好歹還是一家人呢,難不成你非要老爺活活疼死不成?六姑娘,做人哪能這般記仇,更何況還是自己的親叔叔?”

茶言茶語?

這含茶量有點高啊。

徐振英可不吃這套,當下微微一笑:“梅姨娘倒也用不著給我扣大帽子。我只知道,借人家東西要好言好語說請,還人家東西得真心誠意說謝,上趕著熱臉貼冷屁股,那叫賤。我不是二房的女兒,且雙親俱在,還輪不到二房教我怎麼做人。更何況有人借說教之名,行侮辱之實,二伯父此刻怨我向鄭家討要物資丟了顏面,怕是忘了中午那幾個窩窩頭的甜美滋味了吧?對了,您還一口氣吃了五個呢。”

徐振英笑眯眯的比了個五。

徐德遠的臉色登時如鍋底一般發黑,似乎知道自己不是徐振英的嘴炮對手,便將火力轉嫁到徐德貴身上,“老三,你看看,這就是你們三房教出來的姑娘?我說她一句,總有十句頂回來,毫無半分女子教養!況且她私自退婚,已然不潔,卻還敢拋頭露面,這樣不孝不悌、不貞不潔、目無尊長的女子活該沉塘了事!”

徐振英冷冷一笑,扭頭衝連秋枝喊:“二嬸,二伯父說退了婚的女子都該沉塘呢。四姐,你聽到沒,你爹說你不貞不潔呢——”

說完徐振英瞥一眼臉色青白的徐德貴,幽幽道:“爹,二伯想要殺了我呢。你還要幫他說話嗎。還是說,你也覺得我退了婚就該死?”

徐德貴吶吶道:“你二伯父說得太過嚴重了些,只不過…你剛剛退婚,總得低著腦袋做人,怎可處處出風頭?一會兒換物資,一會兒要綁腿的,一會兒又做那個雙肩包,哪個退婚的女子像你這般拋頭露面的?我以前怎麼沒有發現你這般沒心沒肺,哪裡像是良家女兒?”

連秋枝明知徐振英是在拉他們下水,卻也止不住怒火中燒,她只恨不得給徐德遠兩個大耳刮子,好讓這個男人清醒一點。

她真恨自己瞎了眼,當初怎麼會嫁給這麼個東西。

聽著徐德貴的話,她又覺得全天下沒一個男人是好東西,不由道:“這話說得好生可笑,難不成退了親的女人就得哭哭啼啼要生要死?還有——”

連秋枝瞪了徐德遠一眼,唇角牽出一抹冷笑,“要不是你犯蠢非要去彈劾朱國舅,音希和青鶯也不至於被退婚。”

無故被牽連的徐音希漲紅著一張臉,輕咬貝齒,淚水委屈的在眼眶裡打轉。

她想為自己分辨幾句,可女子怎好輕易提起自己的婚事。

說也奇怪,男子娶妻生子便是應該,可女子彷彿提一句婚嫁便是犯了天條失了貞潔。

徐振英突然覺得很沒勁兒了。

所謂夏蟲不可語冰,她竟然試圖將對徐老頭的親情轉移到原主親人的身上。

說沒有失望,那是不可能的。

也好在她對於這幫親人也沒有投注過多餘的情感,自然不奢求徐德貴有多愛她這個女兒。更何況在這樣生產水平低下的時代,性別為男顯然更能得到長輩青睞。

想通了這點,徐振英倒也不怎麼生氣了,她性子散漫,也不喜歡強求,既然她的好意沒有人領情,她也著實懶得耗費精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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