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力打力啊。

這男學生這麼說,在場的醫學生們都聽得似懂非懂。

徐振英也不由得高看那人一眼,卻見那人不過二十年紀,面容清瘦,五官俊朗,一雙眼睛清亮無比。

徐振英望著底下那一張張青春洋溢的面孔,很是滿意,“其他人呢,有興趣的都可以說說。趙將軍的軍營那邊是什麼情況,有沒有探到其他訊息?”

邱菊娘“啊”了一聲,似乎沒料到自己原來還有一層任務。

她就是個搞技術的,一門心思都在牛痘疫苗上面,哪裡還想得到順便刺探軍情?

倒是最開始說話的那個男學生受了徐振英的鼓勵,更加大膽,“我們雖然是大夫,他們是要用我們,卻也防著我們。軍機重地肯定是禁止我們進入的,但是我們跟底下士兵們關係極好,因此有的事情也多多少少聽說一些。”

徐振英立刻來了興趣,同時也不由得多看了這人幾眼。

“據我觀察,太上皇和皇帝陛下似乎對趙毅將軍並不十分信任,趙毅手底下有好幾個是京城一派的,平日並不服趙毅將軍的管教,底下人內鬥比較嚴重。這上行下效,因此底下士兵們經常發生鬥毆事件,我們不過在那邊一個月,他們就發生了大規模的鬥毆三四次。”

邱菊娘聽得連連點頭,附和著:“沒錯。有好幾次還是我們去接診的。”

“還有,大周朝國庫空虛超出我們的預料。我聽底下計程車兵們時常抱怨,說軍餉拖欠問題嚴重,最嚴重的是拖欠過一年軍餉,士兵們餓著肚子打仗是常事。將士們雖然對趙毅將軍還算忠心,但對於朝廷,各個提起來都有些怨恨。”

徐振英若有所思,這倒是和之前鳳兒傳回來的情報吻合。

“趙毅將軍似乎也很好奇我們金州府的情況,總是不動聲色的問起我們的軍事力量如何。在診治士兵的時候,我也有意無意的說起咱們這邊的生活,看得出來,很多人還是很心動。若是城主將來想要攻打北方,可以考慮輿論戰加內部攻破雙管齊下的法子。”

徐振英這回不由得看向說話的男學生,“你叫什麼名字?”

“回城主,我叫江潮平,是去年剛考入醫學院的學生。”

“很好,你很有大局意識,也夠敏銳。”

邱菊娘也立刻誇道:“城主,我這學生成績也好,人更是勤奮。”

徐振英忽然盯著邱菊娘微微一笑。

邱菊娘有些頭皮發麻,不知自己說錯了什麼,哪知下一秒徐振英卻對江潮平說道:“目前我身邊還缺兩個秘書,你有沒有興趣?”

一席話說得屋內眾人心口一跳。

倒是邱菊娘最先反應過來,她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頗有些義憤填膺:“城主,不帶這麼挖牆腳的!您說過的,培養一個醫學生可不容易!江潮平現在才一年級,這才讀了三分之一,哪能這般荒廢學業?”

徐振英卻耍賴:“我說過這話嗎?我怎麼不記得了?哎呀,邱院長,這人才嘛,走到哪裡都會被搶。再說我這邊當秘書也不錯,將來機會也更多呢。”

眾人沒見過徐振英這一面,因此有些大跌眼鏡。

徐振英又笑著望向江潮平:“江潮平,你考慮考慮,明天一早給我答案。”

江潮平還有些懵,似乎完全沒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

邱菊娘本想據理力爭,但是不知又想到了什麼,卻又沒說話。

一群人都有些懵的走出了府衙大門。

這一行十幾人看向江潮平的目光不一樣了。

城主的秘書啊,天子近臣啊,現在唯一不需要考核就能進入仕途的通道,更何況入了城主的眼,這將來必然是前途無量啊!

當然也有人覺得江潮平無非是靠那張臉。

說是秘書,不定是男寵或者面首呢!

