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當徐振英班師回金州府的時候,在金州府西邊駐守的劉大壯張秋蟬等人就接到了西進的指令。

眾人看見這封指令的時候,都忍不住是一喜!

江永康在南面打得熱鬧,一路高歌推進,而他們卻要窩在三平縣裡,每天就是幫著安置恭州府那邊來的教徒們,士兵們早就磨皮擦癢的想要上陣了!

徐振英的軍令,來得正是時候!

劉大壯命盧飛留守三平縣,然後和張秋蟬帶著一萬大軍向西推進。

從三平縣一路出發,路經恭州、再是留舟、再是西州,一路好山好水、大漠孤煙、長河落日,可惜百里無一人,只有野獸野狗。

沿途可以說是荒無人煙,偶有村落,也只有零星幾個人。

他們在路經某個村莊時,只看見大部分人都死在屋內,寒冬臘月的天氣,外面下著雪,屍體被凍得僵硬,有幾家老人小孩都死在一起。

屋子裡一切如故,灶臺、乾柴、籬笆,可卻沒有絲毫人煙氣。

就連牛圈裡的牛都似乎因為飢餓而掙脫了繩,不知跑到哪裡。

偶爾路邊會看到凍死的骸骨,或是被野狗吃了一半的身子,張秋蟬都覺得難受,還會命人就地掩埋。可越往西面,就發現死的人越多,甚至走了幾天幾夜,都難見活物。

天空下著小雪,灰濛濛的,一萬人行走在雪山裡,不見一點活物,一種沉默的壓抑感在隊伍之中蔓延。

即使是到了縣城,也是人口凋敝,倒是有幾個縣令一聽見是金州府的反賊,甚至還主動開啟了城門投降。

他們一行人一路幾乎沒遇見什麼阻力,就來到了舟山王地盤的腹地。

好不容易,終於在經過某個村子的時候,遇見有十幾個活著的人,他們還沒走近,就被村民們拿著鋤頭和棒子驅趕,“走走走,外來的!不準進入我們村子——”

當看見劉大壯身後幾千人馬的時候,村民們才徹底呆住,他們四散逃跑,“快跑!又有當兵的來搶糧啦!”

有人抱著大哭的孩子逃竄,“軍爺,我們村裡已經沒有糧食了!前幾天他們才來搶過一次,真的沒有糧食了!”

張秋蟬便立刻翻身下馬,試圖跟他們講道理:“鄉親們,我們是金州府計程車兵,我們不搶糧!”

一聽不是舟山王計程車兵,村民還有些愣,“哪裡又冒出個金州府的反賊?沒聽說過!都是反賊,那就都不是好東西!你們快離開,不要把天花傳過來!我們這裡已經死了好多人,不怕死的你們就過來!”

“鄉親們,從此以後這裡不是舟山王的地盤了!你們的大安縣已經被我們攻下來了,從此以後你們就是我們城主的子民了!”

“什麼城不城主!昨天一個舟山王,今天一個城主,關我們什麼事?!我只知道,你們是外面進來的,外人一律不許進出我們村子!”

村民們舉著鋤頭,站得遠遠的,一臉兇狠的趕他們離開。

張秋蟬看著這村裡明明還有那麼幾百戶人家,偏偏只有這麼十幾二十個人,想必是瘟疫擴散,村子裡的人都死得差不多了。

這樣的情況,他們一路上已經遇見了太多。

幾乎所有的村民都試圖驅趕他們,生怕他們身上有天花。

這一路以來,村民們要麼是病死,要麼是餓死,要麼是凍死,屍骨竟然比活人還要多!

“我們城主和你們舟山王不一樣!”張秋蟬本就長得細皮嫩肉,加之說話自帶三分笑,因此很容易取得村民們信任,正是這個原因,劉大壯才選擇帶上秋蟬同行,此刻她循循善誘,不慌不急,“你們知道金州府吧?”

有人怯生生的回答:“知道又如何?”

“金州府離你們村子已經快五百里路,但我們一路走過來,一萬個人,沒有一個染上天花,你們可知是為什麼?”

“天花”兩個字,自然引起了村民們的緊張,當下立刻有人問道:“為什麼?”

“因為我們城主研究出了天花的特效藥,只需要在胳膊上輕輕劃開一刀,種上牛痘疫苗,從此以後便再也不會得天花。我們金州府的老百姓,在兩三個月前就陸陸續續都接種了,這瘟疫根本就傳不到我們金州府!”

村民們沉默了,不知有沒有人相信他們的說辭。

這裡是西面腹地,百姓們訊息不通,是以根本不知道天下發生的大事,莫說金州府的反賊,他們怕是連現在皇帝是誰都不知道。

就算知道換了皇帝又能如何,也不能讓他們生活過好一點。

“我看你們村子裡也是發生了瘟疫吧?”面對這幫如驚弓之鳥的村民們,張秋蟬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很親和,“你們運氣好,現在沒有被傳染,但是這瘟疫可以透過空氣傳播,風一吹,有可能把附近的村子的天花也帶過來,你們還是有染病的可能。你們若是信得過的,就接種我們的牛痘疫苗,我們同行的有大夫,他們可以負責幫你們接種。”

其中有個年紀大的老者卻道:“這世上哪有這麼好心的反賊,必然是有所圖!咱們別相信他們,他們肯定跟舟山王是一夥的!”

“對,什麼牛痘疫苗!咱們村子裡死了那麼多人,從來沒有聽說過什麼牛痘疫苗!都是騙人的!你們帶這麼多人,想搶什麼便搶!但提前告訴你們,我們村子裡早就什麼都不剩了!”

劉大壯知道百姓們不會那麼容易相信他們,便只好搖頭:“張將軍,先插上我們的帥旗再說。”

隨後他又對百姓們說道:“好,你們不要牛痘疫苗,我們不強迫你們。但是你們要知道,現在你們已經不歸舟山王管了,城主名叫徐振英,以後你得聽我們城主的了!很快會有金州府那邊的人來接管你們村子,到時候無論是種地還是發糧,又或是帶其他地方的老百姓到你們村子裡落戶,你們都得聽他們的!”

村民們似乎聽不懂,全都一臉無措的望著他們。

這裡面,唯一聽懂的就是他們村子以後歸一個叫徐振英的人管。

可是那又如何呢?

唯有那個老者顫巍巍說道:“啥意思,你們還要派人落戶我們村子?這西邊的老百姓都死光了,誰會來我們村子?這邊可是有瘟疫的,誰敢來送死?!我們這十幾個人,都是在這裡等死而已——”

“那是城主考慮的問題。放心吧,城主會引流人口,吸引人才過來落戶。”劉大壯看了一眼這蕭瑟的村莊,風雪落在他頭上,他伸手輕輕撣去,順便拭去眼角的淚,“你們的村子…總有一天會再次變得繁榮起來!”

張秋蟬命糧官丟下幾袋東西,“砰”一聲,濺起地上的雪水。

張秋蟬環顧一圈四下,見百姓們對她仍然很是抵抗,無奈說道:“這裡是幾袋紅薯,這玩意兒很頂餓,一日只需要吃上兩塊就不會感到飢餓。用火蒸著,軟了就能吃。再等十天半個月,你們的新村長和宣傳官就會到崗,到時候會有其他糧食送過來——”

村民們全都震驚的望著地上那幾袋紅薯。

什麼意思?

這是給他們送糧食?

不是搶他們的糧食?

他們看不懂,全都震驚的望向張秋蟬。

“我們還要繼續往前去攻城,若是你們想通了,願意接種牛痘疫苗,到時候你們就跟新村長說。他會安排的。”張秋蟬說著,正欲上馬,其他人也陸陸續續的有序離開。

他們形容有度、目不斜視,似乎當真不是來搶糧食的!

張秋蟬臨走之前,卻又飛速折返而來。

那十幾個人看見她腰間掛著刀,一下驚得瑟瑟發抖,甚至有婦人立刻抱緊了孩子。

孩子似乎感應到了母親的不安,立刻在母親懷裡不安的扭動著小腳,聲若蚊蠅的哭了起來。

這是個剛生產的母親,奶水不足,連帶著嬰兒的哭聲都是軟綿綿的,像是瀕死的小貓。

那母親滿臉恐懼的望著張秋蟬。

甚至有的人,絕望的閉上眼睛。

張秋蟬只是快速的脫下自己身上的棉衣,隨後給那婦人和嬰兒裹上。

冰天雪地裡,那婦人連雙像樣的鞋子都沒有,雪白的赤足就這麼赤裸裸的站在雪水之中。

她十個腳趾上,凍瘡快要化膿。

張秋蟬只覺得很難受。

她又把自己的棉鞋遞到她懷裡。

婦人的睫毛上都沾了雪花,此刻睜著一雙水汽濛濛的眼睛望著張秋蟬,眸光中滿是不解。

張秋蟬給她披上棉衣,又拍了拍她的肩,“你剛生產完,不能受寒。等新村長到了,你跟他說,就說我張秋蟬說的,讓他優先考慮給你安排事做。”