當然這話也只敢在心裡說說,當著老師和其他同學的面,可不敢說城主的是非。

這剛走出府衙大門,十幾個學生們就嘰嘰喳喳的為江潮平出謀劃策起來。

“潮平,你去啊,這機會多難得啊!多少人做夢都想去城主身邊做事呢!”

“對啊,這做了城主的秘書,基本就等於跨進了官場。你看看前幾任秘書,徐音希、錢珍娘、鳳兒,哪個現在不是獨當一面的大人物?”

“對啊對啊,這以後你去了城主身邊,還能更好的推動咱們金州府的醫療建設。你本身有醫學的背景,做事又勤快,咱們可就算是朝中有人好辦事了!”

“別亂說!”

“怕什麼,咱有人辦的也是公事嘛!”

“對對對,咱們醫療行業也得有個人進入官場,否則咱們就說不起話!像研究院那邊,買個什麼東西,銀子撥得可快了!”

“可是好歹學了一年了,就這麼半途而廢,感覺好可惜!這做大夫,好歹有一技傍身,將來不管發生什麼事情,都不缺一口飯吃!再說官場上的事情,咱們這些腦袋轉得動看得明白不?”

“那倒也是。”

面對同學們的起鬨,江潮平倒是顯得意外的平靜,他似乎此時此刻才回過神來,有些拿不定主意的望向邱菊娘:“老師,您覺得呢?”

邱菊娘笑著說道:“我就是個大夫,官場上的事情都不懂。我觀你平日做事頗有想法,所以這件事看你自己怎麼想。”

“做官啊?”江潮平自言自語,眼神中有些許迷茫,“我還從來沒想過這條路呢。”

邱菊娘道:“那你就現在想想。”

“院長,您知道秘書是做什麼的嗎?是給城主打雜伺候湯水還是說得處理政務?”

邱菊娘仔細回憶了一下,“我跟城主見面並不多,但是我隱約記得他們好像什麼都得幹。迎來送往、端茶送水、處理政務、草擬告示,感覺權力很大。對了,你剛才看見顧教官了嗎,她現在就是暫時擔任的城主秘書。”

這麼一說,江潮平有些明白了。

他當然記得顧桂花。

那個即使工作到現在,面對著無數來求見城主的人,卻依然一臉從容笑意、八面玲瓏的人物。

如此說來,還當真是什麼都幹。

邱菊娘道:“你好好考慮考慮,城主那邊確實更前途無量,其實我覺得你的性格也挺適合走仕途的。就如你的同學們說的,你去了城主身邊,我們以後也算是朝中有人好辦事。不過一切,還是看你自己選擇,兩條路都很好。”

江潮平此刻也拿不定主意,只好道:“老師,讓我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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舟山王坐擁七個府城,靠近金州府的便是恭州。

舟山王的信徒們信奉白蓮老母,但其實神祇極為繁雜,有天宮的玉皇、地獄的閻王、人間的聖賢。但最多的還是出現無生老母,又有“真空家鄉,無生老母”所謂八字真言。

據舟山王稱,無生老母是上天無生無滅的古佛,她要度化塵世的兒女返歸天界,免遭劫難,這個天界便是真空家鄉。他撰有自己的經卷,稱為寶卷,常對信徒宣講。

他們的信徒大多是底層百姓,教徒眾多,舟山王則自稱是白蓮道人,常教化信眾明暗兩宗,同時宣揚“大劫在遇,天地皆暗,日月無光”,“黃天將死,蒼天將生”等,組織農民起義,因此他們早早的就拉起造反的旗幟。

恭州附近的農戶家裡,即使窮困潦倒,但依然家家戶戶供奉“無生老母”牌位,嚮往又一個光明富貴的來生。

恭州的府君則是舟山王手底下的支派白陽教教主王倫,擁有信眾約五六萬人,一時風頭無量。

而安沛霖帶著十幾個兄弟潛伏在恭州的大營裡。

他們很輕易的就能潛伏進來,因為舟山王號召信徒以四海為家,把教友關係看成是同生父母的兄弟姊妹關係,號召同教互通財物,互相幫助,男女平等。

當安沛霖等人第一次聽到其教義時,甚至覺得舟山王的宣傳理念和金州府的何其相似!

只是隨後看到遍地饑民,百姓們賣兒賣女也要供奉牌位,所謂的男女平等,那王倫卻依然從民眾中挑選所謂“仙童”一起進行雙修,安沛霖等人立刻幡然醒悟!

這哪兒是什麼佛教分身教化眾人,這分明是披著宗教的外衣行土匪之事!

這白蓮教必須剷除!

安沛霖不由得想起了徐振英那番關於宗教的言論。

宗教無非是人對自然認識的不完全性,對未知力量的恐懼,以及心理寄託。

正如白蓮教的眾人,因為無力反抗今生,相信今生之氣運只能如此,便要麼謀求來世,要麼起兵造反。

這便給了舟山王他們這些人可乘之機,一面大肆斂財,一面造反成王。

真是卑鄙。

安沛霖覺得,這種帶有宗教勢力的地盤,當真是不容易攻下來,這些思想就像是毒瘤一樣,深入老百姓的骨子裡。他們寧願賣了兒女,也要湊香火錢,期盼著來世投個好胎,和兒女再續前緣。

安沛霖覺得很無力。

他這才真正明白,金州府是個好地方,這一句話的分量。

好似走出了金州府,這外面就如同人間煉獄。

金州府已經用上了水泥、吃上了豬肉、甚至娃兒們開始讀書認字,可金州府外的百姓活得如螻蟻,大量的良田被棄、大批饑民流離失所,餓了便扯樹葉來吃,困了便席地而睡,死了便被路邊的野狗拖去。

所有人都一臉麻木,不以為然,最後甚至還要羨慕的說一句:“這輩子的罪孽贖清了,下輩子他肯定要去當富貴人啦!有的是好日子過咧——”

安沛霖他們試圖給信徒們講起金州府的日子。

“是真的!他們金州府的老百姓,早就吃上肉了!你們知道吧,那邊有個新大王,叫徐振英的,可會找錢了!去了不僅分田發糧,還讓娃兒們去讀書呢!”

“哪會有這樣的好事,你怕不是被騙了吧。”

“是你們一直在恭州這一塊活動,根本不知道外面的變化!就說去年,金州府受災嚴重,那流民怕是有十幾二十萬,他們那日子跟你們差不多,都是吃樹葉,寒冬臘月的天,他們連衣裳都沒有,就跟野狗一樣在外面遊蕩!可自從徐振英去了以後,她那個嵐縣一口氣收納了幾萬流民!”

許是相似的經歷勾起了眾人的好奇,安沛霖扯破喉噥說的話,終於有人聽了。

信眾們眼底漸漸有了些許生氣。

“幾萬人?那糧食咋辦?金州府去年受災我們是曉得的,烏江發大水,淹沒了好多個村鎮,我們這裡面也有好些從金州府逃難過來的。”

安沛霖振臂一揮,儘量說得很誇張,“你們還不知道吧,徐振英他們也不知道從哪裡弄來的種子,叫紅薯的!那傢伙扔進土裡就能長,今年一畝就收了兩千多斤糧食!光是吃紅薯就能飽!對了,還有嵐縣豬,他們也不知道從哪本書上看到的法子,按照他們那法子餵豬,半年就能長兩百斤!如今嵐縣那邊的老百姓家家戶戶都養豬,眼看馬上就到年底了,可他們嵐縣老百姓早就熏製了臘肉,那臘肉的油就這麼滴在地上,隔著十里地都能聞見那香氣兒呢!”

周圍的人忍不住喉頭一滾,都艱難的嚥了一口口水,“那…那紅薯好吃不?”