那婦人懵懵懂懂的點頭。

隨後張秋蟬翻身上馬,轉身離去。

看著那人單薄的身影,不知怎的,那老者突然衝他們喊了一句:“別向北邊走!舟山王的人都在那邊呢!”

等他們走了,才有人責怪那老者:“馬家大叔,你咋還給他們指路呢?”

那老者沉默不言。

眾人望著村道上亂七糟八的馬蹄印、腳印陷入沉思。

“你們說…那什麼牛痘疫苗是真的還是假的?這世上真有東西能防治天花?”

“我覺得是真的,否則他們那麼多人,怎麼敢直接往咱們這邊走?而且我看他們一個個都很精神,不像是病人——”

有人卻好奇其他問題,“他們剛才說會有什麼新村長和宣傳員到咱們村裡?這是啥意思?咱們北金州府的那個反賊給接管了?”

“我琢磨著是這個意思吧?”

“對了,那個領頭的將軍還說後面會有人來我們村裡落戶?這是真的假的?”

已經有人去扒拉地上的紅薯袋子,“管他真的假的!至少這糧食是真的!”

—————————————————————

汴京城內,宮殿之中。

象徵著權力頂峰的宮殿內,傳來幾聲碗盞碎裂之聲,伺候的宮女太監們霎時跪了一地。

“好你個徐振英,竟然一口氣奪我八座府城!這舟山王是吃素的嗎,竟然就因為一場瘟疫,就讓徐振英奪走兩城!”太上皇周勉將戰報重重的摔向地面,底下的大臣們立刻跪倒在地,不敢多言,“你們自己也看看,西邊的反賊聲勢日益浩大,現在竟然成了我大周朝的心腹之患!我看那個孫清臣說得沒錯,大周朝之危,不在周衡,而在西南邊!這才多久,不過一兩年時間,他們就發展壯大到這種程度!真是叫人觸目驚心!孫清臣呢?!還不快將他從天牢裡給朕放出來!”

底下大理寺卿的官員瑟瑟發抖,根本不敢說話,只有皇帝此時替他解圍:“父皇,那…孫清臣早已經越獄逃跑,此事一個月前大理寺卿就已經上奏。”

太上皇這才想起,之前是有過這麼一回事,他還沒放在心上,此刻想起更是怒火中燒,“對!有這麼回事,據說他還從了賊,是不是?!”

所有人靜若寒蟬,不敢說話。

周重面對盛怒的父親,也有些恐懼,只能閉口不言。

不過心中怨念更甚。

他不由得想起幾日前在御花園內無意中聽到小廝們議論,百姓們都在說西邊瘟疫橫行,死了幾十萬老百姓,乃是因為天空中出現了兩個太陽,不合倫理綱常,上天便特意降下天罰警告。

周重自然只能將嚼舌頭的太監亂棍打死。

可心中到底有些不爽快。

他是家中庶子,本來這皇位怎麼都輪不到他,何況他也從來沒有想過當皇帝。他一無顯貴外家,二無一個身份尊貴的妻子,如何能在這樣殘酷的爭權奪利之中存活下來?

可父親還是不顧他反對,將他捆到京城,按在帝位之上。

自從當了這個皇帝以後,他每日如履薄冰,戰戰兢兢。

至於原因,他其實心裡門兒清。

皇帝這個位置…他坐不久。

他不過是被暫時推上這個位置,為父親檔上一陣槍林彈雨,等朝廷文臣們不再反對了,就是他周勉退位之時。

至於能不能活著退位,全在父子那一星半點的親情之中。

如今他不過是父親手裡的傀儡。

這朝政大權,有多少是他周重能說得上話的?

“西南邊還有多少兵馬?誰知道?!兵部的呢,說話!若是我們現在再派一支軍隊去拿回金州府,勝算幾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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