“好吃!又軟又香,還特別管飽!吃一個,幾個時辰都不覺得餓!”

“真的假的?!”

“當然是真的!”

“那你是怎麼知道的?”

安沛霖一愣,隨後才道:“我老家就在金州府旁邊,我聽那邊的人說的!而且那肉香也是聞得真真的!”

“既然那邊日子那麼好,那你咋不往那邊跑呢?”

安沛霖一拍大腿:“唉,這不是教主打來的時候老孃和老爹丟了嘛!有人說他們沿著西面來了,我就只好一路找過來了!哪知這都這麼久了,愣是沒找著他們人!”

“唉,你說說你爹孃長啥樣?”

“我爹啊…”安沛霖腦子裡飛快運轉,“瘦得乾巴,面板有些黑,有點矮。我娘也矮,說話帶點金州口音的!”

“喲,那可不好找,感覺我們這邊長得都跟你爹孃差不多!”

“唉,能咋辦,只能找著唄!為人子女的,難不成還能不管爹孃?”安沛霖不斷嘆氣,他只覺得自己一到了恭州就開始扯謊,還是從前跟著城主舒坦啊,每天腦子裡都不用想事情,只用關注城主的人身安全就行。

安沛霖覺得自己真是接了個燙手的大任務!

這奸細,還不是一般人能當得了!

“狗蛋,你再給我們講講唄,金州府那邊日子當真那麼好?”

安沛霖猛地聽到“狗蛋”二字還有些回不過神來。

都怪當初自己混入他們隊伍中時,忘記取個威風的名字,當別人問起時,他竟然脫口而出就是“狗蛋”二字。

他的十幾個下屬在旁邊憋著笑。

“害,我那都是看別人過的,都是道聽途說,還不知道真假咧!反正我家離金州府近得很,就翻過一座山就到了,我們村也有嫁過去的姑娘。以前兩邊日子差不多,金州府比我們還要更窮一些呢,只有年紀大點的或是家裡窮的,才考慮去金州府那邊結親。可今年就不一樣啦,那邊的姑娘回孃家一個個腰板挺得老直了,從來沒有空手回來的,什麼豬肉、棉布、銅板,那得裝一籃子呢!”

安沛霖暗自慶幸跟著城主那麼長時間,城主經常接見底下各個村的村長,因此他現在才能編出那麼多的素材。

安沛霖見死氣沉沉的人群終於有了一些反應,周圍本來坐著的人也都漸漸聚攏過來,因此決定再下一記猛藥。

這些都是為人父母的,誰沒個兒子女兒,自然得為下一輩打算。

“我也是聽我老孃說的,說那邊已經開辦了學堂,每個村子都配了老師,免費教讀書認字呢!一個銅板都不收!我們山那邊好多娃兒都會認字了!只是可惜,那是金州府的老百姓,我們不是金州府的,沒那福分!”

教徒們盯著他們,臉上是將信將疑。

安沛霖手底下的小兵孫平立刻介面說道:“是真的!我有個堂姐就是嫁去響水村的,那地方離金州府算是遠的了,但去年過冬還是發了糧食!白花花的大米咧,夠一家三口人吃一個月的了!我那侄兒都已經入學,會寫信了!要不是家裡出了事,本來我們都打算全家投奔去的!”

一群人圍著正說話呢,冷不丁看見穿著舟山王兵服的人過來,他們大約有十幾個人,一路搜尋,隨後到了安沛霖面前。

其中一個士兵便指著他說道:“就是他!吳將軍,就是這小子這幾天一直在散播金州府的訊息,說不定是金州府那邊派來的奸細!”

安沛霖等人皆是一愣。

還來不及反應,那領頭的帶著幾個人一下按住了他,“把他抓起來,交給教主審問!”

安沛霖就這麼被抓走了。

剩餘十幾個人全都面面相覷,一時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他們現在孤身在外,訊息不通,就算發生了什麼事情,金州府那邊也會來不及救援。

幾個人相視一眼,全都如臨大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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